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就是找死的下場
作者:星零      更新:2020-12-13 13:19      字數:9740
  1

  一連幾天坑三姑娘都被帝君關在別苑裏,哪裏都不許去,每天固定時間泡澡,幾乎泡脫了一層皮。

  這處位於朝聖山的別苑,是帝君為了方便主持十年一次的謫仙大會,而特別修建的。整個別苑順山勢而建,共有前後十多處院落,有的院落裏就直接移了山中樹木小溪,營造渾然天成的景致,設計別具匠心,很是獨特。

  坑三姑娘閑晃了一天又一天,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府裏的仙童仙婢大多知道她的來曆,也不管她,隻是傍晚的時候,有仙童過來叫她,說她的房間已經打掃出來了,並且已經將晚飯送了過去。

  坑三姑娘,無所事事,倒是不餓,挑挑揀揀吃了一些,就睡下了。

  就是一連幾天都不見帝君的蹤影,讓習慣了被虐的坑三姑娘著實有些不太習慣。

  她也不是沒動過再次開溜的心思,但是,自己隻是看起來自由而已,這自由僅限於在別苑內部,一旦她有踏出別苑的打算,就立刻會有仙童跳出來攔住她,也不與她說話,就隻是溫柔且不容抵抗地架著她的胳膊將她送回房間。別苑內部倒沒任何防範,大概是料定了,以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使什麽仙法從門以外的地方逃出去。

  這大概是那個變態帝君吩咐的:不許她踏出別苑半步,也不許任何人跟她說話,更不許給酒喝,飯食供應也越來越少,逼著她修煉仙法,抵抗饑餓。他的慣用伎倆,精神折磨法。

  麵對這樣的局麵坑三姑娘早已有了抗體,也不急也不惱,偷跑了幾次不成功,連偷跑都懶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為了抵抗饑餓,節省糧食和體力,能不動就不動。

  她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卻沒想到,這抗戰才維持了幾天就結束了。

  這一日,坑三姑娘睡到日上三竿,一睜眼睛,就看見幾日不見的帝君,端正地坐在她房間的圓桌旁,悠然自得地喝著茶。

  坑三姑娘嚇得虎軀一震,慌忙拉起被子將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她睡覺的時候有個毛病,就是睡著了就愛扯衣服,清晨起床時多半是衣不遮體的狀態,以前在人間的時候,她的夫君還曾經為此事羞過她:

  “你呀,是不是不舍得為夫的離開,才故意擺出這副撩人的樣子?”

  她記得當時自己壞心眼地眨巴著眼睛,調皮地將衣領扯到肩膀處,故意拋著媚眼嬌嗔:“是啊,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夫君分開呢。”

  夫君的眸中的笑意變深了,走過來將她壓到身下,“如此,我怎能辜負美人的好意。”

  一室旖旎羞煞了清晨。那時的日子是何等的甜蜜,隻是眼下回憶起來,卻隻是平添了幾分痛楚。

  很久沒有人看到過她起床時的糗樣了呢。

  坑三姑娘皺了皺眉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回憶往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付眼前這位帝君。

  她窩在被子裏,像隻打洞的小老鼠,整理好了淩亂的衣衫,才從被子裏拱出來,指著帝君道:“你怎麽在這裏?”

  “整個別苑都是本君的,還有哪裏是本君去不得的?”帝君放下茶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站起身來踱到坑三姑娘床前,搖頭歎道:“不得不說,本君這趟來得值得,你的睡相,真是天上地下一大奇觀,錯過了當真有些可惜。”

  有那麽誇張嗎?

  “帝君不會這麽閑吧,專程跑來看我睡覺?”她沒好氣地問。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無聊?”帝君在坑三姑娘身上來來回回巡視了一圈,眸子中看著看不透的深意,“最近朝聖山一帶有些不太平,有幾個前來參加謫仙大會的仙者無故被殺,本君要去勘查現場,你也收拾一下,一會兒跟本君去那些仙者被殺的現場看看。作為教習仙長,本君總要教你些東西才好,省得某些人千方百計想逃跑,被外人知道,還以為我這個仙長苛責門人呢。”

