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花老者
作者:君湫一語      更新:2020-12-14 04:18      字數:3403
  雲塵盦中,清風徐徐,白蓮搖曳。

  水上之亭中,一道火紅的身影慵懶地靠著亭柱,那人一襲紅色華麗儒服,如墨長發一半在頭頂盤出一個複雜的發髻,紅色翡翠點綴其間,兩條紅色發帶自然垂落在腦後,另一半輕輕柔柔垂落在身後。手中輕握著一卷書冊,神態認真地閱讀著。

  悟春秋站在亭外,神色疑惑地看著亭內之人。

  “閣下是?”疑問方起,就見那紅衣人抬眸看向自己。

  “汝來了。”

  輕緩柔和的語調傳入耳中,仿佛這世間最玄妙的樂曲,讓人身心愉悅。

  “將他給吾吧。”紅衣人微微抬手,伸向悟春秋。

  沒有任何解釋說明,悟春秋卻好似明白他的意思,手掌輕輕向前一推送,將金鎏影的魂識送入亭中紅衣人的手中。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心下猛然驚覺,這人的言語竟能影響自己的心神?!

  眼帶驚詫地看著那人,卻見那人唇角微微泛起一絲柔和的弧度,眉眼含笑,“辛苦了。”

  “你?!”

  不等悟春秋將心中的疑惑問出,眨眼一瞬,亭內的紅衣人已消失無蹤!

  “他,到底是誰?”

  緣來之境,天涯海角閣中,一柄紅傘淩空懸浮,紅傘邊緣懸掛著十二條同色係的流蘇,傘柄處一朵紅蓮盛放,末端垂掛著一串用紅玉串成的流蘇。

  纖細的手指輕握傘柄,隨著來者的動作,紅玉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響。

  紅光如煙流轉,吸納周圍星辰散出的星光,轉悠一圈後,回到紅衣人的手中,包裹住懸浮在那人掌心上的魂識。

  “前塵盡,今生續,願汝,此生無災無難。”紅衣人輕聲低喃一句,轉身離開。

  熱鬧的城鎮中,人來人往,隨處可見叫賣的小販,討價還價的商客。

  行走其中,感受著世間繁華,道隨心身在其中,卻又獨立在外。

  “少年人,有沒有興趣買兩朵花?”

  慈和中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傳入道隨心的耳中。

  對方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道隨心卻好似明了那人喚的就是自己。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就見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身前擺放著幾盆簡陋的花盆,花盆雖是粗糙,但種在裏頭的花,卻是美豔動人。

  “怎樣?有沒有看上的?”老者見道隨心看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開始推薦自己麵前的花卉。

  “老人家怎知我是愛花之人?”道隨心走了幾步,走到老者麵前,看著那一株株長勢喜人的牡丹,“牡丹金貴,一個照料不好,豈不辜負了老者的一番好意?”

  “哈哈!少年人,人生漫漫,想的太多不過徒增煩惱罷了,何不靜下心來,看看這世間的美好?”老者說著,隨手捧起其中一株,遞到道隨心的麵前。

  道隨心愣愣地接過那盆牡丹,也不嫌花盆髒,直接捧入懷中,指尖輕輕劃過那柔軟的花瓣,眉眼帶笑,“老人家看的通透,但有些煩惱不是不去想,它就不存在。說不定,你越是忽視,它就越愛纏著你。”

  “少年人心思真重。”老者看著道隨心,微微搖了搖頭,“怎樣?要不要帶走一株?”

  道隨心低眉看著懷中的牡丹,微微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地上,“牡丹雖好,卻不適合我。多謝老人家的好意。”

  “唉,那真可惜。”老者輕歎一聲。

  “世上總有諸多不如意之事,老人家的牡丹,定能找到與它有緣之人。”道隨心輕輕一笑,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周圍氣氛卻是倏然一變!

  道隨心微微眯起雙眼,在這人群眾多的集市中,對方竟有恃無恐,是不在意人命,還是……

  沒給道隨心更多的思考時間,周圍的人們也發現了不尋常之處,開始慌亂地擁擠逃竄起來。

  “哎呀!我的花!”老者一聲驚呼,有幾盆牡丹來不及收起,就被慌亂的人群給踢翻在地,還被狠狠地踩了幾腳。

  道隨心愣了一下,這個時候該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吧?

  就在道隨心失神一瞬,幾枚暗器直逼老者命門!

  嗯?對方的目標是這位老人家?心下思緒一轉,道隨心手中的動作卻是快過大腦的指示,兩儀扇飛出,擋下飛向老者的暗器。

  “對方的目標是你?”道隨心腳步一動,直接來到老者的身旁,也不理會地上的花盆,抓著老者的手臂,直接帶他飛離集市。

  “都追了一路嘍。”老者無奈地搖搖頭,說實在的,他也不清楚對方為何要緊追著他不放。幾次險險地避開,但很快又會被對方找到,他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波了。

  “你的仇家?”幾個起落之後,在一處荒野中停下腳步。

  “我這麽和善的一個人,怎麽會有仇家?”老者站穩身子,聽到道隨心的疑問,卻是氣呼呼地看著他。

  “不為仇?那就是為利了。”道隨心上下打量著老者,老者穿著樸素,衣物上有幾處還打折補丁,除了那些牡丹之外,再無值錢的東西,這樣的人,有什麽利可圖?

