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劉穆之九原黃河渡,劉牢之晉陽逼永叔(4)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3390
  第六十一章劉穆之九原黃河渡,劉牢之晉陽逼永叔

  接上章

  謝瑍與眾將一別經月,加上大勝之喜,自有一番相賀之語。

  劉牢之四下派出崗哨警戒,以防不測。然後在大帳之內設下宴席,招待謝瑍一行。對於這樣應酬,謝瑍本身並不認為有什麽不妥。對於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將士,謝瑍從心底有一種敬佩。但從軍隊建設來說,要兵士吃好穿好,並不是放縱。正常的應酬招待,是一種禮節,更是一種交流方式。前提是不浪費。後世謝瑍他見過太多奢華的酒宴,見過太多無謂的浪費,還有太多的無奈……

  因為謝瑍在,沒有人肆無忌憚。眾將熱切地望著那位坐在主位上的將軍,鴉雀無聲。

  謝瑍剛站起身形,眾人嘩的一聲,全部立正站起來。

  謝瑍點點頭,兩手下壓,示意大家坐下。

  “諸位,本督首先祝賀晉陽之勝,為爾等請功。”謝瑍輕輕地拍了一下案麵道:“諸君辛苦了。”說著謝瑍習慣性地一抱拳。

  “職分所在,在所不辭!”眾將齊聲答道。

  “諸君謹記,戰鬥伊始。”謝瑍肅然道:“我們雖然取得了局部的勝利,但後麵將麵臨更多的敵人,更嚴酷的環境,更慘烈的戰鬥。請諸君務必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再接再厲,爭取更大的榮光。”謝瑍說著端起酒杯:“營中不得飲酒,等入了城,本督再與諸君共飲。這裏本督以水代酒,敬諸君一杯。”

  “多謝都督!”眾人起身敬禮:“我等先敬都督!”

  夕陽漸沒,謝瑍步出大帳。弓蠔輕輕跟在身後,當然還有薑孝。

  一抹殷紅的餘韻,給遼闊的晉中平原平添了一份羞澀的意境。遠遠近近的山林,已經開始透出些許早春的訊息。

  謝瑍麵朝西方的落霞,靜靜地入定。

  有頃,謝瑍緩緩起勢,隨心而動,進入空明之境。

  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一旁,看著謝瑍如行雲似流水的愜意和閑適。弓蠔眯著眼睛,想著劉裕的拳勢,竟如此之不同。看來自己的新主人不僅專精,而且廣博。這裏邊能夠看出門道的也就是張虎了,此外就是薑孝。兩個人開始還隻是看著比劃,漸漸就投入進去,開始跟著謝瑍練起來。

  張虎得謝瑍的親身教授和體味最多,除了謝瓊就他的水平最高。形似已然無異,接下來的神似,一來要看功夫,二來也要領悟。弓蠔看到張虎,點點頭,這才是謝瑍的弟子吧。至於薑孝,比張虎就差了不止一籌。好在薑孝有自家的武藝傍身,薑家槍那也是一絕。槍法號稱五虎斷魂槍或五虎斷命槍,槍是五鉤神飛亮銀槍或者五鉤神飛丈八亮銀槍,當然這是隋唐演義裏的樣子,至於現在嘛,抽空得和薑孝拉拉,畢竟老薑家的功夫還是老薑家人明白。不過既然羅煥用的是丈八□□,那應該和張飛一樣,應是長槊無疑了。所以三國演義裏,很多兵器是和曆史有差異的,至於人物和故事,那就更不能當曆史去看了。

  弓蠔看著這舒展流暢,快慢相間的柔拳,很難相信會打到人。如果不是才認了主人,恐怕他早就衝上去試一試了。看著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又不敢上去的樣子,劉牢之、慕容垂等人相視而笑。

  夜色漸冥。

  謝瑍這一次不知不覺中就練了近一個時辰。

  緩緩收勢,看著四下的觀眾,笑道:“很好看嗎?”

  “啟稟都督,豈止好看。”慕容垂答道:“都督拳入成法,已達自然之境。初觀令人爽心悅目,進而使人心靜神安,渾然忘我。所謂技近於道,殆指此乎?”

  “哪有那麽神奇。”謝瑍笑道:“前輩有阿諛之嫌,此風不可長。”

  “前輩所言,並非過譽。”劉牢之道:“昔道堅與大少爺建康初次交手之時,道堅雖不敵,但尚覺有跡可循。如今,都督之法已自然混圓,似處處可破,而處處不可破。正合道家之無為而無不為之境。”

  “道堅兄,可喜可賀啊。”謝瑍對劉牢之拱手道:“看來道德經都背熟了。學以致用,大善!”謝瑍說著,轉頭對弓蠔道:“既然司空大人有意,那就趁此一了心願,本督接著你的‘萬人敵’,請出手。”

  “請都督切莫再稱司空之屬,蠔目下隻是你的仆人。”張蠔正色道。

  “司空勿須如此,就年齡而言,您是長者;就官職而言,您確是司空,比子明高何止一級?子明稱呼一聲‘大人’,不為過也。”謝瑍微笑道。

  “都督所言雖屬事實,但蠔尊師命而為,豈可輕改?”弓蠔道:“難道都督認為蠔是朝三暮四、言而無信之輩?”

