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無我
作者:君湫一語      更新:2020-12-14 04:18      字數:3470
  有間客棧內,道隨心站在櫃台前,眉頭微皺。

  “我隨便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好,你也不用糾結。”獸花老者無所謂地說道。

  道隨心目光淡淡地掃過獸花老者,當他糾結是為了誰?

  獸花老者身上留有暗傷,本想要一間上房,幫他處理體內的傷勢,誰知客棧裏竟連一間空房都騰不出來。

  “當真連一間空房也騰不出?”道隨心無視獸花老者的言語,對著掌櫃說道。

  “真的是一間空房也沒有了,要是真能為客人安排,我也不會在這跟客人您廢話了。”掌櫃的一臉無奈地看著道隨心,心中暗暗期望這個少年不會因此而惱羞成怒。

  “咦?獸花老者?”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一聲疑惑傳入眾人耳中。

  獸花老者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身一看,眼中閃過一抹意外,淡淡地看了眼跟在男子身邊的豔麗女子,笑道:“原來是策夢侯啊!”

  道隨心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神情卻是一愣,心頭一股異樣的情緒不斷蕩漾開來,口中喃喃低語:“無我。”

  “嗯?”策夢侯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神色,“閣下竟知吾之名?”

  聽到策夢侯的疑惑聲,道隨心瞬間回神,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抱歉,是我認錯人了,卻不曾想閣下之名,竟與她相同。”

  “哦?”策夢侯輕輕一笑,眸中光華流轉,他可是沒有錯過道隨心愣神時眼中閃過的光芒,對於時常流連風月場所的他而言,那光芒當真是太熟悉不過了。隻不過兩人尚不相識,他也不好繼續深問,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獸花老者,“老者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也不算什麽難題,就是沒客房了。”獸花老者兩手一攤,顯然這個難題在他看來並不算什麽難題。

  “這樣啊!”策夢侯眸光一閃,微微側身低首,在身旁女子的耳邊輕聲低語。

  女子聞言,麵容似有幾分不悅,嬌嗔地瞪了一眼策夢侯,多餘的話也沒有,直接轉身走人。

  那女子看其穿著就知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但道隨心沒有多想,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好奇策夢侯讓女子離開的用意。

  “老者與這位小友若是不嫌棄,就與在下同住一間吧。”策夢侯輕搖手中羽扇,淡笑道。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你住哪間?”獸花老者口上說著不好意思,腳下卻往後院客房走去。

  “在下清都無我,尚未請教閣下名諱。”策夢侯搖著羽扇,走到道隨心身邊,眉眼彎彎,柔聲低語。

  “失禮了,在下道隨心。”

  “道隨心?這不是本名吧?”策夢侯低聲重複了一遍道隨心的名字,隨後問道。

  “曾為號,現為名。”看著那極度相似的眉眼,道隨心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亦有幾分傷痛,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這般近的距離,再加上策夢侯有意觀察,一點也沒錯過道隨心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心中猜測更堅定了幾分。

  “你們動作怎麽那麽慢?我叫了晚飯,你們誰要吃?”獸花老者在房內等了好半天都沒見到兩人,就走了出來,卻發現兩人竟停在庭院中聊天,好奇道,“你們在聊什麽呢?”

  聽到獸花老者的聲音,道隨心瞬間回神,他剛才竟然又失神了?輕蹙雙眉,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策夢侯。

  “是吾之過。”策夢侯歉意一笑,“吾與小友相見,心中甚喜,一時忘了時間,還請老者莫見怪。”

  “好啦好啦,有什麽可以明天再聊,別以為自己年輕,就可以隨意揮霍,不好好休息,小心老時諸多毛病都蹦出來。”

  “老者之言,策夢侯謹記於心。”策夢侯說著,拉起道隨心的手,少年手掌細嫩,入手卻帶著一股冰涼之意,策夢侯下意識地握緊手指,竟有幾分不願鬆開,“吾們快些走吧,莫讓老者多等。”

  道隨心不喜被人碰觸,在策夢侯伸出手時,他也打算避開,但在見到策夢侯帶笑的眉眼時,卻忘了動作,任由他牽著自己。

  自見到策夢侯起,道隨心就連連失神,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夜深人靜,道隨心卻是無心睡眠,他獨自坐在房頂上,抬首看著高懸於空的圓月。

  策夢侯的眉眼像極了他重生之前的妻子,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模樣。

  她是道隨心一生最愛之人,她等了道隨心十年,十裏紅妝,如願嫁給道隨心,為他生兒育女,卻意外死在他之劍下。

  那是他永遠都不願想起的悲傷回憶,更是他永世都不願碰觸的傷痕。

  “原來汝在這裏。”

  就在道隨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時,策夢侯輕緩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可介意吾在此坐下?”沒得到道隨心的回應,策夢侯自顧自地在他身旁坐下,“汝在傷懷?為誰?是汝口中的那位無我嗎?”策夢侯見他依舊沒有反應,微微傾身靠近他,幾乎貼在他身上,紅唇輕動。

