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謂邪男的作風
作者:星零      更新:2020-12-13 13:10      字數:4467
  月白白一愣,跌進那雙冰得徹骨的眼睛中,隻覺得全身發顫,她故作正經地要將手中的符咒給貼回去,程獨緊緊地扣住她的手,奪過符咒,將符咒撕得粉碎。

  無限的恐懼湧上心頭,此刻月白白的心中隻有一個字,“逃”。可是她正被壓在身下,動彈不得,所有被撩撥的熱情在一瞬間全然被冰山澆滅,如同想升天堂的人剛升到一半卻被地獄的首領發現他在出逃,又被抓回去那般的心情落差。

  紅影中,程獨的雙眸冰冷如水,他從旁邊扯了一條被子將月白白密密實實地包起來。接著在月白白驚訝的目光中,他一把手撈起她,將她從床上重重地扔了出去。

  臀部著地,痛得月白白隻哼哼,月白白在一刻鍾瞧見了擱在矮桌上的笛子,便開始吹奏起來,程獨冷冷地盯著她,很安靜,月白白心下驚喜吹得越發帶勁。當月白白終於停下吹奏的時候,程獨眼中的寒意更是添了幾分,他奪走月白白手裏的笛子狠狠地敲向月白白,“原來是你!”

  月白白吃痛,昏死過去。

  月白白在難過的姿勢中醒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置於一個黑暗而又潮濕的密室裏,角落裏的一個火盆熊熊燃燒著,若明若暗地辨別出來周圍的牆是又粗糙的石頭堆砌而成。她的雙手被粗糙的繩子緊緊地綁在十字架的兩翼,綁的時間有些長了,血液不流通,酸脹得難受。頭被笛子敲了還很疼,腳踩在一塊隻能容得一隻腳站立的晃動石頭上,仿佛一不穩就會掉下來,讓所有的重量都支撐在那可憐的手腕上。

  月白白這一刻才明白自己是墜入地獄了,她張了張嘴巴卻有些哆嗦說不出半個字來,隱隱地聽到一些對話。

  “程少,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她送到這裏來,我們這裏的刑具都是針對男人的,而且……”

  “嗯?”聲音冰冷,還夾雜著一絲不可容抗的命令,“想違背我?”

  “程少,屬下不敢,隻是,隻是……你昨日才娶她過門,今日就變卦了,難保不成以後你又要她回去……到了這裏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而且程少對女人視如敝屣,這次花了這麽多心思娶她,必是花了不少心思……”

  “刑七,你給我聽好了,把她往死裏折磨,別弄死了,我要讓她生不如死,否則,你提腦袋來見我。”

  刑七不敢再多言,聲音如鍾洪亮堅定,“是!”

  “程獨……程獨,不,你不是程獨,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主人……”月白白聽到那句往“死裏折磨”,什麽都顧不上了,大嚷大叫起來。

  程獨微微皺眉,聲音冰冷,“刑七,看來她精力挺不錯,看看哪種器具能最快解決掉她那聒噪的聲音。”

  “程獨,有話說清楚,你不能這麽不明就裏地折磨人,而且你是男人,能這麽欺負女人嗎?”月白白此刻雄赳赳氣昂昂而又振振有詞地搬理論,她知道此刻不能軟弱,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月白白隻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變了一個人,難道是因為真正的程獨意誌力過強麽。

  程獨從外麵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勁裝,袖口處袖著凶猛的蛟龍,金銀二線,甚是閃眼,他稍稍欺近月白白,聲音帶上一份淩厲,“我從來就不懂得怎麽照顧女人,上次在路上拽我頭發的是你吧,那次放過你,不代表這次放過你。這次你玩得太大了!”

