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苻永叔背信奪鄴城,謝子明孤膽入臨漳(下)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4      字數:4671
  謝瑍為什麽著急呢?

  謝瑍所以著急,就是因為苻丕此時還不知道苻堅已死。苻丕得知苻堅死亡是入了晉陽才得知的。史書記載,苻丕八月底九月初在晉陽即位,幾天已經是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說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而從鄴城至晉陽,至少需要就在這幾天,如果晚了,不但得不到鄴城,連苻丕也會溜之乎也。因為慕容垂早就對鄴城虎視眈眈,如果落到慕容垂手裏,鄴城更加難攻。所以謝瑍才請旨有先斬後奏之權,就是怕調軍不順!

  謝瑍放了兩隻鴿子,寫的都是一個事:即刻分別派人去淮陰、徐州、兗州、豫州麵見各州郡刺史(龍驤將軍劉道堅,徐州刺史長史,兗州刺史,豫州刺史除留守城兵馬外,立即起兵前往鄴城,馬不停蹄,人不下鞍,切切!六百裏加急!雖然放了鴿子,但謝瑍還是不放心,畢竟現在的徐州刺史是他自己。

  大宛寶馬號稱日行千裏夜走八百,雖是誇張,但也確實說明大宛寶馬的速度不是蓋的。謝瑍沿著官道,不惜馬力,從建康到京口近100公裏,竟跑了不到一個時辰,也就是說每小時超過60公裏。

  謝瑍著急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鄴城,對於北伐來說意義重大。以此為橋頭堡,平定冀州就容易多了。如今慕容垂已據守中山,離鄴城隻有二百八十公裏,而東晉離鄴城較近的黎陽,距離約80公裏。

  謝瑍不敢歇息,到了北府軍營,找到劉裕和張虎,留下劉毅整軍,俟謝玄到來後帶領大軍過江,劉裕、張虎、薑孝和謝瑍每人兩馬,即刻渡船。

  謝瑍到達廣陵府衙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謝瑍顧不得歇息,召集劉穆之等人召開緊急會議。

  謝瑍命劉穆之代理廣陵郡守,督導新政;安排翟宣留廣陵設計、督造新城,並繪製好舊城及新城圖樣;檀氏二兄弟亦來相投,謝瑍遂將二人薦給謝玄,一是曆練,二是在家門方便照顧家中弟妹。謝瑍又加派三遊俠給謝玄做近身侍衛,保護謝玄,令五人一起赴京口;廣陵新軍除留篩選下來的五百兵馬駐守廣陵,其餘均移師鄴城。謝瑍以劉裕為新軍將軍,令桓玄為參軍,趙印為將軍府行軍司馬,馬能為行軍長史,同率新軍;刁德訊鴿馴養處,留二人,每人十鴿於廣陵繼續馴養,交予劉穆之;其餘俱隨師北向,墨羽統新募百工隨大軍同行。

  謝瑍又派人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討逆複國檄文發往各州,令各州郡廣為張貼宣傳,以激勵民誌。特別是《精忠報國》開始在民間傳唱,畢竟人皆有思歸故土葉落歸根之念,一時間晉廷上下一片複國之聲,朝風為之一震。這就是謝瑍仿後世人民戰爭之法,為自己北伐大造輿論。別人不知道輿論的重要性,謝瑍怎會不知?

  安排完這些事,謝瑍他們吃罷飯,每人二騎,連夜出發。此次隨行的人有:張虎、薑孝、太史庸,薑孝招來的遊俠十三人,劉道規和甘越因為年齡還小,甘越又有寡母在家,謝瑍未曾讓他隨軍。

  本來謝瑍是想讓他們先入學,後從軍的,情況太急,隻好先解眼前之急再說。謝瑍還特別帶了幾隻訊鴿,以備不時之需。

  一行十八人,有薑孝和他的江湖遊俠們帶路,謝瑍雖是第一次遠行,倒沒什麽可以擔心的,隻是現在的可不像後世,沒有高速,也沒有鐵路,隻有土路。好處是人少,馬跑得起來。

  謝瑍的目標是黎陽。按當時的標準計算,廣陵距黎陽千五百裏,按後世的距離約600公裏左右。如此算起來,按照普通戰馬每小時50公裏的速度,不眠不休,他們至少要12個小時才能到達。謝瑍身體可以承受,這些隨行人員肯定不行。謝瑍的打算是,今夜子時到徐州休息,明早一早出發。爭取明日午時前趕到黎陽。當然這樣的計劃肯定不準,但也隻能這樣,因為誰也不知道路上會出現什麽故事。

  太元十年八月二十六日,晴。

  書要簡說,謝瑍一行人到達徐州時已然是淩晨三時,也就是醜末寅初時刻,比預計的時間晚了3個小時。來不及進城,也沒法進城,遂在城外找了一處莊園,歇人喂馬。看守莊園的小夥子,很有眼力,見來人每人兩馬,知非常人,殷勤相待。謝瑍他們啟程之時,留下銀錢,小夥子堅決不收。謝瑍乃道,“吾等乃軍人,如何能不遵軍中律令。”遂將《三八軍律令》以示之,留銀而去。這才引發一段故事,此後再說。