  一聲無我,終於讓道隨心有了反應。

  道隨心微微眯起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策夢侯,那段回憶是禁區,被他沉埋在心底的最深處,如果不是見到那極度相似的眉眼,他永遠都不會想起,想起那一段會讓他變得幾乎不像他自己的記憶,“爾在猜度什麽?”月華下,一道白光一閃而逝。

  屋頂上,策夢侯仰躺著,目光驚奇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紅唇微張,在這一瞬,完全忘了言語。

  眼前的少年不在年少,而是擁有一張絕世容顏的成年男子,男子一襲白色華服,一頭銀白發絲垂落,與策夢侯的紅發糾纏在一起,雙眸清冷,透著危險光芒。

  “汝?”半晌,策夢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眉眼倒是極其的相似。”男子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策夢侯的眉眼,“但可惜,終究不是。”

  “汝是誰?”策夢侯察覺到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不敢亂動。

  男子微微壓下身子,幾乎貼著策夢侯的麵龐,“本座不介意爾對他有所企圖,但要記得謹守底線,若是越過了,後果將是難以預料。看在爾喚醒本座的份上,今夜之事,本座可以不計較。”男子說完,又壓低了幾分,薄唇輕輕劃過策夢侯的麵頰,在他耳邊低語,那音調,仿佛從無盡深淵而來,“記住本座之名……”

  最後一個字消融在天地之間,卻深深地印在策夢侯的腦海裏。

  策夢侯輕輕眨動雙眼,望著天上孤月,那名男子在說出自己名字後,就如月華一般消失無蹤。

  動作緩慢地坐起,手中羽扇下意識地搖動,雙眉輕皺,若非臉頰上還殘留著那人微涼的氣息,他都懷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在做夢。

  荒天界天地門中,解謫仙眼角帶笑地看著眾人。

  “在下青陽子,有禮了。”青陽子抱拳行禮,“不知先生來此來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解謫仙溫和一笑,眉眼彎彎,“在下隻是替某人送一人前來。”

  “哦?不知先生要送之人是誰?又是誰請先生來此的?”青陽子心中一陣疑惑,連續問道。

  “那人自然是爾等皆熟悉之人,至於吾要送之人嘛——”解謫仙說著,看向紫荊衣的方向,“正好與這位有關。”

  “我?”紫荊衣眉頭輕皺,手中的藍色羽扇也不搖了,萬分疑惑地看著解謫仙。

  “嗯。”輕輕一點頭,解謫仙抬手輕輕一揮衣袖,一道人影在眾人眼前不斷凝聚成型。

  “是……”紫荊衣驚訝地看著那道人影。

  “金鎏影?!”深受其害的赤雲染與白雪飄一眼便看出了人影身份,驚呼出聲。

  紫荊衣愣愣地看著那人,心情複雜。

  “唔。”金鎏影發出一聲低吟,緩緩睜開雙眸,茫然地看著眼前眾人。視線輕輕轉移,在見到解謫仙的瞬間,原本帶著幾分茫然的雙眼頓時明亮起來,“先生!”

  解謫仙笑吟吟地看著金鎏影,“汝恢複的不錯。”

  “多謝先生相救之恩。”金鎏影抱拳行禮。

  “他們,可記得?”解謫仙沒有回避,受了金鎏影這一禮。

  “嗯?”金鎏影聞言,抬眸看向紫荊衣幾人,隨後茫然地搖搖頭,“在下從未見過他們。”

  “你!?”白雪飄一聽金鎏影說他從未見過他們,心中一股怒氣徒然升起,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被赤雲染攔下。

  “你說,你從未見過我們?”紫荊衣好似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與以往有些不一樣的金鎏影,愣愣地問道。

  “我的確從未見過你們。”金鎏影盯著紫荊衣看了好一會,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我們認識?”

  “哈哈哈!不認識!”紫荊衣突然大笑起來,然後非常直接幹脆地轉身離開。

  “等……”金鎏影伸手欲攔,卻隻來得及碰到對方的衣角,一轉眼,就已不見紫荊衣的身影,回頭看向靜坐一旁,含笑看著自己的解謫仙,“先生,他?”

  “汝的情況特殊,最後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要看汝之選擇。汝若不願待在此地,吾那裏隨時歡迎汝回來。”解謫仙起身,伸手在金鎏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隨後看向青陽子,“他就麻煩青陽了。”

  “客氣。”

  “諸位,請。”解謫仙什麽也沒解釋,對著眾人輕輕一點頭,拿起紅傘撐開,轉身離去。

  解謫仙緩慢地離開天地門,準備離開荒天界時,卻是腳步一頓,臉上笑意收斂,雙眉輕皺,抬首望向天際浮動的流雲,“這個感覺是?沒了天道之力的壓製,尊主便再也封印不住那一麵了嗎?還是,刻意為之?”

  解謫仙心存疑問,卻無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