  月白白一聽急了,忙著解釋道,“你隻是我種出來的,你其實隻是程獨的一根頭發……唉,就是說,其實你跟程獨隻是一根頭發與人的關係,你不是他,或者說他不是你。因為我種了你,我給了你生命,你的身體裏還流著我的血,所以你不能這麽對待我。”月白白語無倫次地講清楚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程獨到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動聲色,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轉身踏步出去,對刑七說,“最新研製的七生毒,還沒有人試過吧,給她喂一顆。”

  “是。”刑七從身上的口袋裏拿出一粒黑色的藥丸丟進月白白的喉裏,月白白硬咬著牙齒不開口,她額頭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她由心中升起了一股絕望,當然刑七有的是辦法,捏住她的臉頰迫使她張嘴,然後將毒藥喂了進去,月白白連眼淚都忘記了流。

  刑七見程獨出來了,低低對月白白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日後程少與夫人和歸於好,請不要將罪孽怪罪於我。”他聽到月白白冷哧一聲,又道,“隻是痛,痛過了就好了。”

  說完之後便退了出來。

  藥丸在咽喉處逐漸融化侵入肺腑,那種無盡的恐慌讓她感到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如今自己頂著程夫人的名號,她死了,爹娘自然不會知道。這個男人更是不會在乎。

  刑七說得對,會痛,可是這種藥卻讓她很痛。七生毒乃至陰邪之毒,每兩個時辰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有七種不同層次的感官,仿佛過了七世那般痛苦不堪。月白白全身都痙攣了,心髒似乎停止了跳動,隨即向周圍的脾,肺,肝髒擠壓,內髒的每一次振動都似乎被硬生生地絞斷,那些古籍上的愛情故事經常用肝腸寸斷來解釋,可是誰來告訴她,那種相思怎麽可能與這種疼痛相比。她臉上的肌肉已經全然扭曲,臉色慘敗,帶著細細的汗珠,當第一輪疼痛消失之後,她隻是大口大口地喘氣,仿佛從生死關口走了一關,而她不知道,這種毒藥是循環連發,一次比一次周期長,比起那些狠毒的刑罰,這種或許更加殘忍。

  程獨從刑堂出來,才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自己的內髒也疼痛起來,似同他小時候被喂食毒藥之後毒發的那種疼痛,突然他的腦海裏顯出了那張有些傻兮兮的臉。他不由轉回身去了原來的地方,他聽到女人急促的呼吸與哀叫。刑七已經開始研究刑具去了,對於他的返回沒有表示任何的看法。

  程獨透過細細的縫隙望著裏麵的月白白,她痛苦著,雙手在繩子裏無意思地劇烈掙紮,磨出了鮮血。他看著她痛,他也痛,渾身的每一處都痛著,他記得她說的,“你的身體裏還流著我的血,所以你不能這麽對待我”,而此刻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一種奔騰的血液不似自己的冰冷,在痛苦地沸騰。他站在原地負手而立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直到藥力散去,她終於停止了掙紮,不再哀號,他身上的痛也在一瞬間離去。他怔了一刻,轉身對刑七說,“見到尋五的時候,讓他過來找我,還有給她解藥,送地牢。”

  “是,程少。”刑七點頭。望著程獨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嘀咕了一句,可憐的嫂子。刑七從小跟著程獨,也冷血慣了,可是不知為何,他總是對女人下還存著三分忍讓的,讓他折磨一個女人,還不如殺十個男人。

  當月白白再次睜眼的時候她躺在地牢的一張石床上,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這牢房還挺幹淨的。床下有東西鋪著,還有一層薄被,而且雙手都不再被束縛著,雖然在毒發的時候被繩子磨得血肉模糊,可是這樣也舒服了很多,沒有毒藥的劇痛糾纏,沒有被束縛著喪失自由,這樣,這樣就滿足了吧,月白白或許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得害怕了,腦中決意不去想,閉上眼睛又沉沉地睡去了。她想著,睡醒了,才發現都是一場夢,該多好。

  睡著之後,她開始想念曾在家裏挑出來的鴨腿,還想念喂小貓的臘肉,想念那些被她用咒術弄得飛起來的烤雞,現在她餓,很餓。

  當她醒過來之後她,她用鼻子嗅了嗅,真的有鴨腿,很大的鴨腿,放在一個白色的瓷碗裏,旁邊還有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她的眼睛在盯食物盯了很久之後,轉移視線的時候意外地見到了程獨,見他坐在床沿上看她,眼神依舊冰冷,薄薄的唇中擠出一個字,“吃。”