  “司空嚴重了。”謝瑍正色道:“謝某常言天下為公,人人平等,此是新政之基本要求,豈可因貪一己之利而自壞法度?蠔將軍尊師重道之心,天地可鑒,何必為一區區稱謂而無法釋懷呢?”

  “多謝都督賜教。”弓蠔長施一禮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某隻在心中把都督當做君上也就是了。”

  謝瑍聽了前半句,還覺得自己勸說成效頗不錯,待聽了最後半句,不禁啞然失笑,微微搖頭。

  “都督小心了,蠔有譖了。”弓蠔見謝瑍不再說話,雙手抱拳道。說完,一個箭步來到近前,揮拳向謝瑍攻來。

  謝瑍不慌不忙,雙手起勢繃住來拳,順勢擰腰下坐往右後捋帶,同時上有步踢踏弓蠔小腿脛骨。借其後退躲閃之力,右掌變拳自下而上,擊其胸、喉、下巴。以謝瑍先天之力,弓蠔幾無還手之力。此時始信劉裕無誇大之言,而是猶有過之。好在謝瑍並未真打,太極拳的粘連跟隨,讓弓蠔有力無處使,卻又無法脫開。隻好不再用力,順著謝瑍的力道運動雙臂腰身,但求無過。他可不知道,這正是太極舍己從人的道理,倒是歪打正著了一番。謝瑍深知弓蠔愛武之人,並非孟浪之輩。乍見如此拳法,難免見獵心喜,上前試手足見也是性情中人。所以謝瑍並無打倒弓蠔之意,隻是讓他體味交手的感覺,如有所得更好,即使沒有感悟,也讓他知難而退。故謝瑍引而不發,粘連相隨,直到看弓蠔有些氣喘,這才罷手。

  經曆黃河一役,謝瑍如今已達返虛極致。全身無處不自然而動,弓蠔雖然勇武,如何能打到他?加上謝瑍丹田之內充盈無比,兩人交手之初,就注定了弓蠔的敗局。

  謝瑍借著弓蠔發力,順勢向左大捋,雙手脫離弓蠔的手臂。以腰為軸,再運螺旋彈抖,將弓蠔送出丈外。右手內旋左手外旋。左手在前,右手於腹,自然成一個妥妥的三體式。可能連謝瑍自己也沒發現,他的收勢是這樣的。緩緩收回雙手,直立。

  “都督神技莫測,蠔不敵也。”弓蠔半跪,雙拳架於頭上行禮道。

  “起來吧,不用拘禮。”謝瑍抬手扶起弓蠔,看著弓蠔微紅的臉,微微頷首,抱拳道:“司空大人承讓了,此正太極之理也。”

  “曩劉將軍曾言都督武學甲冠天下,蠔以都督年輕尚疑之,今與都督交手,方知人外有人,亦明劉將軍所言不虛。”弓蠔抱拳還禮:“還請都督授某此太極之術。”

  “以司空之資,這太極倒也學得。”謝瑍點頭道:“隻是某觀司空之法勝在迅疾力沉,縱橫開闔,恐於太極之道相悖。司空願意舍棄修習數十年的功夫兒轉習太極嗎?”

  “啟稟都督,確如都督所言。”弓蠔稟道:“那是因為某所習之術,本來就是兩次教授之後的融合,隻是蠔未曾練至極處。蠔天賦秉異,自幼力大行疾,故恩師授以以力取勝之學;後蠔自刑,恩師複來授某疾迅之法,因此法要求甚高,以巧為法,以快為用。蠔修習多年,不曾突破。恩師曾言,練至極處,可至於不敗。”

  謝瑍聞聽此言,一下子就想起了金大大《笑傲江湖》裏那個來去如鬼魅般的東方教主,號稱不敗的家夥。

  “天下武學,唯快不破!”謝瑍輕輕歎道:“果然如此。”。

  “天下武學,唯快不破?”弓蠔聽了謝瑍的話,蹙眉自語。可不是嘛,隻要夠快,你就觸不到我,我則可以躲開你,就算你借力向何處去借?可是如果不接觸到對方,又怎麽能打到敵人呢?如果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傷害對手,那麽即使打中也沒用,實力足夠才是王道……弓蠔陷入了天人之爭,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喃喃自語。

  謝瑍看到弓蠔如此狀態,哪裏還不知道這家夥進入了某種頓悟狀態,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謝瑍趕緊環視四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看有人想要發問,立刻抬手製止,周遭立時靜了下來。除了弓蠔自己偶爾的嘟囔聲,一眾將士全都鴉雀無聲,不解地看著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弓蠔。

  “哈哈哈……”弓蠔突然仰首大笑道:“是了,是了,原來如此。”

  謝瑍見弓蠔“醒來”,再看看眾人不解的神情,終於放下心來。

  “多謝都督賜教!”弓蠔雙膝跪倒,五體投地拜謝:“他日蠔若有寸進,皆都督之功也。真不愧蠔之君上,相見之初即有此獲,恩師可以放心了。”

  “無須如此。快快請起!”謝瑍趕緊相攙道:“這都是司空悟性過人,加之常年不輟地用功,方才有今日成就。未曾想到子明一句感歎之語,竟讓司空有所頓悟,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這正是:弓蠔有心奉明主,謝瑍無意說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