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熠辰將時間拿捏得很精準，給足了柳千雪教訓，卻不至於危及生命。

  柳千雪的呼吸道被水填充，缺氧的窒息讓她在恢複意識時也無法開口求助，隻能無聲地搖頭嗚咽。

  保鏢粗魯地將她翻倒，猛拍了幾下後背，她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連帶被灌入肺裏的水也嗆了出來，肺裏像著火了一般。

  傅熠辰食指輕敲著輪椅扶手，靜靜等她平複好，抬眸看向她，眼神裏像是裹著刀子，警示意味十足，“柳千雪，珍惜生命，下次我可不敢保證能忍住不下狠手。”

  柳千雪先是怔愣，隨即整個身體都開始怪異的抽動，急促地平複著什麽，半晌再也無法壓抑的冷笑從喉嚨間衝出，笑聲尖銳而刺耳，在空蕩的周圍久久回蕩著。

  她笑了很久才停下，身體搖搖欲墜，卻仍然抬起手臂指向傅熠辰，目光陰森空洞。她幾乎一字一頓地質問：“傅熠辰，你就真的沒有十分愧疚的事情嗎？就是那種一想起來，就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事？”

  傅熠辰抬眼看她，視線交匯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柳千雪這種心思深重的人眼裏，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直白情緒，那是一種帶著譏諷的蔑視和挑釁。

  他本想平靜地回答“沒有”，不知怎麽突然頭痛起來，拉鋸般折磨著他的每一根神經，眼前所見開始出現重影。意識喪失之前，他隱隱聽到柳千雪極為囂張地留下一句：“一切，不過才剛剛開始。”

  然後是身邊保鏢驚慌失措此起彼伏的呼叫，再然後，他就暈過去了。

  ……

  寧峰作為傅熠辰算得上朋友的一號人物，倒是第一時間得知了他入院的消息，等他趕到醫院探望後，又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了羅雨歆。

  羅雨歆隻淡淡地“嗯”了聲，就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之後一連幾日，傅熠辰都在醫院裏修養。即使請了特護，卻依然無法緩解他睡眠質量極差的問題。

  他幾乎夜夜被噩夢所困。夢裏的母親麵容十分痛苦，慘白無色的嘴唇微微開合著，他拚命追問：“媽，你想說什麽？告訴我。”

  母親不說話，隻是淒涼地笑著看他，目光中有很多難以形容的情緒，沉重而疲憊，讓他不忍多看一眼。

  兩人怔怔地盯了許久，夢裏的母親突然癲狂起來，披頭散發地朝他撲來，眼睛流下兩行血淚。

  傅熠辰猛地驚醒，後背已經全被冷汗浸透，心悸如雷。

  他突然想起母親死前收藏的鐵盒子，上麵有一把鎖，他很小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直到母親去世，他仍然不知道裏麵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就再也無法平靜地躺下去，翻身下床，扯了件大衣披著就往外走。

  開車趕回湖山別墅後，他在淩亂的雜物間裏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

  鎖頭仍在，因為年久的緣故，鐵鏽甚至將鎖孔堵住了。他又去找了個錘子，對著鎖頭用力砸下去。

  “砰”地一聲，鎖頭直接斷開，連帶著盒蓋都陷進去了一個角。

  傅熠辰連忙打開盒子，首先入眼的是一封沾滿血跡的信。

  信折了四折，展開時還因粘連碎了幾個角，但仍能看清大致內容。

  信中的話字字泣血，用毫無邏輯的語言描述了她當時有多麽痛苦，抑鬱症病發那一瞬，她又多麽希望去死。她還在裏麵提到，九爺曾讓她和父親離婚，但最終出於各種原因，兩人還是不得不維持著這段破碎的婚姻直到最後。

  信的末尾是她清醒時的一些思考，她懷疑當初導致她抑鬱的那個被引產的孩子還活著。

  也就是說，傅熠辰可能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傅熠辰瞳孔驟然放大，震驚得幾乎難以言語，隻能臉色蒼白地怔怔盯著這封信。

  他兀自平靜了許久，意識才漸漸恢複清明，撐著地麵起身給手下打了個電話，吩咐人著手調查。

  ……

  宋瀾出門辦事，留南希和洛仔看家。

  羅雨歆有事要和他們商量，問過宋瀾後得知他們在家，但先後聯係兩人未果，心中疑惑，於是開車去找他們。

  進門之後羅雨歆被滿屋狼藉驚到，到處都是茶幾、果盤和酒瓶的碎片，書架已經倒塌，扭曲的邊角卡在旁邊的床縫裏，視線所及都是破碎的衣物鞋子，實在慘不忍睹。

  而這樣雜亂無章的一間屋子裏，全然沒有洛仔和南希的影子。

  羅雨歆驚慌不已，嘴唇急促發抖，麵色慘白如紙。她驀地轉身在走廊裏飛速走了兩個來回，才稍微找回了些理智，掏出手機給宋瀾打電話，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出事了，快、快回來……”

  宋瀾趕回來後，兩人立刻以家為中心，沿著走廊將周圍的可疑之處都走了一遍，依舊沒有他們的影子。

  羅雨歆越走越絕望，不詳的預感如一滴墨水，在心潮中不可抑製地彌散開來。

  宋瀾突然驚呼了聲：“洛仔！”

  羅雨歆下意識循聲跑了過去，那是一處安全樓梯，洛仔扭曲成蝦米蜷縮在牆角，嘴唇青紫近黑，聲控燈亮起時，蒼白的麵容嚇了她一大跳。

  “洛仔！”她半蹲下去，攬住洛仔的肩膀，輕輕拍打他的臉，“醒醒，快醒醒！”

  宋瀾也連忙蹲下探了探洛仔的脈息，微弱得幾乎捕捉不到。心裏跟著一驚，又翻開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已經擴大，頸動脈也不再跳動。

  “雨歆，他……他已經……”饒是宋瀾是個理智統治一切的人，這時候聲音也難以遏製地發顫。

  羅雨歆腦中一片渾濁，無法對宋瀾半遮半掩的話進行思考加工，心底卻有個聲音呼喊：“洛仔死了！他死了！”

  “不、不可能的。”她瞬間紅了眼眶，無助地抬頭看向宋瀾，滿臉難以置信，“宋瀾，你是個醫生，這種話不能亂說的，你、你得救他啊……快救救他，他、他還有體溫呢，死人怎麽會有體溫！”

  宋瀾麵色凝重地搖頭，“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