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絢順利地入城接管防務是好了，但吳忠可就糟了。

  出了城約摸二十多裏，就見一支火箭衝天而起。道路兩邊瞬間就點滿了火把，眼看著明晃晃的箭頭對著他們，而且兵力比他們一點不少。這才是“一支飛天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就見隊伍中衝出一員小將，高坐馬上，舉起手中的長矛。

  “奉都督將令，特在此等候！”這小將高聲喊道：“下馬繳械者免死！如若反抗，殺無赦！！”

  “下馬繳械者免死！如若反抗，殺無赦！！”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不知道四周有多少人。

  “吳將軍，還請勿作無謂之爭。都督仁善，不欲殺生，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這位小將侃侃而言：“繳械者不殺，頑抗者必死！弟兄們，放下武器，歸降我朝，我們還是兄弟！”

  “你是何人？”吳忠總算緩過神來。

  “吳將軍真是好忘性，剛離開這麽一會兒就不認識了？”鄧淵淡淡地言道。

  “你……”吳忠認出來了，是那個信使，他上當了。

  書中暗表，這個信使當然就是鄧淵。他們無意中抓獲了信使，才想出了這麽一個計策。乘著夜色，劉直力鞮留下五千步軍守安定，自己帶一萬五千騎兵悄悄去了隴東城南二十裏埋伏，而另外五千兵馬則由謝絢帶領埋伏在東西兩側，一旦敵軍棄城，即刻搶占城池，截斷其退路。

  “吳將軍，不要以為我是拿了偽造的信函騙你的。”鄧淵道：“信確是姚萇所寫，隻是信使和信都落到了我們手裏，我就代替信使給吳將軍送信了。”

  “我不甘！”吳忠喊道：“我要真刀真槍打一場。”

  “吳將軍，別天真了。”鄧淵道：“隻要我這裏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你想能跑出幾個人去？而且，真刀真槍你以為你就能贏嗎？”鄧淵回頭道：“劉將軍，請！”

  劉直力鞮從陰影中縱馬而出，吳忠看到劉直力鞮那塊頭就知道絕對是那種天生神力的武將，隻好長歎一聲：可惜可惜……隨即跳下馬來，單腿跪地向劉直力鞮投降。萬餘軍兵見主將投降，也下馬投降。

  “全體都有，排好隊伍，向後轉，齊步走。”劉直力鞮拿出了軍訓時的口令，可惜這些是姚萇的兵。總算是轉回了頭，向隴東而去。

  吳忠回到隴東城外時，遠遠就看到隴東城牆上，人影綽綽，火把通明，知道早已被晉軍占領，雖然不甘，也隻能認輸。鄧淵看著他的樣子說道：“吳將軍，莫要多想，我想不出十日，姚萇就會有消息。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你是多麽的幸運。”

  “你什麽意思？”吳忠不解地問道。

  “吳將軍是知兵之人，難道沒覺得自我軍取了代來城，進軍的速度就特別慢嗎？”鄧淵道：“我以前隻是覺得奇怪，都督用兵如神，怎麽會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為何一直慢慢吞吞的，而且要在代來城休整十五天。難道僅僅是為了整訓降兵，提高戰力嗎？”

  “難道不是？”吳忠問道。

  “當然有這層意思。”鄧淵道：“但也不至於從直道南下走上十多天吧？而且慕容前輩三路兵馬，特別囑咐我等不必攻城，紮營靜待。這又是為什麽？”

  “這是為什麽呢？”吳忠也終於感到有問題了。

  “直到前兩天我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才明白。”鄧淵道：“這裏有兩個很重要的事件，需要時間。還有一個戰術叫威懾，這是都督早就說過的，我一直沒注意。”

  “鄧將軍，你就別賣關子了，俺也不明白。說來聽聽吧。”劉直力鞮憨笑道。

  “這兩件事是：一、苻丕歸降，劉將軍護送去京師朝拜陛下，然後傳達降書之事；二、是張虎魏平二位將軍千裏奔襲姑臧之事。兩件事都需要時間才能抵達目標。”鄧淵道：“現在苻丕歸降已經傳遍各地，這對大秦原屬肯定是極大地震懾；我軍占據姑臧以東，就形成了對河東的封鎖，各路兵馬豪強，如不選擇投降，除了向西南進入吐穀渾境內，沒有其他辦法。當然還可以和大晉對抗，但誰能抗的過呢？”

  “這個……”吳忠語塞了。

  “還有，都督一直臨而不攻，就是給諸強施加壓力。而姚萇無疑正在風口之上，因為他在最北邊，最先受到打擊的一定是他。而渭水、洮水一線，都是大秦舊部所屬，姚萇想過去那麽容易？何況我軍還在後邊跟著呢。”鄧淵長篇大論說的眾人頻頻點頭。

  “吳將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鄧淵笑道。

  “原來如此。”吳忠舒了一口氣道。

  這個吳忠是誰呢？就是在五將山抓住苻堅的那個吳忠。吳忠史載不多，隻在姚萇、苻登等人的載記裏看到一點零星的詞句。但此人對姚氏還是蠻忠誠的，後來晉為右將軍。他是在跟隨姚萇與苻登作戰時，被苻登殺死的。也算是苻登為苻堅報了一部分仇。不知道今世苻登是否還有機會。

