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走到一處地方，“走水了走水了”

  一叫喚各家都驚起身，紛紛點上蠟燭，吵吵鬧鬧起來

  牛三吃了一驚，猛地起身，不及穿鞋，赤腳下床點燈，聽到床上的動靜，知曉了婆娘醒了，忙上前拍她的背，“你先睡，我前去看看發生何事”

  程元玉睡眼迷糊道，“可不，是走水”

  牛三再一聽竟是走水了，心裏慌張，“也不知火勢如何，會不會燒....呸呸，你且休息著，大可放心，我前去瞧瞧如何”

  程元玉打著哈切道，“都是緊鄰，合該幫上一幫”

  牛三心裏卻是不大樂意他家婆娘去的，這夜裏涼，夫妻二人小聲說話，忽的聽見隔壁有動響，心裏皆是一驚，紛紛穿鞋開門

  牛三先行一步開了兒子的屋子，見床上有人影坐立，開口道，“安兒，可是吵醒了你”

  程元玉拿著蠟燭疾步走進，昏暗的屋室瞬間亮起來，程安睡眼惺忪的看向父母，疑惑的問道“阿娘阿爹，外麵發生何事，怎麽如此擾人清夢”

  牛三在婆娘進屋，即刻關門，就怕夜裏的寒風，吹進來，要是讓孩子受涼可不行，他家孩子打小的身體比尋常人弱上幾分

  “不知室何家走水了，你阿爹要前去幫忙查看，你且安穩睡去”，程氏開口解釋道

  程安點頭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夫妻二人等到孩子睡熟了，這才小心的起身開了門，疾步走出，再輕聲的關上門

  牛三看著婆娘，“我去便成，你呆在家中，孩子怕是會醒來，若是家中無人必然是害怕的”

  程氏點頭，“你且去忙吧，家裏有我”

  牛三開了門，轉身道，“我怕是趕不上給你們做飯”

  程氏莞爾一笑，“正好帶孩子去吃李阿婆家的混沌”

  牛三憨憨的一笑，“你且回去，免得受涼”，說完就關了院落的門，程氏上前落上栓，回房前，輕聲的走向程安的屋子外，見沒什麽聲響，這才回屋

  再是睡不著了，找出針線婁子，給她的夫婿縫補破洞襪子

  這個男人是，去世的爹選的入贅夫婿，二人婚後和美，就是隔了好幾年才有了消息，卻是因為一場意外導致流產，而後多年無子，才後得了一個兒子程安

  自是寶貝著，夫妻二人的衣裳都有縫補，隻不過她衣服上的補丁少，她男人的補丁多，也是男人心疼自己和孩子

  牛三急匆匆的跑過去，看火勢滅的差不多了，這才問詢，“是何人發現的走水”

  附近的人都知道牛三是小吏，牢頭

  就有人上前，“是，小的，打更時發現的”

  牛三大量一番打更人點頭，接著問“可有看見什麽”

  打更人思索一番後，搖頭，“拿到沒有看見”

  趙家的人救出來，痛哭道，“天老爺啊，這可讓我們怎麽活啊，天老爺”

  牛三走上前，“可快別哭了，夜深”

  趙家人見是小吏牛三頓時不敢再哭喊，隻好前去官府報備，等著官府人查明情況

  次日一早，程安迷迷糊糊的起床，穿衣下床，看見盆裏有清水，便知道娘來過了

  程氏看著孩子醒開了門，“醒了，昨夜也有做夢”

  程安搖頭，“倒是沒有做夢”停頓一下後，接著道，“睡的倒是還好，阿娘是誰家走了水”

  程氏搖頭道，“這個不知，今早你爹沒做飯，我們兩去外麵吃，李家阿婆的混沌怎麽樣”

  程安點頭加上一句，“我還想吃肉包”

  程氏慈愛的看著孩子，“好”

  開了門，二人走向另外一條街，轉個彎就是李家混沌店

  李阿婆看到程氏打趣道，“可是牛三今天沒做飯”

  程氏臉上一紅，點頭道，“昨夜出了門做事，也不知是哪一家走水”

  李阿婆可惜的說道，“趙家”

  點了兩碗混沌後，程氏去前麵的包子鋪買了兩個肉包回來，遞給程安

  李阿婆上了混沌，瞧見肉包子，笑道，“程安今年九歲了，這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大小夥子了，吃的可香”

  程氏點頭，“現在倒是還好”

  程安呼哧呼哧的吃完一碗混沌，咬掉一個肉包子，背上他娘做的書包，上學堂去了

  程氏看見油紙包裏還剩的一個肉包，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付了混沌錢，走向前麵的包子店又買了一個肉包，起身走向大牢

  “嫂子來了啊”

  程氏點頭道，“牛三在嘛”

  聽到動靜的牛三出來了，看見他婆娘手裏的油紙包，“怎麽過來了，我吃過了，你吃”

  牛三聞著味就知道是肉包，家裏不富裕，隻有孩子想吃的時候才會買，程氏好笑的說道，“給安寶買兩個，留下一個來，我又去買了一個，送來你吃，家裏好久沒見油腥，讓你嚐嚐”

  牛三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話，接過婆娘的肉包，三兩口吃完一個，“你也吃”程氏搖頭，“我不愛吃這”說完就走

  牛三看著婆娘離開，歎氣一聲，家裏不富裕，一個月一貫銅錢，孩子的束脩是一筆支出，這個朝代比前朝要好

  隻要是本朝的人都可參加科考，商戶賤籍隻要參加科考有名次便可改換門庭，這個名次是指上京科考有名次

  姚三走過來，“頭，李家又來了，想見見牢裏的李泰，您看這次可有三貫銅錢”

