書接上回。

  謝瑍麵對雄偉的金城關，思緒萬千。回過神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往者已矣，畢竟現在它還在，那就讓它更長久的保存下去，不是為了抵禦什麽，也不是為了顯示什麽，隻是為了記住那些血與火的曆史。因為後世之人，或忘記或遺棄或亡軼祖先的品德太多太多……這些不肖子孫或因貪婪迷失在物欲橫流裏，或因野心葬送在追逐權利的勾心鬥角中……忘了祖宗，失了人倫，沒了人性……他們忘記了，我們還承載著多少先賢的傳承，多少英雄的血淚，多少祖輩的希望……

  看著眼前的金城關，遙想千年之後，一陣莫名的痛，無由而來，痛徹心扉……曆經經濟大潮和信息大爆炸的洗禮，觸景生情，謝瑍自是心有戚戚焉。

  大軍東來，金城內早就得到了消息。毛興等人搭建的浮橋尚在，但通過如此多的兵馬，卻遠遠不夠。好在搭建浮橋的準備工作早就做好了，兩百多米寬的河道，兩側離岸50多米就開始埋樁，很快四十多條同樣的木船就浮在了河麵上。兩船之間，前後都有掛接之處，最後是兩岸的繩索串綁在一起。

  謝瑍默默地看著忙碌的人們，河水浮動的粼光，映著那些汗流浹背的身影。建橋的念頭再次湧起，也不知道墨羽他們研製水泥進展如何了。

  恍惚中，謝瑍似乎覺得大地動了，等謝瑍回過神來，卻又發現一切如常。謝瑍甩甩頭，突然心中驚詫，不會是哪裏地震了吧？

  謝瑍入金城，安民整軍，暫且不提。

  且說劉裕和慕容農。

  壬辰癸卯(三月初二)謝瑍大軍出關之時，劉裕大軍已經越過鮑丘水，兵分兩路，一路慕容農率領往徐無（今河北遵化東，為西晉時北平郡治所），一路劉裕帶兵進遼西令支（今遷安西）。去歲七月叛燕的餘岩，在薊大敗平規後，占據了令支。

  史載:時餘岩叛燕，自武邑（今屬河北）北攻幽州（治薊，今北京西南）。慕容垂派人至幽州告訴守將平規：“但固守勿戰，比破丁零，吾當自討之”（《晉書·慕容垂載記》）。平規未聽，出戰，果為餘岩所敗。餘岩入薊，掠千餘戶而去，遂占據令支（今河北遷安西）。

  令支背靠濡水，城池陋小，不能久守。餘岩聞晉軍占領幽州，慕容氏竟投降為將，知不能敵。乃拋卻婦孺老幼，率精銳青壯萬餘人渡河北上，翻過燕長城，直奔昌黎郡而去。注意，此昌黎非今之河北昌黎縣。

  這和曆史就有了差距。曆史上，餘岩反叛，慕容垂取得鄴城以後，就命令慕容農討伐餘岩。慕容農沒有直接前往令支，而是率眾穿過蠕蠟塞（今北京西北居庸關）北上，經凡城（今河北平泉南），直搗龍城（今遼寧朝陽）。此舉很明顯，就是切斷餘岩北逃的退路。

  幽州至昌黎1000多裏，曆史上的慕容農大軍，急行軍一個多月，才到了龍城。慕容農至龍城，就地休整十餘日。這時諸將都說：“殿下之來，取道甚速，今至此。久留不進，何也？”慕容農解釋說：“吾來速者，恐餘岩過山鈔盜，侵擾良民耳。岩才不逾人，誑誘饑兒，烏集為群，非有綱紀。吾已扼其喉，久將離散，無能為也。今此田善熟，未收而行，徒自耗損；當俟收畢，往則梟之，亦不出旬日耳”（《資治通鑒·卷第一百六》）。這一段那現在的話說就是，諸將問慕容農，為何急行軍到達目的地了，卻不進攻敵人。慕容農告訴諸將，我所以加速進兵，是擔心餘岩翻山為盜，禍害百姓。餘岩此人沒什麽過人的才能，也就是誘騙饑民，乃烏合之眾，毫無軍紀可言。如今我扼其咽喉，時間長了，那些人就會離散，成不了什麽事了。現在正是秋收之時，不先收糧而興兵，白白增大損耗。等收糧完畢，即可出兵消滅他們，不過十天半月罷了。

  果不其然，不久，慕容農率步騎3萬進至令支。餘岩部眾大驚，不少人相繼逾城投降。餘岩無奈，隻得率眾投降。慕容農將其斬首。

  而現在，這個餘岩經過幾個月的休養生息，加上他的巧言蠱惑，既得到了兵馬，又有了些許儲蓄，終於占得先機北逃。

  可惜，他還是走得有些晚了。這回劉裕所部也是兩路並進。

  劉裕並至令支，見餘岩已逃，乃留下兵將監督，命令支所有人等遷往遼西城內。然後出榜安民，留下新政官員和守將官兵，展開新政，護衛城池。

  經過問訊，得知餘岩已經走了兩天多了，劉裕眉頭緊皺。時間太久，不好追了。

  劉裕想了一下，突然問道:“他們多少人，騎兵多少？步軍多少？”

  “稟將軍，餘岩舍了婦孺老弱，青壯步軍約有六千人，騎兵也有五六千人。”一個小吏恭敬地答道。

  “他們是一起走的，還是分開走的？”劉裕問道。

  “是一起走的，將軍！”