  坑三姑娘哪裏敢反駁,連連點頭,手腳利索地跳下床,梳洗了一番,匆匆吃過早飯就跟著帝君出了別苑的大門。

  朝聖山是座仙山,山路異常崎嶇,常有密林仙瘴,且頭頂上被這仙山的開山仙祖設了“墜地訣”,仙法再高也飛不起來,隻能騎坐騎上山,或者走路。

  聽其他人八卦,這位開山的仙祖,修煉成仙之前是爬行動物,恨透了會飛的鳥類,成仙之後揚眉吐氣,心想,我不能飛,你們誰都別想飛,於是發明了“墜地訣”。可是很快這位仙祖就後悔了,他成仙後一興奮,忘記了神仙是可以飛的,但是後悔也沒用了,因為墜地訣無解。那之後,這位智商令人著急的先祖一氣之下丟了仙山,去其他地方逍遙快活去了。

  留下一仙山的飛禽走獸,飛禽不能飛,走獸修成仙也不能飛,鬱悶不已,沒事就圍著一起畫圈圈詛咒老祖。

  坑三姑娘回味著八卦,跟著帝君來到別苑門口。

  別苑之外,有一眾仙者侯在門口,見了帝君,紛紛跳下坐騎行禮,帝君略一頷首,算是回禮。

  接著別苑的小童們,牽來了坐騎讓坑三姑娘和帝君挑,有白馬,有火牛,有白鹿,受了老祖的影響,一個個長的十分萌蠢。

  帝君先一步上了白馬。

  坑三姑娘有些猶豫,她先是摸了摸火牛的脖子,再看了看那威武的獅子,最後選了一頭看起來最溫和的白鹿騎了上去。卻沒想到,那白鹿才剛揚蹄,坑三姑娘就嚇得“哇呀”一聲,從白鹿身上摔了下來,在地上連滾三圈,滾得渾身都是泥。

  現場傳出一陣稀稀落落的笑聲,隻不過是礙著帝君的麵子,沒人敢笑得太大聲。有大膽的仙者在一旁指著坑三姑娘小聲的議論著:

  “那就是帝君教習的小仙,叫什麽紫姑的。”

  “模樣倒是不錯,看那身材,嘖嘖。”

  “聽說帝君曾經有過一位帝妃,也是這般的惹火身材,帝君看著清心寡欲,原來也是好這一口。”

  “快些住口吧,莫要帝君聽到,他最忌諱別人提起那位帝妃……”

  “也是,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放在誰身上都是不光彩的,何況是這位心性高傲的帝君。”

  議論聲掩藏在笑聲裏,又略微使了些仙法,不該聽到的人自然是聽不到的。坑三姑娘當然也什麽都聽不到,隻是滿臉通紅從地上爬起來,試探著又去騎那頭一身紅毛的火牛,可是還未靠近那牛,隻聽見那牛仰頭發生一聲不似牛叫的嘶鳴聲,便嚇得扭頭就跑。

  帝君他老人家再也看不下去了,策馬追上坑三姑娘,伸手將狼狽不堪的坑三姑娘撈上了馬背,放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則環過她的腰,提起韁繩,策馬緩緩走到隊伍的最前方。耳邊冷冷傳來一句:

  “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坑三姑娘低頭,無法反駁。

  帝君他老人家起駕了,候著的仙者們自然快速跟上,隊伍緩緩朝山上走。

  坑三姑娘僵著身子坐在馬上,總覺得氣氛太過尷尬,而身後那位帝君又從沒有主動打破尷尬的風度,她隻好厚著臉皮微微側頭,訕笑問:“還有多久到啊?”

  兩個人挨得本來就近,坑三姑娘微微側頭,光潔的額頭正好碰到帝君的唇。帝君身體僵硬了一下,皺眉不悅道:“笨蛋就該有笨蛋的自覺,不該問的別問。還有,別亂動,掉下去本君可不負責。”

  一心還想著緩和氣氛的坑三姑娘瞬間惱了,轉過頭去,對著空氣做了好幾個鬼臉。

  從別苑到案發現場路程並不遠。這一路上仙氣繚繞,繞過一處密林,隊伍便在一個空曠光禿的空地前停了下來。

  帝君翻身下馬,動作優雅流暢。坑三姑娘坐在馬上躊躇了半天,也有樣學樣的下馬,哪知那馬實在太高,完全不是人間的馬可比的,而腳蹬又都是按照帝君的長腿量身打造的,她根本夠不到腳蹬,隻堪堪掛在馬上。又怕摔下去下意識地抓緊了馬鬃,那馬吃疼,不停地搖頭晃腦,她就更加不敢動了,整個人像條鼻涕蟲一樣掛在馬上,看上去十分可笑。

