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瑍安排已畢，這才帶著薑常侍和朱彥進了城內。

  “都督緣何不居城內？”薑常侍問道。

  “大軍嘈雜，進城難免擾民，故俱駐紮城外。”謝瑍道:“子明忝為主帥，自當與大軍一起。”

  “都督嚴以律己，實乃百官之楷模。老朽今日得見，始信有愛民如子之說。”薑常侍歎道。

  “薑老此言，愧煞子明。”謝瑍道:“古來名將早有成例，子明不過東施效顰，距愛民如子相差甚巨，豈敢竊據令名。否則，不獨生慚怍之心，亦有沽名釣譽之嫌。自北伐始，大軍不入城，此為定誡。以不入，故得護。”

  “都督果然不同”薑常侍微微頷首，接著又微微搖頭：“我朝自南渡以來，曆經九帝，北伐無數次，均無果而回。”薑常侍看了一眼身邊挺拔的年輕人，接著說道:“都督此次揮軍北上，進軍之速，實出眾臣工意外。以此觀之，匡複舊國，指日可待，滿朝文武莫不歡欣。中興之相已顯，此皆子明之功也。”

  “全賴陛下洪恩，將士用命。身為臣下，為君分憂，分內之事。克複舊國，子明義不容辭。但克複之後，如何長治久安，才是重中之重啊。”謝瑍道:“子明擔心，即使複國，朝廷奢侈之風不絕，豪強吞並之心猶在，故態複萌，則殆矣。”

  “都督之言甚是，老朽定將都督之言轉告陛下。”薑常侍道。

  “多謝薑老！新政伊始，百廢待興。”謝瑍道:“子明以為，官不貪財，將不畏死，則黎民擁戴，天下可治。可是，說來易，行之難啊。而且此前進軍大半關內，自長安以西，及河西諸地，已經脫離我朝掌控久矣。此後大軍行動如何，絕非類推能知。”

  兩個人說著，很快就到了衙門驛館。

  賓房之內，兩個人重新見禮。

  “子明啊，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進軍速度如此之快，到底是有什麽訣竅啊。”薑常侍道。

  “薑老，確是有些特殊情況。”謝瑍道。

  “說說看。”

  “首先，子明奉天子之命，攜王師兵威，堂堂正正複國，天道正義在我。”謝瑍道:“其二，將士用命，不畏強敵，勇於犧牲。其三，收服了幾個敵國大員。燕王慕容垂，冀州幽燕之地乃其根本，慕容垂歸順，所以得以年前收複冀幽燕；燕皇慕容衝，此人與大秦有仇隙，其手下有人欲戕害之，子明救其脫險，與子明比武敗在子明手下，乃答應歸順我朝，使長安關中之地不戰而得，如若不然，潼關天險，易守難攻，豈能如此得手？另外，代來城守將劉衛辰長子，棄暗投明，劉衛辰不戰而逃。如果沒有這些，別說是打到南安，就算是潼關也難攻下。”

  謝子明將這些事情九分真一分假的說了一遍。

  薑常侍聽了，連歎天意在晉。

  不過轉眼一想，如果沒有謝瑍上書新政，沒有謝安臨死請戰，沒有謝玄力主北伐，這些都是空的。就算是換人北伐，沒有謝子明，也是無濟於事。想到此，薑常侍歎道:“若無謝氏力主北伐，縱有此機也是枉然。若無子明，無法降服慕容氏，也自無功。如無新政，難得民心，縱有天下，亦必難安。”

  “薑老，子明身為晉臣，自為我大晉披肝瀝膽。”謝瑍道:“由此向西，過河以後，沃野數千裏，樓蘭以西，地廣人稀，沙地橫陳，又有茫茫草原，加之人生地不熟，怕是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都督知道就好。這也是我想要告訴都督的。”薑常侍道:“西去路遙，沙盜橫行，馬賊出沒，都督千萬要小心。陛下聽說西行風險，差點要下旨終止西征。”

  “啊？”謝瑍驚道。

  “老朽稟明陛下，如不乘勝追擊，就失去了一統的機會。”薑常侍不無自矜道。

  “薑老明察。”謝瑍道:“子明在此謝過薑老！”

  “我們倆就不要客氣了。”薑常侍道:“會稽王奏本要停止北伐，群臣不允，乃罷。子明之舉，勝在人心所向，你且放手去做就是。隻是江南諸地，會稽王不斷安插人，你要有所注意。”

  “謝謝薑老。”謝瑍道:“會稽王與瑍有隙，自然不願子明建功，特別是如此複國之大功。可他忘了，子明披堅執銳光複的是他司馬家的天下。朝中眾臣工開始支持子明，可見還是忠貞之臣居多，社稷之幸，黎民之幸啊。子明已擬好收複秦州、南安的奏報，就請薑老帶回朝中。請陛下和眾臣放心，子明立誓：不複故國，絕不回還！”

