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慕容衝長安遇弑,拓跋珪牛川稱王(下)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3570
  接上章

  未央宮承明殿內,慕容衝書寫完畢,優雅地伸了懶腰。

  慕容衝剛想歇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進了大殿。

  “啟奏陛下,韓廷段隨求見。”承明殿前的侍衛進來稟報。

  終於來了嗎?慕容衝哼了一聲,將眼底的冷意收回,看了看懸在腰間的寶劍,安然坐在龍墩上。

  “著他們進來。”慕容衝盡量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屬下叩見陛下。”韓段二人來到案前跪倒磕頭。他們忘了的是,要是以前慕容衝會站起來迎接他們,這一次卻沒有。

  按照以前的慣例,他們跪倒行禮,慕容衝會上前扶起他們。但這一次,慕容衝沒起身,也沒扶。隻是淡淡地說道:“都是自己弟兄,不用多禮,起來吧。”

  “謝陛下!”兩人躬身施禮,可是已經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了。

  “兩位卿家,有何本奏?”慕容衝平靜地問道。

  “啟奏陛下,我軍自攻取長安,已有半載。修養時日已久,當厲兵秣馬,平定符賊,複歸舊國。臣請陛下允我等之請。”段隨抱拳施禮道。

  段隨平民出身,憑著自己的智慧,累軍功而至將軍,不知他是如何活到這個時候的。曆史上的段隨,接任了西燕王,每看到此處,就覺乃巨大的諷刺。難道慕容家沒人了嗎?他憑什麽接慕容衝的班?就算慕容衝的兒子還小,那麽慕容恒、慕容永、慕容韜大把的慕容氏人在吧?

  人不作死就不會死,他這真是自己找死。所以他接任了西燕王,未及一月,就被慕容恒和慕容永襲殺。他可是被眾人推舉而上位的,為何又輕而易舉的被弑殺?

  這裏麵到底隱藏了什麽秘密,我們現在已無從得知,我們可以推斷的是段隨敢稱西燕王,那他要麽有所憑,要麽沒腦子。很顯然,他不是沒腦子,要不然也不會走到今天。可要說他有腦子,還真是不夠使。

  “段將軍此言有理。”慕容衝笑道:“苻丕據並州而扼平陽,益豫冀州俱已歸晉,將軍有何良策東歸?”

  “陛下此言當真?”段隨驚道。

  “朕會欺瞞爾等不成?”慕容衝佯怒道。

  “臣不敢妄猜。不知是否陛下籍此以留。”段隨道。

  “哈哈哈。”慕容衝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就是你說的不敢?”

  “說罷,今日來什麽事,朕沒有時間和你閑扯。”慕容衝道。

  “韓將軍,慕容衝貪戀長安,拒返故國,今當殺之。”段隨大聲呼道。

  兩個人左右而上,欲夾擊慕容衝。

  慕容衝抽出肋下寶劍,一手持劍,一手持鞘,向後退去。

  “莫走了他,後邊截住他。”段隨說著疾步上前。

  慕容衝向右方的韓廷而去,到得近前,大喝一聲,四個侍衛,越過門簾,應聲而出。

  段隨也打了一聲呼哨,門外有人向內裏闖來。

  慕容衝合四個侍衛之力,很快就止住了韓廷,段隨見勢不妙,就要外逃,但見殿外走進一哨人馬。前麵是段隨的十幾個侍從,後麵卻是慕容衝的一隊侍衛。

  段隨見狀,知道還有希望逃走,趕緊合力侍衛欲挾持慕容衝。

  前麵的兩個侍從剛跑了兩部,就聽嗖嗖,兩支不知何處而來的□□直入麵門。其他侍從立刻嚇得不敢妄動。慕容衝看到這兩箭,明白定時留飛箋留書之人相助,也不多言,向天拱手一拜。

  慕容衝重新坐定,看著跪在麵前韓廷段隨道:“爾等隨朕出生入死,朕亦對爾等恩寵有加,何以言而弑主也?朕亦想東歸,然去歲借路苻丕不成,攻平陽未果。故而在此休養生息,爾等因此而弑君罔上,可謂不忠不仁不義。朕實情相告爾等,不但不信,反而臆測君意,行刺於朕。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人嗎?”

  “臣以陛下不欲東歸,故行此以逼宮。請陛下治罪。”段隨和韓廷知道無法抵賴,幹脆實話實說。

  “朕今日已派仆射等二位將軍再征平陽,令尚書大人專司暗探東歸線路之事。難道你們不知嗎?”慕容衝冷冷道。

  “末將不知,請陛下恕罪。”二人這才知道為人利用,趕緊叩頭。

  “弑君之罪,證據確鑿,如何恕你?”慕容衝冷笑道:“若非朕早有防範,今日早已身首異處了。你們動手之時,可曾想過饒恕二字?”

  “陛下恕罪,末將二人實在是受人欺瞞。”麵臨著生死存亡,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說罷,是什麽人敢如此大膽?”