  “嗯。好了，你下去吧。”劉裕揮揮手道。

  劉裕沒有猶豫，立刻派快馬給慕容農傳信，告知餘岩萬餘人向北逃跑，步騎各半。按照正常的情形，每日不過三四十裏，現在也不過走了百餘裏。劉裕自己率大軍騎兵渡河北上追擊，還是有可能追上的，如果慕容農走得快，截斷餘岩北逃之路，兩軍夾擊之，定獲全勝。其實，對於餘岩的萬人兵馬，劉裕還是頗有些懷疑，鄙陋之地，縱然劫掠薊地，除了老弱婦孺又能有多少？或許是虛張聲勢也未可知。

  慕容農到得徐無城下，但見城門緊閉，心知不妙。

  徐無乃北平郡治所。北平郡，西晉置。其前身為右北平郡，戰國時期燕國置，治所為平剛。領徐無、土垠、俊靡、無終四縣，屬幽州。徐無北依長城，東臨濡水，易守難攻。原來這座城市在慕容氏掌控之下。慕容垂鄴城被俘，謝瑍綏靖冀州，當時被慕容擊敗的翟成乘勢北走。曆史上的翟真在中山被手下鮮於乞所殺，他的堂弟翟成繼任丁零首領，然後向西南占據今行唐。但因為謝瑍的出現，晉軍自南而北，翟成隻好率眾進入大山之中。後乘慕容垂被俘，燕國混亂，謝瑍接收幽冀的空擋，出塞北走。

  他的打算很好，因為燕自顧不暇，他想趁勢占領燕北部之地。他逃走之時，打的是燕軍的旗號，因為中山離此路途眼遙遠，消息未通，故而為翟成所乘，混入城內，奪得此城。不但如此他還想集聚實力，故伎重演，占領昌黎。可惜剛派出人往平州，就得知晉軍北上的消息。他想聯合餘岩共抗晉軍，結果餘岩直接棄城而走，他隻好硬著頭皮，自行迎戰晉軍。

  慕容農吩咐紮營，然後向城內喊話勸降。城內無人應答。慕容農命令三麵圍城，擺開陣勢強攻。

  首先是實施砲擊。

  投石機、床弩全部上陣，不一會兒城頭就亂成一團。

  晉軍憑借攻城器械之利，給城內的守軍一個大大的下馬威。丁零眾人哪裏見過如此猛烈的砲擊，頓時人心大亂。

  其實翟真在中山敗給慕容農，純粹是翟真此人無能。中山城高牆厚，慕容氏騎兵再厲害，還能騎著馬攻城？說到底攻城並非其強項。若不是翟真中了慕容農的誘敵之計，率軍出城追擊，被慕容氏騎兵衝破，哪裏那麽容易被擊敗。當時的情況是：慕容農率軍與慕容麟於中山會合，準備共攻翟真。慕容農向來謀定後動，又了解翟真此人，於是協同慕容麟計議後，二人先率數千騎兵至敵營外，觀察形勢。如果翟真按兵不動，據堅城而守，那就再想辦法。如果翟真出城追擊我等，就以精銳騎兵破之。史載：慕容農二人於城外觀察之時，被翟真發現，見慕容兵少，遂率軍而出。慕容部諸將欲退，慕容農道：“丁零非不勁勇，而翟真懦弱，今簡精銳，望真所在而衝之，真走，眾必散矣，乃邀門而蹙之，可盡殺也”（《資治通鑒·卷第一百六》）。於是派驍騎將軍慕容國率百餘騎衝擊敵陣，翟真敗走，麾下士兵爭相入城門，結果自相殘踏，死者過半，燕軍遂攻下其外城。

  翟成自然接受了上次出城迎戰，為慕容所乘的教訓，在城內堅守。

  可惜今日之勢，卻非昔日。

  謝瑍配置的攻城器械，無論從火力還是射程都比原來晉軍的武器強大的多，更不用說和慕容氏相比了。慕容農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利器，這才暗自佩服他的父親眼光深遠。如果慕容氏不是歸附大晉，在城內固守，遇到的也將是這樣的打擊。先不說守不住，久算能守住，在這樣的砲火麵前，縱使能堅守，又能堅守多久？

  翟成眼見晉軍火力太猛，城內部眾心生恐懼，害怕兵變。乃懸榜重賞，殺敵一名，賞錢一萬。殺一名將官，賞錢十萬。並命令部眾拆除民房門板，防禦晉軍砲火。

  半個時辰後，晉軍停止了砲擊。慕容農命令登城。

  士兵們架起雲梯，慕容農親冒箭矢，率先衝向城牆。攻城車也在盾兵的掩護下，向城門移動。

  望著城下冒死衝鋒的黑壓壓的晉軍，城上的軍卒早就沒了鬥誌。稀稀拉拉的箭矢根本阻擋不住晉軍的步伐。要不是有將領在督戰，恐怕早跑了一大半了。

  翟真親臨城頭，指揮防禦，滾木、灰罐，石塊不停地砸向攻城的晉軍。有的梯子被守軍掀掉，摔下去的晉軍慘叫聲聲。

  攻城車不停地撞擊著城門，看著搖搖欲墜的城門，城下的守軍先亂了，一哄而散。

  這一跑，可壞了。正在攻擊的城牆上的士兵，也放棄抵抗，往城下跑去。借著這一緩的功夫，晉軍開始有少量兵卒登上城牆，肉搏開始了。

  慕容農登上城牆，一邊揮刀殺敵，大喊一聲:“衝啊，抓住翟成官升一級！”跟在慕容農身後上來的晉軍，立刻組成戰陣。局麵被打開了，晉軍登上城牆的越來越多。正在此時，就聽城下一聲歡呼，城門破了。

  本來就無戰意的丁零部眾四散而逃。

  翟成率領殘部，向北門逃去。翟成的長史鮮於得，緊隨其後，乘翟成不備，一刀將其斬下馬來。鮮於得隨即跳下馬，割了翟成的首級，率眾投降。曆史的慣性還是真大，幾經周折，翟成仍然死在了鮮於得之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