  身後又是一陣譏笑聲,原本已經走開的帝君又折了回來,單手鉗住她的腰將坑三姑娘抱下地,一張俊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皺眉小聲威脅道:“回去好好修習仙法,再偷懶耍滑,看本君怎麽收拾你。”

  “是是是,帝君您教訓的是。”坑三姑娘也知道自己忒丟人,便連連點頭,將“狗腿子”的無賴本性發揮到極致。隨後便低眉順眼地跟在帝君後麵,一副柔順小媳婦的模樣。

  空地裏有堆亂石,石頭淩亂,上麵還染著斑斑血跡,有幾位仙者手執兵器守在一旁,領頭的是個高高壯壯的上仙。上仙見到帝君,上前略一施禮,不卑不亢稟道:“幾位出事的謫仙都是來參加謫仙大會的。現在心髒被挖,形神俱滅,再無生還的可能。”

  帝君點點頭,兩個人又說了些什麽。

  坑三姑娘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她升仙時間本來就短,再加上偷偷下界這三年,除了酒量見長之後,幾乎什麽都沒修習過,對於神仙的世界還基本是個門外漢,所以聽不懂也正常。

  聽不懂就覺得無聊,忍不住手賤嘴賤想搗亂,偷偷扯了扯帝君的衣袖,“帝君帝君,那位仙長是誰?長的真是威武。哇,他手裏的刀,真是夠大的,怕是比我的身板都大呢?帝君帝君,你們倆打起來,誰比較厲害?帝君帝君,別不理我呀。”

  “蠢菇,本君跟你說過,蠢就要有蠢的自覺,不該問的別問。沒聽見?耳朵是用來出氣的?”帝君忍無可忍,回頭瞪她一眼,但是看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又實在發不出火來,隻能邊咬牙切齒,邊耐著性子解釋:“先別出氣,聽著。首先,那位是刑責仙君。其次,你的小身板絕對沒有他手裏的破天神刀大。最後,沒人知道我和他誰比較厲害,也不會有人知道。滿意了嗎?”

  “哦。”坑三姑娘發出一聲長音,再接再厲問:“刑責仙君是幹什麽的?負責砍人的嗎?不然怎麽會拿那麽大一把刀?”

  “砍人?要不要砍你一下試試?”帝君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當然不是,他是負責仙界重大案件的,相當於人間的六扇門總捕頭。”

  “啊,六扇門總捕頭,太厲害了。我要找他要個簽名。”坑三姑娘說著就要往外衝,被帝君提了回來。

  “你給本君老實一點。”帝君將她拖到一個大石旁,對她怒目而視:“站在這裏,不許動,本君去那邊看看。”

  坑三姑娘靠著大石站好,她對帝君的安排很不滿意,可是又不敢反抗,隻能趁著帝君轉身的空檔,連做幾個鬼臉。

  光站著實在無聊,坑三姑娘一連換了幾個姿勢,蹲著、坐著、靠著,就差直接趴在地上了,帝君還沒回來,她實在沒那個耐心了,就自己偷偷溜進了一旁的灌木叢裏,準備找點樂子。

  灌木叢裏遍地野花野果,遠遠聞著就是芳香一片,坑三姑娘看到滿地紅彤彤的野果就食指大動,便撿了幾個,找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樂嗬嗬地啃了起來。

  一個果子還未下肚,就見遠去突然閃出一頭麵目猙獰的猛虎,張著血盆大口朝她撲了過來,坑三姑娘嚇得一個激靈,果核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痛苦異常。而眼前的局勢也根本容不得她去管那倒黴果核,便連滾帶爬地朝灌木叢外跑。可那猛虎速度顯然比她快,幾個跳躍便將她撲倒在地。

  她啞著嗓子,喊都喊不出來,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猛虎的血盆大口朝自己的臉越靠越近,絕望地捂住了眼睛。

  2

  這時頭頂上突然傳出一聲輕笑,有冰涼的東西摸上她的臉,那觸感分明是人的手。

  “你怎麽這麽膽小?”

  這個聲音很是耳熟,如山中清泉,煞是好聽。

  坑三姑娘愣了半晌才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個請她為妖寫婚書,後來又請她喝酒的月城壁嗎?