  “好！”薑常侍讚了一聲，接過謝瑍的奏報。

  “薑老，我打算秋後過河，入冬前先克複護西羌校尉府。”謝瑍道:“明年開春再往西去。如此一來，山高路遠，奏報可能不及時，還請薑老給陛下提個醒。千萬不要因為一時信息阻隔，而詔令停止西征。另外，西征糧草以及飲水都是大問題。我已在兩隴下達征糧令，無論何人所有餘糧全部用作軍糧，以節省運糧時間。但需要朝廷撥付錢餉支付糧款，或朝廷的糧草運到兩隴以償還我的征糧。”

  “都督所慮，皆為朝廷所想。我回去稟報陛下就是。”薑常侍道:“如果還糧或者付錢，以何為憑？”

  “子明都督印為憑。”謝瑍道:“每一張憑據，子明都在第三個字上紮一個小孔，若無此孔，即為偽造，嚴懲不貸。”

  “善！”薑常侍道:“那個叫朱彥的人，似乎對你感興趣，你去看看，或者有收獲也未可知。”

  “謝謝薑老相告。”謝瑍抱拳道:“您老早些休息，子明告辭！”

  “且慢，老朽還有一言。”薑常侍笑道：“謝都督真是豔福不淺啊。”

  “薑老此言何意？”謝瑍疑惑道。

  “哈哈哈。”薑老看著一臉不解的謝瑍哈哈大笑：“老朽離了上邽，遇到一位少俠，一時技癢，出手考教，沒想到卻有都督的太極韻味。既是都督所傳藝業，難道都督不知這是一位美嬌娘嗎？”說完薑老戲謔地看著謝瑍。

  謝瑍明白，一定是薑老路遇了毛秋晴。希望毛秋晴不要和在直道上那樣魯莽，不然該受苦了，就毛秋晴那兩下子，哪裏是薑老的對手。謝瑍也是有苦難言，他以前還真不知道跟在身邊的毛秋晴是女的。到底薑是老的辣，薑常侍見了一麵就看透了。

  既然如此，謝瑍也無意辯解，對著薑常侍一抱拳。

  “這丫頭還是那麽魯莽，冒犯薑老，該罰。”謝瑍正色道：“能得薑老教訓，也是她的造化。”

  “都督哪裏話，年輕人嘛，沒有點火氣還行。”薑常侍一擺手，笑道：“倒是老朽找事在先，莫錯怪了人。”

  謝瑍一時愕然，這薑常侍越來越像正常人了。

  謝瑍升官，最高興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幹將官。

  從品級上看，略有提高；前將軍是三品一等，車騎大將軍是二品三等，比衛將軍稍高。多了個侍中，也即是可以進宮隨侍皇帝，仍是三品。但這個可不能小看，屬於皇帝身邊的人了。至於車騎“大”將軍的大字，就是車騎將軍的加強版，主要是榮譽。但對於他的大部分手下來說，加了一個大字，就截然不同。大將軍那可不是一般的稱謂，一個大字彰顯的是榮耀。而真正的大將軍是正一品。

  車騎將軍，漢製，金印紫綬，位次於大將軍及驃騎將軍，而在衛將軍及前、後、左、右將軍之上，位次上卿，或比三公。典京師兵衛，掌宮衛，是戰車部隊的統帥。漢時，車騎將軍主要掌管征伐背叛，有戰事時乃拜官出征，事成之後便罷官。東漢末年開始成為常設的將軍官名，位在大將軍、驃騎將軍下，在衛將軍上，位比公，秩萬石。唐之後廢除。應該說，謝瑍的官職倒是符合他現在出征的任務，不到一年，他的將軍職位已經超過了謝安曾經的衛將軍。

  當然，有功的將士也有封賞，其中最耀眼的明星竟然是劉直力鞮這一路，從安定到隴東，再到平涼，後來又將鄧景說降，四戰皆勝。劉直力鞮晉定遠將軍(五品上)，鄧淵為寧遠(五品下)將軍，謝絢為威遠(五品下)將軍，領平涼太守。

  而劉牢之這一路，因為收複樂平，逼降苻丕，功勞更大，劉牢之被封為征虜將軍，彭城侯；慕容楷被封為奮武將軍，領平城太守。趙印下平陽，破夏陽，被封為建威將軍，桓玄被封為廣威將軍；劉裕被封為振威將軍，慕容農被封為廣威將軍；張虎為寧朔將軍，魏平為奮威將軍。朱序為徐州刺史，襄平侯；劉毅為司隸校尉，南平縣男。劉道規被封為車騎大將軍司馬，等等……謝瑍特命劉裕為東北都督，領平州郡守，慕容農為副都督，領昌黎郡守，並親自給劉裕二人畫了一幅草圖，送往遼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