  “尚書大人多次言說,陛下貪戀長安富貴,不欲東歸。今日又激將我二人,我等中計而來。”段隨這才說了實話。

  “可敢和尚書大人對證?”慕容衝道。

  “小人句句是實,有何不敢?”二人信誓旦旦道。

  “如此甚好。”慕容衝對二人笑道:“今日之事,就當不曾發生。至於如何跟慕容永搪塞,就看你們自己了。你們看看這個吧。”說著慕容衝將兩份詔書交予二人觀看。

  “陛下,末將知罪。”二人看完,再次叩首。

  “哼,罷了。朕告訴你們的情報,你們不信,那就自己派人去打探各國消息回來報朕。要快!”慕容衝厲聲道。

  “末將不敢,謹遵陛下之命。”二人叩首且破,拜辭而去。

  二人出了承明殿,對慕容永的恨意那真是如滔滔黃河,可是二人想到慕容衝的囑咐,還是壓下怒火,商量一番說辭而去。

  巍峨的長城,蜿蜒著像一條巨龍,穿行於崇山峻嶺之中。

  如此寒冷的朔風中,長城之上,巡邏的士兵的隊伍隱約可見。這正是張虎安排的巡哨。

  當慕容垂、張虎二人率領大軍,穿過蠮螉塞(居庸關),沿關溝溯河而上。穿居庸,走關溝,經懷來、宣化至上穀、廣寧,踏雪跋山,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將大軍駐紮在了平城之外。

  大軍圍定平城,慕容垂令張虎圍困平城,自己則率五千騎兵越過長城去尋拓跋珪。

  平城,四門緊閉。

  守將根本就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大軍從天而降。而且他看到的不僅是鮮卑的鐵騎,還有晉朝的旌旗。

  平城守將非是別人,乃是苻纂的弟弟苻師奴。

  苻師奴(?—391),前秦太尉、魯王、太師苻纂的弟弟。苻登時為撫軍大將軍、並州牧、朔方公,被後秦姚萇打敗後,逃奔鮮卑。這個人很可怕,為什麽說他可怕,不是因為他多厲害,而是因為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苻纂。殺兄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勸其兄登尊位,苻纂不肯。

  《晉書·載記》有:“登征虜、馮翊太守蘭犢率眾二萬自頻陽入於和寧,與苻纂首尾,將圖長安。師奴勸其兄纂稱尊號,纂不從,乃殺纂,自立為秦公。蘭犢絕之,皆為姚萇所敗。”這樣說起來,如果不是他殺了苻纂,蘭犢將與苻纂共同攻取長安。是否成功不說,至少不會同室操戈,也不會那麽快就因分散而被姚萇各個擊破了。

  這個時候,他還不是什麽並州牧,也沒有朔方公的爵位。因為苻登還沒上位,當然苻登是否還有上位的機會也未可知。因為苻登是苻丕死後才登基的。

  冰天雪地,天降神兵,早就將他驚得不知所措。但畢竟也是見過血的將軍,還不至於怕得要死。苻師奴立刻傳令,戒備守城。

  張虎命大軍將四門圍住,紮下營寨,一派待敵來攻的架勢。

  很明顯,不是圍三缺一,而是想包圓全殲。

  張虎送走慕容垂,並不著急攻城。

  而是安排兵士在四下通衢之地,設置路障。

  警戒完畢,令兵士四下收集石頭,另外尋找和砍伐胳臂粗的木頭,準備製作床□□支之用。

  然後安排隨軍工匠安裝攻城器械,依照謝瑍的囑咐,人力攻城實為不得已而為之,能用器械者絕不用人去攻城。

  平城內守軍隻有三千人,說起來不多,但已經不算少。平城此時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他成為北魏都城,那還是十幾年以後的事。所以現在沒有雲岡石窟,也沒有皇都,有的隻是方十數裏的彈丸小城。

  這可不是筆者瞎說,397年開始營建,至406年“規立外城,方二十裏,分置市裏,經塗洞達”,“裏宅櫛比,人神猥湊”。京城內由裏坊組成,“百堵齊矗,九衢相望,歌台舞榭,月殿雲堂”,“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伎作屠估,各有攸處”。大家想一下,20年後修了新城才不過方20裏,現在定然小得多。三千人排成一列,都能有一千多米呢,守一小城綽綽有餘。

  經過兩日準備,張虎開始了第一次試探攻擊。

  這一日,陽光燦爛,風也不大。張虎命令投石機投擲。經過幾次調整,落點終於固定在城頭城牆附近。張虎令四門同時攻擊,同時調整床弩,準備試射。

  城內,苻師奴本來見對方無攻城之意,還在慶幸。今日一早,就聽得戰鼓驟起。麵對不是落下的石彈,麵對四處躲藏的兵士,他也毫無辦法。晉軍的器械竟然投出三四百米的距離,這也太可怕了點。

  投石炮擊了兩刻鍾,開始發射弩炮,胳臂粗的箭矢釘在城牆之上,也有的失了準頭射進了城內。沒想到的是,這些失了準頭的箭矢,卻成了壓倒敵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牛川,盛樂。

  丙戌庚寅戊申(太元十一年正月初六),晴。

  拓跋珪終於未接受謝瑍所派慕容垂的招降。慕容垂走後的第三天,拓跋珪在牛川大會諸部,稱代王。“登國元年春正月戊申,帝即代王位,郊天,建元,大會於牛川。複以長孫嵩為南部大人,以叔孫普洛為北部大人。班爵敘勳,各有差。(魏書·□□紀“二十五史”)”。

  不管謝瑍如何努力,拓跋珪還是像原來一樣稱王於牛川。我們不得不感歎曆史的慣性是如此巨大。看來除了血與火熔煉與較量,沒有更好的辦法改變曆史。

  這正是:個人名力何足道,史河陳跡自有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