  應該說，苻堅之死，內因還是自己的問題。但吳忠在五將山虜獲苻堅無疑是一個轉折點。姚萇此人品性且不多說，所以吳忠對苻氏還是有些怕被報複的畏懼。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人家的天王因你被殺了，雖然有各為其主的原因在內，但畢竟吳忠畢竟是為了自己功利。

  劉謝鄧三人智取隴東後，當夜派人向慕容垂報捷。

  這邊占據城池較大的就隻有一個據守平涼的金熙了。

  金熙是今年才被姚萇擊敗後投降後秦的，對姚萇根本沒有多少忠誠度，根據這個情況，鄧謝二人決定直接大軍壓境後勸降。

  而慕容垂得知三人連得二城，心下驚喜，一邊上書謝瑍，一麵加緊對新平的圍困，這個主將太丟人了，其他兩路都有戰果，唯有自己還沒克城。

  兩日後，新平已遍體鱗傷，可姚興依然頑強抵抗。慕容垂坐在大帳內，再次看著鄧淵等人前日的捷報。忽然展顏一笑道：倒是越老越糊塗了。

  慕容垂再次送信給姚興，隻要歸晉，一切不究。

  姚興苦笑不已，倒不是他想繼續頑抗，隻是他沒有姚萇的消息，一旦自己降晉的消息傳出，絕對會給姚萇造成不良影響，甚至會瓦解後秦的軍心。

  慕容垂勸降無效，下令停止攻擊，兵撤三十裏，要放虎下山。

  姚興當然明白慕容垂的意思，一旦出城，無險可守，那就隻能投降。所以，別說現在讓他棄城，南下追趕姚萇，就是四下沒有晉軍虎視眈眈，他也不敢輕易離開城池。乘著慕容垂撤圍之際，命令城內趕修城池，準備固守。

  姚萇的兵馬在渭水以西，遭到了王廣的狙擊，這是首次被大秦遺部阻擊，而王統的兵馬也尾隨而來。好在王統也無死磕之意，姚萇和姚碩德數萬大軍強行突破向西南疾奔。

  河州府衙，竇衝正在和毛興相談。

  毛興仔細聽完竇衝在長安的所見所聞，又得知謝瑍大軍已經占據略陽，心中矛盾重重，難下決定。

  竇衝接著說道“我已讓大軍南下，從背後攻擊姚萇，聽說王廣和王統已在渭水西給了姚萇一擊。我們三麵夾攻，姚萇已無處可逃。現在就看毛兄如何選擇了。”

  “竇兄如何做？”毛興問道。

  “打掉姚萇，給天王複仇事了，我的意思是按長樂公降書的要求，歸順大晉。”竇衝也不隱瞞：“謝都督曾要我轉告毛兄，大勢所趨，切莫自誤。況謝都督和賢侄女有相識之緣，絕不會加害於你。雖然謝都督至今不知賢侄女乃是女兒之身，但對賢侄女的喜愛確是真的。”竇衝說到這裏，就見毛興臉色一變，急忙補充道：“毛兄可不要誤會，謝子明喜愛賢侄女武功天賦，有意教導，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哼！誰知道謝子明是不是有龍陽之好。”毛興哼了一聲道。

  “毛兄，某觀謝子明乃堂堂君子，絕無此好。”竇衝勸道：“你也知道，賢侄女喜歡‘蕭大哥’，可她可能還不知道，她喜歡的蕭大哥就是謝子明本人。如果此事可成，毛兄可就是謝子明的嶽丈大人了，你還擔心什麽？”

  “可某已答應文高……”毛興道。

  “毛兄。”竇衝打斷了毛興的話：“先不說連縱事未成，就單比苻文高和謝子明二人，根本沒有可比性。一個是青年俊傑，戰功赫赫的少年將軍，一個是中年無成，托庇毛兄的苻氏遠親。而且苻登的兒子都比賢侄女年長，有現成的賢婿不要，非要找一個落魄之人，還是做小。你這父親，顏麵何在？”

  “就算我同意，我女兒同意，你怎麽知道謝子明會同意？”毛興終於鬆了口：“你剛才也說了，謝子明根本不知道晴兒是女兒之身。”

  “毛兄不必擔心。”竇衝道：“既然謝子明不知，那就讓賢侄女繼續女扮男裝，隻要他們經常在一起，定會有穿幫的時候。那時，你就可以說，為保自己女兒的清名，寧願將女兒嫁給他。謝子明是敢作敢當之人，必不會讓賢侄女受屈。毛兄以為如何？”

  “竇兄，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詭計。”毛興笑道：“此計雖好，但終有相挾之嫌，晴兒也未必願意這麽做。這樣吧，到時候我會直接找謝子明，順其自然吧。”毛興雖然說的好聽，順其自然，其實對竇衝的話很是滿意，隻是不願為人詬病。竇衝話已帶到，毛興如何處理，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能有如此結果，已經很好了。不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兩人都刻意忽略了毛秋晴自己的意願。

  “毛兄既然有打算，竇某也不多言。我這就回軍中，姚萇說不定幾時就到了。”竇衝抱拳告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