  謝瑍等人進了城,通報已畢,前徐州刺史聽說謝瑍已到,趕緊出來迎接。兩人施禮已畢,謝瑍方問道整軍情形,朱序道,大軍正在準備,午後即可出發。謝瑍頷首道,“朱將軍,我即刻前往黎陽,你率軍隨後,另外,請大人也派人去各郡督促他們盡快發兵鄴城。”

  “諾!”朱序拱手施禮道。

  不說謝瑍等人一路疾行,且說鄴城。

  苻丕攻下鄴城,滿是躊躇之意,心中暗笑晉人太過天真。令人繼續追擊檀玄部隊。檀玄隻好率領殘部向南敗退,直追了50多裏,苻丕的人馬才停止追擊。檀玄氣得暴跳如雷,收攏殘部,向黎陽而去。

  苻丕部屬尚有三萬餘人,城內居民有數萬之眾,守鄴城尚有餘力。然苻丕畏懼慕容垂來犯,乃發民修葺城池,以備燕軍。雖有晉人所留糧草,但沒了晉軍補給,糧草畢竟不足,正自犯愁。

  檀玄率部到了黎陽,滕恬之迎進府衙,細說究竟。聞苻丕入鄴,西北俱敵。黎陽城小,守雖無虞,日久必失。得檀玄兵馬,心下暗喜無猶,遂發加急文書上報朝廷。他可沒想到朝廷會一反常態即刻派人奪城。

  黎陽驟得重兵,滕恬之心安。早間無事,遂在翟遼慫恿之下,出城打獵。滕恬之不知道的是,謝瑍一行人已經距離黎陽不足三百裏了。謝瑍入城之時,滕恬之正在野外燒烤野炊。

  黎陽郡守不在,檀玄驗明印信,將謝瑍迎進府衙,大禮參拜。

  大堂坐定,謝瑍雙目一閃,問道:“滕大人何在?”

  “稟將軍,滕大人早間與翟遼出城未歸。”檀玄答道。

  “鄴城失於敵手,黎民亂與戰火。一郡之首,不思安民複地,枉顧國事,出獵於外,此為何人哉?”謝瑍沉聲問道。

  “將軍息怒。”檀玄秉首施禮到,“檀玄願領將令收複鄴城。”

  “鄴城兵廣城高,檀將軍何以成事?”謝瑍問道。

  “請將軍教我!”檀玄再次施禮道。

  “檀將軍,子明受陛下所托,都督江北。”謝瑍道,“子明年輕智寡,還望各位協力同心,盡快收複鄴城。”謝瑍停了一下,觀察下屬們的顏色,見大家並無異色,接著說道,“若風將軍聽令!”

  “末將在!”

  “請若風將軍暫代黎陽郡守,即刻整頓兵馬,嚴守城池。”

  “諾!”

  “檀將軍聽令!”

  “末將在!”

  “請檀將軍整頓本部人馬,立刻自本郡向北直至鄴城沿線加大探馬巡查,嚴格盤查過往行人商旅,特別是來自長子、壺關方向的來人。發現可疑之人,立刻抓捕報我!”謝瑍道,“翟遼進城,立刻羈押,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翟某甚得滕郡守喜愛,將軍此舉是否莽撞?”檀玄道。

  “天子劍在此!”謝瑍雙手接過薑孝遞上的寶劍道,“陛下授本將臨機專斷之權,若有違抗,即為抗君。滕恬之忠奸不分,與狼為伍,不恤兵士,枉顧國事,就地免職;翟遼此人為人凶暴,反複無常;暗施奸惠,收買人心,此等小人不除必成大患。”謝瑍說著,掃了一圈眾人,就見果然有人麵色陰晴不定,心下有數了。

  “檀將軍,請即刻布置下去。”謝瑍道。

  “末將遵令!”檀玄快步而去。

  謝瑍看向張虎,又看看下邊的群臣道,“哪位願帶張將軍前去郡兵營一行?”

  “黎陽兵曹掾史扈居願往。”隻見一個中年大漢秉首施禮道。

  “謝扈大人。”謝瑍一抱拳道“請若風兄和扈大人即刻去辦!”