  坑三姑娘將捂住眼睛的手移開,果然看到了月城壁那張豔麗的臉,他還是平常那樣黑袍黑鬥篷,襯得皮膚白如玉,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而除了他之外再無其他人,也沒有什麽猛虎的影子。

  “你……”坑三姑娘啞著嗓子,連拍了幾下胸脯才將那枚卡在喉嚨裏的果核吐了出來,驚道:“剛才那猛虎呢?”

  “那是我,我對你用了幻術。”月城壁輕笑,顯然是對剛才那副驚嚇過度的樣子很滿意,“你不是神仙嗎?怎麽會這麽膽小?”

  “誰規定的神仙就不能膽小?”坑三姑娘怒氣衝衝,她差點成為曆史上第一個被嚇死的神仙。

  “好啦,好啦,我道歉。”月城壁倒是很識相,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還細心地替她拍掉身上的塵土,拿掉頭上的亂草。柔和地笑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戚久已經回家了,紅泥並沒有把她怎麽樣,她隻是昏迷了一段時間,忘記了一些事情而已,現在已經醒了,好得不得了。”

  戚久回家,這倒是一樁好事。

  坑三姑娘的表情略微柔和一些。

  “而且我發現戚久好像對鎮東米店的少東家有意,就替他們牽了一下線。”月城壁見她的表情緩和,立刻乘勝追擊。

  坑三姑娘果然完全被他的話吸引了,忘記了剛才的惡作劇,皺著眉說:“我當然知道戚久喜歡少淵,可是少淵的老爹是個勢利鬼,一心想讓少淵娶劉員外的女兒,怎麽會看上戚久這麽一個賣酒出身的女子。”

  少淵是米店少東家的名字,她在鎮子上晃悠了三年,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

  “我對少淵做了些手腳。”月城壁笑得有幾分狡黠,“他現在得了種怪病,隻有娶金女命格的女子方能衝喜保平安,整個鎮子上隻有戚久是這種命格。我猜啊,米店那老爹現在肯定急著找人去戚家提親呢。”

  “那少淵的病沒事吧?”她有些擔心。

  “當然沒事,本來就隻是障眼法而已,都說了,我很擅長幻術的。”月城壁笑得像隻狡猾的山貓,還是那種特別豔麗漂亮的山貓。

  “太好了。”坑三姑娘很開心,這畢竟是她這麽多年想做都沒做成的事情,“虧你想得到這種辦法。”

  “當然。”月城壁也不謙虛:“我很聰明的,而且長得也不錯,你要不要考慮考慮嫁給我?”

  再明顯不過的調戲,坑三姑娘臉微微發紅,但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讓她氣憤的事:“廢話少說,你給我下的那個咒快點給我解開,我打了自己好多巴掌,臉腫了好幾天。”

  “那也沒辦法,我是怕你在那位帝君麵前提到我,給自己帶來麻煩。那位帝君,哦,或者說,整個仙界的人都不太喜歡我。”月城壁笑笑,倒沒有廢話,雙指在她唇邊一晃,笑眯眯道:“不過,我不在乎,隻要你喜歡我就行。”

  她隻覺得唇上一陣冰涼,再試著提起那天的事,果然不會再打自己耳光了,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胡說八道什麽?”她皺眉,“仙界的人為什麽不喜歡你,你是魔界的?”

  “非仙非魔,總之是個忌諱之人。”說著這樣的話,月城壁的臉上倒不顯得有多傷心,反倒帶著看透般的豁達笑容,“而且現在就有人在栽贓我。仙界總是這樣,出了壞事肯定會算在我頭上。”

  “為什麽?”她更奇怪了。

  “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月城壁笑,:“不如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什麽忙?”坑三姑娘問。

  “我變小了鑽進你的衣服裏,你帶我去剛才那個案發現場。”月城壁眯了眯眼睛,笑。

  “鑽我衣服裏?想占便宜嗎?”坑三姑娘怒目而視。

  “那腰帶裏。”

  “不行。”

  “袖子裏。”

  “不行。”

  “荷包裏總行了吧。”

  “好吧。”

  一個大男人就算是變小了,鑽到她衣服裏,她也受不了。不過,在荷包裏倒還勉強可以接受,坑三姑娘終於點頭。

  可是看著月城壁滿臉得逞的笑,瞬間就又後悔了,咦,她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答應了就不能反悔。”月城壁看到坑三姑娘變幻的表情,立刻使了個法術鑽進了坑三姑娘的荷包裏,還不忘高聲嚷嚷。

  而此時的坑三姑娘,看著消失在自己荷包裏的光點,隱約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3

  坑三姑娘捏著掛在腰間的荷包,有些心虛地回到案發現場。帝君此時也正在找她,見她從灌木叢裏鑽出來,冷臉道:“蠢菇,是不是屁股又癢癢了?沒聽見本君讓你乖乖呆著不要動嗎?”