  “哼哼!你怎麽就知道我身上沒有寶貝?”似乎看明白道隨心眼神的含義,老者更是氣惱。

  道隨心輕輕一挑眉,就算老者身上真的有寶貝,他也沒興趣知道,“還真是窮追不舍。”道隨心雙眼眯起,眼中飛速地閃過危險的光芒。

  “現在怎麽辦?”看著逐漸將自己兩人包圍起來的蒙麵人,老者神色微變,“他們手上的利刃抹了毒。”

  “毒物啊!”道隨心麵色一沉,手腕一翻,兩儀扇飛射而出,“先下手,才不會遭殃。”

  飛旋而出的兩儀扇,宛若一把利刃,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飛了一圈後,兩儀扇重回道隨心手中,扇麵輕輕一展,道隨心冷眼看著一地屍骸。

  “你?”老者沒想到道隨心的動作如此迅速,那些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命入黃泉了。

  “唉。”道隨心輕歎一聲,“我不殺他們,就會被他們所殺,江湖無奈啊!”

  “你這少年人的心思,老者我還真是看不懂啊,看不懂。”老者到不在意道隨心殺人,隻是對這個少年人越發的看不明白了。之前在集市時,他特意出聲叫住少年,是因少年明明青春年少,卻像一名垂暮老者,讓他驚奇不已。但此刻,少年人的表現,又讓他驚訝萬分。

  “在下碧海青蓮道隨心,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道隨心不甚在意地道。

  “獸花老者。”

  “獸花?”道隨心輕輕眨動雙眼,疑問道,“是什麽花?”

  “不是一種花,是一種豔身之術。穿心血為線,刺牡丹以豔身,其牡丹會隨著人身的喜怒哀樂而現花開花謝。豔身有如刺繡,在我們那,‘繡’與‘獸’諧音,因為以獸花為名。”

  “竟是這般奇特?”

  “是啊,你有沒有興趣?我看你挺適合的。”老者目光在道隨心的身上來來回回打量起來,之前就覺得他很適合牡丹,此時更升起了將豔身之術傳授給他的想法。

  道隨心淡淡地搖了搖頭,“老者好意,在下心領,但這牡丹並不適合在下。”

  “牡丹不適合,難道蓮花就合適了?你的心思那麽重,與蓮不相符啊!”想到道隨心的名字中帶著青蓮一詞,以為他中意蓮花,於是道。

  知道老者誤解,道隨心無奈一笑,也不解釋,“合不合適,在於自己,外人如何的認為,都不如自身的認定。不說這些了,老者難道想繼續留在此地?”

  “罷了,反正不論我說多少,你都不會同意。給這些人收了屍再走吧。”老者看著那些躺在地上的冰冷屍體,商量道。

  “何必那麽麻煩?”道隨心手中兩儀扇輕輕一掃,一陣清風拂過,地上屍骸瞬化塵埃消散,“好了。老者要往何處去?我送老者到安全之地再離開。”

  “嗯,我打算前往漉馬道。”老者好奇地看著道隨心,一天之內,道隨心就給了他三個不同的感覺,這個少年人啊,當真不簡單哦!

  玉石撞擊的清脆聲響由遠至近。

  一身紅衣的人,撐著一把紅傘,緩步而行。

  步調雖緩,卻無一人察覺,隻感身邊一縷清風劃過。

  “何人擅闖天地門!”當雲逸察覺到有人闖入天地門時,紅衣人早已身處天地門內院。

  紅傘輕轉,紅衣人轉身看向雲逸,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目光輕柔,“戒備,還需加強啊。”

  輕言之語傳入耳中,仿佛多年未見的好友,好心提醒疏漏之處,無半點違和之感。而當雲逸看清紅衣人麵貌時,卻是震驚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也就這一愣神的瞬間,居住在內院的人也發現了庭院中的異常,紛紛出麵一探。

  “都在啊!”視線輕輕一轉,將眾人臉上神情映入眼中,隨後邁步走向一旁的石凳,收傘坐下,並將紅傘放在石桌上,眉眼帶笑,看著眾人。

  “呼呼,在下慕少艾,小美人怎麽稱呼?”慕少艾眼珠輕轉,手中水煙筒輕輕轉了一圈,笑眯眯地問道。

  而在慕少艾開口詢問的同時,青陽子亦帶人來到,看著端坐在石凳上的紅衣人,一臉疑惑。

  “門主,這位是……”雲逸見青陽子到來,上前一步,準備向其說明時,卻又不知該如何介紹紅衣人的來曆。遂將視線移到紅衣人身上,帶著幾分為難。

  紅衣人輕柔一笑,也不起身,就那樣坐著,目光停留在青陽子身上,薄唇輕啟,“吾名,一應如是解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