  二人領命而去。

  謝瑍再次環視下麵的眾官員。他平靜而淩厲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給下麵的官吏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有些人竟然開始冒汗了。

  “諸位同僚。”謝瑍終於開口了,“我隻說一次,也隻問一次,如果從實說來,還有可恕,如果搪塞或者隱瞞,一旦查實,那就別怪我謝某不仗義了。”謝瑍的語速很慢,但卻含著無限的威嚴。

  “說說吧,你們都受了翟遼什麽好處?翟遼又想你們做什麽?”謝瑍終於說出了前世一直憋在心裏的話。這個翟遼以一郡之地,在三國間遊刃有餘,而翟遼殺了滕恬之據守黎陽而自立為王,竟無人反抗,不說不是一個奇跡。

  謝瑍見無人開口,知眾人心有顧慮,乃吩咐人取來紙筆,每人一份,一一去議事廳,各自寫來。

  謝瑍收了各人所寫,並不觀看,置於案旁。

  “諸位,朝廷危難之時,正用人之際,爾等安享朝廷俸祿,以一己之私,貪蠅頭小利,不思報國,還有何麵目下見祖宗?還有何麵目苟活人世?更有何麵目站立朝堂之上?。”謝瑍的聲音再次響起,“本官不會治你們之罪,等滕大人回城,讓他看看吧。但是,在此之前,就委屈諸位暫時留在此處。若有違抗,國法不容。”說完,謝瑍閉目養神等檀玄回來。

  檀玄安排完畢,回到大堂,見眾官鴉雀無聲,謝瑍閉目不語,乃抱拳稟道:“稟將軍,末將安排完畢,請將軍示下。”謝瑍睜開眼,走到台下,對檀玄說道,“這是諸官各自所書,等滕大人回來讓他自己看。軍情緊急,我不能久留,你率本部人馬,多樹旗幟,以惑敵軍。在鄴城外圍遊弋,一旦發現朝廷兵馬,即刻迎接,在鄴城周遭西南東三方置兵,呈包圍之勢,但不要進攻,等候本將的命令。”

  “諾!”檀玄抱拳拱手道:“將軍意欲何往?”

  謝瑍淡然一笑道:“入鄴城。”

  “末將有事,如何稟報將軍?”檀玄道。

  “入鄴城。”謝瑍笑道。

  “將軍,這如何使得?”檀玄仿佛才明白過來。

  “我留下一人在此,有事即派他入城找我。”謝瑍向太史庸招手道,“這是太史廣達,有事情差他入城找我。”

  “太史庸見過龍驤將軍。”太史庸拱手施禮道。

  “將軍,你怎麽可以隻身入鄴城?”檀玄急道。

  “不是隻身,還有他們。”謝瑍指了一下薑孝一行人。

  “這太冒險了。”檀玄道,“將軍身負陛下重托,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切不可以身冒險。”

  “檀將軍,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謝瑍道,“而且除了你們,誰能知道我進了鄴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城內情形未知,陛下命盡快奪取鄴城,此事迫在眉睫,耽擱不得。你協助若風將軍安定郡內,同時更要加強四方巡查。”

  “將軍特別強調長子壺關方向,是否擔心西邊來人?”檀玄見無法阻止謝瑍,便問道。

  “將軍所言甚是。”謝瑍道,“長樂公尚未知苻堅已為姚萇弑殺,故以求出鄴還長安。若知苻堅已死,還歸長安否?故吾所憂者,前秦幽州刺史王永與平州刺史苻衝自壺關遣使迎丕。若僅丕走倒也無妨,然城內尚有十餘萬百姓黎民,此非丕之人。所以吾必入鄴阻之。”

  “末將願隨將軍前往。”檀玄抱拳道。

  “將軍方與之交戰,或有識者。”謝瑍道,“檀將軍放心,汝若能截斷壺關之信,與若風兄保證黎陽安穩,即是首功。徐州、洛陽、淮陰等地兵馬明日必到,檀將軍傳本將之命,三麵圍城,令苻丕自逃就是勝利。拜托了!”說著謝瑍抱拳施禮。

  謝瑍等人出了黎陽,他可不知道,檀玄直接將所有大堂的人幽禁起來,直到謝瑍出了鄴城才能放人。滕恬之也不知道,他回到黎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眼見翟遼一夥被拿下入監;他自己已沒有站到堂上的機會了。檀玄將謝瑍走前留下的諸官所書交給滕恬之,滕恬之越看臉色越難看,這才明白為何謝瑍如此做派。可他還是不相信翟遼會對他不利。檀玄勸之曰:“滕大人莫要焦躁,將軍奉旨前來奪城,其他的事,可等將軍回來麵談。”滕恬之心有不甘,卻理虧在先,隻好壓住火氣不提。後來謝瑍授檀玄密計,讓滕恬之暗聽檀玄和翟遼對話,方才慚愧不已,向謝瑍請罪不提。

  謝瑍扮作貴公子,薑孝扮作管家,三個遊俠扮作隨從,帶著兩隻鴿子,繞到了鄴城西門。另外十個人喬裝改扮從南門分批進城,其中一個遊俠即是鄴城人,早就安排好了集結住處。鄴城的西門有好幾個,謝瑍看了一會兒方才看出篆書的“乾門”二字。眼看太陽要落山了,一行人不再猶豫走向城門。城門的兵士,攔住了這幾個衣著非凡的客人。

  這才引出一段,永叔夜探客棧,謝瑍孤身奪鄴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