  “那個……”坑三姑娘訕笑幾聲,答不對題:“餓了,去找點吃的。”

  帝君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番,那審視的眼神弄得坑三姑娘緊張的要命,生怕帝君發現她荷包裏還藏著一個人,好在帝君隻是打量她一番,冷淡說:“餓了?嘖嘖,本君倒忘了,你修為低的還要吃東西來維持體力,不過,以後餓了也給本君忍著,不許擅自離開,這朝聖山上不太平,別出什麽事,惹來一頓非議,說本君連自己教習的小仙都護不住。”

  坑三姑娘微微一愣。這話聽著別扭,但是細品一下,怎麽還有那麽一點點關心的意味在呢?

  是錯覺嗎?

  可是就算是錯覺也足以讓坑三姑娘不自覺地揚了揚唇,跟在帝君身後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一瞬間就忘記了藏在自己荷包裏的那一位。

  跟著帝君四周巡視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時,帝君貼身的仙童梧桐,走了過來,恭敬稟報:“稟帝君,玉符仙君到了。”

  隨後,一個白發白須的上仙乘玉虎翩然而至,這位便是玉符山的掌山人,人稱玉符仙君。

  玉符仙君說白了就是幫眾仙界眾仙,用玉刻仙牌的,而且手藝精湛,可以雕刻各種款式,因為在仙界很受歡迎。

  沒辦法,誰都想讓自己仙牌好看點,仙牌就相當於仙界的身份證,試想一下,一個炫酷的仙人,跟別人約架,自報家門時掏出刻著豬頭的仙牌,這從氣勢上就立刻弱了一大截。

  坑三姑娘看見玉符仙人就兩眼發光,她還沒有仙牌,她也想要一個炫酷的仙牌。於是她屁顛屁顛地跟在帝君身後,去會玉符仙君。

  玉符仙君走向前來,跟帝君見過禮後,眼睛就直接粘到了坑三姑娘身上,嘴角含春,直朝坑三姑娘拋媚眼。

  一個須發全白的老者非要擺出情聖的模樣拋媚眼,那場景真是太嘔了,坑三姑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還不等她反應,那位老情聖已經湊上前來,捏住了她的小手,“這位美麗的姑娘,是帝君的新歡嗎?真是波濤洶湧,嗬嗬嗬……老夫很欣賞你。姑娘,一定需要一個新的仙牌,想刻什麽花紋,我們都好商量。”

  那賤兮兮的模樣,隻差說:小妞,來讓大爺我襲襲胸。

  坑三姑娘惡寒地抖了一下,卻怎麽都抽不開自己的手。

  帝君過來,不客氣地將玉符仙者扯到一邊,跟坑三姑娘保持安全距離,一副護崽心切的模樣:“這確實是本君的人,仙君你先收收爪子,本君今天的心情可不是太好。”而且讓你過來,不是來占便宜的,老色狼,再胡說八道,我抽你信不信?

  當然,最後一句話,帝君沒說出來,帝君是講素質的仙人。

  玉符仙者含情脈脈地看著坑三姑娘,隔著帝君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這位姑娘,需要刻仙牌,隨時來找老夫哦。”

  坑三姑娘隔著帝君皮笑肉不笑,“好說,好說。”

  “好說什麽好說?”帝君瞪了坑三姑娘一眼,“永遠都沒得說。”

  坑三姑娘訕笑,玉符仙君縷著胡子一副“有戲哦”的表情飄去看仙牌了。

  他仔細看完兩個死去仙者的仙牌,麵色凝重了起來。

  帝君問:“看到什麽了嗎?”

