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酒勁已經上臉了，麵頰微微發紅，眼神也漸漸迷離。

  但林敏絲毫不覺，還和周圍的同學大聲吹噓著：“我跟你們說，他酒量很好的，一個人就能把你們全部喝倒！”又貼到男人耳邊，往他耳朵裏吹著氣低語：“乖，你再喝幾瓶，隻要把麵子給我贏來了，我的錢都是你的。”

  男人握著酒瓶的手指微微用力，骨節泛白。但他很快就磕開了瓶口，直接對瓶吹。

  酒水咕嚕咕嚕下肚，喉結隨著急速的吞咽翻滾不停。

  桌上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羅雨歆開始隻是漠然地抱臂旁觀，可隨著他喝光第二瓶，第三瓶，第四瓶……終於忍不住了，“噌”地從座位上起身，不顧眾人的目光走到男人跟前，大力將他拉下座位。

  男人或許真是醉了，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輕易被羅雨歆拉著往前走，腳步踉踉蹌蹌。

  林敏驚呆了，回過神後拔腿追了上去，可她分明隻和羅雨歆隔著一扇門，包間的門開了之後，外麵卻已經沒了他們的影子。

  “你拉著我幹什麽？”男人被羅雨歆一路拽到酒店外麵，冷風一吹整個人清醒了幾分，盯著胳膊上牢牢攥著他的手指，擰眉不悅地問。

  “你不應該這樣生活！你長得好，招人喜歡，可這不應該成為你風流的理由，你就那麽缺錢嗎？來者不拒？”羅雨歆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麽會對一個僅見過兩次麵的男人火氣這麽大，但她就是控製不住。

  “那我應該怎麽生活？”男人冷笑著看向她。

  如果不是錯覺的話，羅雨歆覺得男人的目光裏一定有恨意，像毒蛇，更想某種被激怒的野獸。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氣勢突然弱了一截，但還是挺直腰板教育他：“你看起來挺年輕，外貌資源也不錯，完全可以找個正經職業，比如……模特。”

  “我三十二了，年輕嗎？”男人輕笑著反問她。

  羅雨歆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人的影子，他要是還在，應該也是這個年紀的。心頭湧起的異樣很快被她壓下，艱難地扯出一抹笑道：“我明年就三十了，我覺得我還年輕。”

  “是嗎？”男人目光雷達一般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輕嘖了聲，“沒看出來。”

  羅雨歆厭惡這樣的目光和語氣，她忍住一巴掌甩到他臉上的衝動，不經意間看到林敏已經追出來了。說不出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那女人找到這個男人，於是又加了幾分力氣，拉著他朝自己的車走去。

  “你之前算是救過我一次，我送你回家，就當還人情了。”羅雨歆拉開車門將他塞了進去，自己也上了車。

  男人雖然醉了，但還挺自覺地扣上了安全帶，然後靠在車窗上緊閉著雙眼。

  一打火她才想起來一件事，轉頭看向似在昏睡中的男人，“你還記得自己住哪兒嗎？”

  男人卷著大衣翻了個身，嘴巴咂吧了兩聲。

  羅雨歆默認他已經沒意識了，有些苦惱地敲著方向盤，卻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傳來：“東昌區、鬆桂路、23號樓、1單元……305室，付、付……”

  羅雨歆本來聽他認真地報地名有點兒想笑，但聽到最後笑容一下子凝在臉上，連忙追問他：“傅什麽？你叫什麽啊？”

  “付……付琛。”

  “傅熠辰？”羅雨歆慌了神，大腦自動過濾加工，口中吐出這個令她思念了整整四年的名字。

  “付琛！”男人不耐煩地糾正她，“名字都記不住。”

  羅雨歆一顆心在胸腔裏急速起落，她劇烈地呼吸著，不停提醒自己是認錯了人，好半天才平靜了些。

  男人卻見她沒反應，有些著急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捏著她的肩膀喊道：“我叫付琛！”

  “好好好，你叫付琛。”羅雨歆連忙順著他的話安撫，不知什麽流出來的淚水糊了滿臉。她掏出紙巾擦了擦，讓視線重新變得清晰，這才再次發動車子，按他給出的地址駛去。

  到了小區門口，羅雨歆打開車門，吃力地將身形高大的男人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蝸牛搬家一般挪進了樓裏。

  小區樓老舊，沒有電梯，她又使出全身力氣將傅熠辰一點點拖上三樓。

  到了305房間門口，她朝付琛伸出手：“鑰匙給我。”

  付琛卻推開了她，趴在門上“砰砰”敲門，口中喊著：“念念，開門。”

  羅雨歆呆若木雞，念念，是一個女孩的名字吧？他難道……難道是有家室的嗎？

  裏麵傳來細微的旋轉把手的動靜，不一會兒門開了，她卻沒看到人，不禁有些疑惑。

  “爸爸。”一聲脆生生的喊聲傳來。

  羅雨歆下意識低頭望去，頓時傻眼了。

  門口站著個大概四五歲的小女孩，腦袋一邊一個長辮子，頭花和發夾都很精致，但卻是十足的直男審美。

  小姑娘眼睛特別大，黑葡萄似的鑲在圓嘟嘟的小臉上，正一臉警惕地打量著她。

  羅雨歆通過小孩稱呼得知她是付琛的女兒，驚訝之餘還有些恍惚，因為這個小孩怎麽看都不像付琛，反倒有點兒像……像死去的傅熠辰。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你是誰？我爸爸怎麽了？”念念裝出一臉凶狠，試圖震懾到門口那個不速之客。

  羅雨歆猛地回神，放柔聲音解釋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他喝醉了，我把他送回來了。”

  念念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半天，又抓著付琛的手拚命搖晃，“爸爸，爸爸……”

  “念念，進屋。”付琛捏了捏女兒的小手，聲音低柔地哄道。

  小女孩這才收起一身刺，踩著長耳朵的兔子拖鞋嗒嗒跑進屋子，羅雨歆連忙扶著傅熠辰往裏走。

  一進屋她才發現付琛的家實在很破，小單間，空間擁擠，家具老舊，而且還很亂，到處堆滿了衣服和小孩子吃的零食。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心中一時說不出什麽滋味。

  她把付琛拖到了一個勉強能成為“床”的東西上，付琛馬上倒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