  牛三本想哼哧他，在看到婆娘瘦弱的身影，還有孩子隻吃一個肉包，掙紮了一會，歎息道，“讓他們進來，一刻鍾的時間，三貫子銅錢我要一半”

  姚三激動的說，“應該的應該的”，有了第一次，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進去吧”

  李泰的父親，高興的拿著酒菜跟著人進去

  看到牢頭牛三諂媚的上前，“大人，一點孝敬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牛三接過他手裏的包袱，“去吧，一刻鍾”

  李泰父親點頭哈腰說道，“是是是，這些酒菜是給各位大人的”

  姚三帶著人進去，一刻鍾後李泰的父親紅著眼走出，離開時還道謝

  姚三見人走了，急忙打開油紙包，“頭，有燒雞，豬頭肉，燒鴨，花生，還有酒”

  牛三聽到酒嘴巴動了下，姚三打開酒深深的嗅聞，“這酒不錯，也要半貫銅錢”

  牛三也上前嗅聞，“確實不錯，酒給你，燒雞和半分豬頭肉我要走”

  姚三糾結一會後點頭，“那時當然了，隨後招呼其他牢裏的弟兄一起”

  牛三不坐上桌，拿上自己的那一份，小心的放在一邊，打算巡視牢房

  姚三他們紛紛招呼，“頭，過來啊過來一起吃”

  “是啊，頭，不然多沒意思”

  牛三淡淡的開口，“不必，你們且快些吃，不要讓人發現”

  隨走入牢裏巡視

  姚三他們心裏也是高興的，有錢拿有酒喝還有肉吃，之前的牛牢頭太嚴肅了，不來那些事情，哎，家裏有個孩子讀書，確實是費錢糧

  姚三感慨的說，“要是我家拿小子會讀書，我砸鍋賣鐵的供他讀，好改換門庭”

  “是啊，我家的那小子就是讀不進書，嗨，白瞎，不說了，喝酒喝酒”，小吏趙光喊叫著

  “對對對，喝酒喝酒”

  牛三自然是聽到他們的談話，孩子會讀書他心裏頭高興，再怎麽樣都不能苦孩子，他不想孩子以後和自己一樣一輩子隻是個看牢的小吏

  雖說他現在的牢頭是從老丈人那裏接手過來了，但這活有的是人想做

  程氏在街上買了菜，提著籃子回了院子，進屋喝了口水，便開始繡花，家裏的夥計不需要她做，他家男人下了衙會回來做，今天不是他值夜，想來是回家來的

  程安和夫子見了禮，進入學堂等待上課

  有的人中午的餐飯是在學堂裏用的，程安則是去牢裏找他爹一起用的

  牢門口

  門口的衙役知道程安是牛牢頭家的，“程安來了”沒有盤問酒讓他進去了

  程安頷首，“王伯伯好”

  “去吧，讀了一上午的書，想來是餓得慌”，王小吏見白淨的程安再加上是讀書人，更是喜愛，要是家中有合適的姑娘就好，但也隨那麽一想，讀書人是不一樣的

  程安走進去

  牢裏的飯是管飽的，，他們可以減少牢裏犯人的飯，菜卻是不夠的

  牛三拿出專門的碗，給孩子滿上，放上些許菜，等著孩子來吃，其他小吏也是如此的，家裏孩子多的小吏很自覺，一天來一個人，減少家裏的負擔

  姚三看著自己家孩子大口吃飯，看著就高興，會吃飯好，健康

  牛三站在門口等孩子回來，聽見了聲音，急急的上前去喊道，“安寶”

  程安有些加快步伐，“阿爹”

  牛三含笑的看著孩子，“來了”

  坐在桌上，牛三小心翼翼的拿出燒雞的油紙包，撕下一個雞腿放在兒子的碗裏

  程安瞧著雞腿疑惑的看向他阿爹

  牛三解釋說道，“牢裏的李泰他爹的孝敬”

  程安拿起雞腿，停頓一下說道，“阿爹也吃”

  牛三點頭，將雞身上的最肥美的雞腿和雞翅撕扯下來，放在油紙包裏，剩下的燒雞背上的肉，雞頭和雞脖子是他吃的，但是明眼人一看酒看出來，沒什麽肉，肉都在油紙包裏

  程安看到了，含笑的對他阿爹說，“快吃吧”，他知道家裏不富裕，知道他爹的好，現在他什麽也做不了，唯一能夠做的是用盡讀書

  牛三細細的舔掉手上的油脂

  程安小口的吃著飯，牢裏的飯是粟米，比較塞嗓子

  姚三家的孩子看見程安有肉吃，有點饞，牛三瞧見了，遞給他雞脖子，姚二郎頓時高興接過，“謝謝，牛伯伯”

  牛三說道，“吃吧”

  姚三等人就有點訕訕起來

  其他幾個孩子也眼巴巴的看著，牛三當成不知道

  為什麽隻給姚二郎，因為姚二郎有次給過程安一把花生

  程安隻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了，牛三接過孩子吃剩的飯，三兩口吃掉

  姚二郎吃飽飯，還打一個嗝

  牛三從一旁拿過豬頭肉的油紙包，“這個送去給夫子”

  程安接過和阿爹道別離開，牛三離不了牢裏，站在最外邊的牢門口，目送孩子去上學

  姚二郎一蹦一跳的回家去，嘴裏還在回味雞脖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