  玉符仙君能夠通過仙牌查看仙者狀況,也能夠通過仙牌窺視已死仙者臨死前的景象。

  “看到了。”玉符仙者點頭。

  “快說”帝君擰眉。

  “這兩個仙牌雕刻的真是精美啊,誰雕刻的呢?啊,原來是老夫雕刻的,難怪這麽巧奪天工,嗬嗬嗬嗬……”玉符仙者怪笑起來。

  帝君滿頭黑線。

  請問,我能不能弄死這個老匹夫。

  約莫是真的感覺到了帝君的怒氣,玉符仙者終於正色起來,說:“確實有些謫仙生前的畫麵,但是被施了幻術,畫麵非常模糊,沒什麽價值。”

  這老頭正經起來還是挺可靠的,連他都看不出異常的話,就真的沒辦法了。仙牌這條線索算是斷了。

  “幻術。”刑責仙君皺起眉頭,“連玉符仙君都能迷惑,幻術如此厲害的人,恐怕隻有麝月山的那一位。”

  帝君眸光一淩,唇邊現出一抹冷笑,念出一個名字:“月城壁。”又道:“他果然是不安分,當初把他留在仙界果然是個禍害。”

  提到這個名字,現場一片靜寂,原本還議論紛紛的仙者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特別是帝君的兩個貼身仙童梧桐和白果,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不止凝重,幾乎痛恨。

  關於帝君、帝妃和麝月山那一位的恩怨,稍微有點資曆的仙者都是知道的,那對於帝君來說是個重大的打擊,幾乎讓他一蹶不振,頹靡了好一陣子。直到百年前下過一次界,散了散心,回來後才振作起來。

  那件事刑責仙君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血案在前,他不得不打破寂靜,輕咳一聲道:“自從酒仙……咳咳……去了之後,那一位據說也很久沒出過山了。”

  酒仙這個名詞在帝君麵前也是個大忌諱,因為那位讓帝君傷心傷肝的帝妃便是酒仙,赦令山酒仙江月朦,據說當年也是紅極了仙界的一枚奇女子,隻可惜後來愛上了別人,不但重婚,還給帝君戴了一頂碩大的綠帽子,被醋意大發的帝君親手誅殺於誅仙台上,還差一點滅了酒仙一族。從此凶名在外,再沒什麽好姻緣。

  這些信息量巨大的八卦,坑三姑娘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荷包裏那一位似乎很喜歡與她分享,用了隔音的法術,喋喋不休說了許多。

  坑三姑娘其實很想提醒他:喂,你果然已經成了嫌疑人了啊先生,還不跑嗎?

  可惜她不敢說話,她有那麽一點怕將月城壁暴露出來,因為,她一點都不相信月城壁會殺人。

  想到月城壁那種孩童般狡黠無害的笑容,她就是有那麽一種感覺,就是:他可能有些調皮,但絕對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一個奸大惡的人,絕對不會費盡心思,替一個垂死的妖完成最後的心願,即便那個妖對他有恩。

  “但凡涉及麝月山的事都不是小事,那一位可是仙魔後人,雖後來被酒仙拚死封印了魔性,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刑責仙君表情很嚴肅。

  帝君貌似對“麝月山那一位”的話題都非常不屑,抵觸和厭惡情緒非常明顯,玉符仙君的眼睛又黏到了坑三姑娘的胸前,此刻的坑三姑娘,十分想摳下這老家夥的眼珠子。

  仙魔後人是仙界禁忌。傳說,仙、魔兩界停戰萬年,共享太平。兩界偶有通婚,但是由於修煉功法不同,即便通婚也不會有子嗣。但也有異數,數萬年能出一個仙魔後人,此人定是渾天滅世之人,仙界自然防之又防。

  而麝月山的月城壁便是這萬年才出一位的仙魔後人,半魔半仙,全看引導他的人是善還是惡。

  而那桀驁不馴的酒仙,到底是善還是惡,數千年來,也沒個定數。

  沉默過後,又是一陣冗長的案情分析。

  坑三姑娘想著酒仙的事,暫時忘了摳玉符仙者眼珠子的事,低頭保持著小媳婦狀,垂首跟在帝君身邊,聽天書一樣聽他跟刑責仙君談論案情,聽得昏昏欲睡。

  就在她真得快要丟臉地站著就睡著之時,帝君猛地拽了她一把,“走了。站著也能睡著,你是馬妖?”

  “啊……”坑三姑娘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再看帝君已經上馬了。

  她看著紛紛騎上坐騎的眾人,有些為難,猶豫著自己要怎麽回去,帝君策馬而來,一個側身又將她撈上馬去。

  一回生二回熟,坑三姑娘索性連尷尬都省了,認命地頂著或曖昧或嘲諷的眼神跟帝君同騎一匹馬,並在回去的路上,成功地掛在帝君懷裏睡著了。

  可這一覺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就醒了,因為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獸類吼聲,坑三姑娘嚇得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身後仙者們的坐騎都受了驚嚇,騷亂成一團,仙者們一邊安撫坐騎,一邊警惕地四下打量,忙亂成一團。

  帝君的白馬倒很鎮靜,隻是停住了腳步不肯再往前走,帝君拍了拍馬頭,算做安撫。自己則一手扶正了坑三姑娘,一手勒住馬韁,俊眉輕斂,似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前方密林處,飛鳥盡散,一股強大的壓力伴隨著白光席卷而來,等這些靠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個體型碩大的犀牛怪。這犀牛怪說也奇怪,看到這麽多仙者卻也不挑不選,單單隻朝帝君攻了過來,似乎原本就是衝著帝君而來的。

  收拾一隻精怪,對於帝君那是小菜一碟,帝君起先也沒在意,為了不傷及後麵的仙者,自己先是策馬奔進了密林,與仙者們拉開距離,而那些仙者準備去幫忙時,眼前的景象卻突然都變了,如同深山中的樹突然全部開了花,漫山遍野,香氣襲人,美似仙境,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路了。

  “幻術。”刑責仙君皺起了眉頭,提醒其他人:“這裏怕早就不知被哪位高人布下了幻術,大家小心。”

  這邊如夢如幻,而帝君與坑三姑娘那一邊卻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眼前的密林越來越繁茂,枝葉密布,幾乎讓白馬寸步難行,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便跳下馬去,一甩馬韁,將馬引去了另外一條路,肅聲朝坑三姑娘吩咐道:“趴下,貼著馬背,馬會帶你走出密林,在外麵等本君。”

  坑三姑娘一聲“媽呀”,還未來得及喊出口,就被白馬掀下背去,摔了個狗吃屎,而白馬卻似被蒙住了心智,也不管身後主人,隻管埋頭朝前跑。

  “它中了幻術。”帝君扶住坑三姑娘,看了眼瘋狂離去的白馬,皺眉說了一句。

  坑三姑娘真是大開眼界,顫聲問:“馬也會中幻術?”

  “馬怎麽不會中幻術,他的心智沒準比你還好。心智越好的生物就越容易中幻術。你看你都沒事。”帝君語氣中有明顯的諷刺。

  雖然被評價為連馬都不如,但坑三姑娘已經沒時間計較了,因為那隻長著犀牛角的怪物已經朝他們狂奔而來。

  帝君拋開坑三姑娘跟犀牛怪纏鬥在一起,可是坑三姑娘太害怕了,抱著帝君的腰死活不撒手,帝君氣急:“抱那麽幹什麽?放手。”

  “哦,放……放。”坑三姑娘嘟囔著,可是手還緊緊地抱著帝君的腰。

  沒辦法,她這種廢柴小仙,危機時刻如果不傍上帝君,那是必死無疑的。

  帝君無奈隻能拖著她躲閃犀牛怪。

  而這樣直接無疑拖慢了帝君的腳步,一個遲疑,那犀牛怪突然朝他們撲了過來,撲的過程中,犀牛怪突然抽搐起來,然後身體蜷成一個圓環,接著體積急速縮小,最後竟變成一個項圈大小的,黑白雙色圓環。

  看到那圓環,帝君臉色大變,拉起坑三姑娘就跑,可惜已經晚了,那圓環突然反射出萬道光芒,周圍的空氣形成一個極大的漩渦,拉扯著他們朝裏陷。

  帝君大怒,衝著坑三姑娘吼:“蠢菇,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啊啊啊。”坑三姑娘隻顧著扯著嗓子喊。

  “這是仙界的法器,被幻術偽裝成了犀牛怪,看來有人一定要抓住我們。連這個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升仙?真不知道你的仙緣是怎麽得來的。該死的,這次真要掉下去了。”帝君皺眉,努力抓住坑三姑娘的手。

  而坑三姑娘卻沒那麽堅強的意誌,早已被那強烈的光芒晃得兩眼發花,然後一歪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