  月白白想都沒有想,一個巴掌甩過去,在他細膩的皮膚上印上一個紅色的印記,“混蛋。”

  這個巴掌很意外,意外到程獨根本沒有躲,他眼色一沉,一把拽起她又扔到了地上,然後走出地牢,真是奇怪,他這樣的人彎腰從地牢的矮門裏鑽出來,看不出一點的不和諧,甚至還帶著某種冷冽的氣質。月白白揉著那一次又一次被作踐的臀部,神思略微有些恍惚。

  看著那香噴噴的食物,見不得有多好,可對於此刻饑腸轆轆的月白白來說是美味珍饈也不為過,她怕有毒,可,七生毒的疼痛她都見識過,她還怕什麽?

  在這陰森森的地牢裏還能享受到如此美食,還是令月白白愉悅的,饜足後的她又趴到了床上,有些傷神,這個程獨明明是她種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種他花了多少心思麽?她對他挺好的吧,每天送上豐盛的飯菜,每天陪著他玩,其實她根本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呢,他是忘記了她吧,忘記了他也對她好過……想著迷迷糊糊的時候,月白白沉睡去了……

  “程少,找誰?”尋五見了程少,隻見程獨隻拿右臉對他,被打得還未褪色的左臉沉在陰影中,他冷聲道,“去找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程少,這個很難。”

  “一天時間……”後麵的半句,他沒有說,找不來也沒有關係。

  程獨在尋五離開之後,靜靜地想事情,可是中間有一段記憶被抽離了,眼眸逐漸疏離起來,這個女人到是不簡單,究竟是用了什麽妖術?那麽那天拽頭發也不是平白無故,而是早有預謀,不知道她背後有誰撐著有何人。

  他又找了人來打探月白白的家世。

  睡夢中的月白白隻感覺喉嚨發幹,腫得難受,全身也滾燙,夢魘中她見到了很多的鬼很多的遊魂,她對古籍上的什麽都信,就是不怕鬼怪,可是現在她在夢裏見得真切,醒不來,隻是鬧。

  程獨親自來審訊的時候就見到了這麽一個樣子,床頭擺放著兩個疊在一起的空碗,月白白則紅著臉瞪著腳踹被子,並發出連貓兒一樣的啼哭聲。程獨叫了月白白兩聲,隻覺得月白白這個名字雖然簡單叫起來卻十分拗口,他招來刑七,指了指她,“她怎麽了?”

  刑七看了一眼,“程少,在我們這兒睡的,容易鬼壓身,而且她受了你折磨,發燒了。”

  “哦,會死麽?”

  “程少,你要她死麽?”刑七反問。

  “膽子大了?”

  “屬下不敢。”

  “先留著,等她醒了,帶她來找我,我有些事兒要問她。”

  “是。”

  若是平時刑七定然會潑一盆冷水上去,可是見到月白白雙頰通紅,唇色蒼白,他不知道怎麽做才對。便送了她去醫館施針,將她表麵的傷口塗上了藥,約莫過了幾個時辰,月白白睜開了雙眼,又喝了小半壺的水,才覺得舒服了很多。此刻看著刑七,因為醫館裏的光線足,她見得很清楚,一張很白皙的臉,張得很是秀氣,很難想象他是刑堂裏的人,刑七的年紀應該不大,或許隻有十八歲。月白白雖然恨他,可是憑著良心說,他待她不錯。她是他主人想弄死的人,而他則救了她。

  “謝謝。”月白白聲音沙啞,對他說了謝謝,就那麽坐著,一動不動,她知道他還有話。

  “是程少讓我救你的,他……挺關心你。”她是第一個從刑堂活著出來的人,是不是說明程獨關心她?

  “他記得我了?”月白白突然有些激動,他那樣的人若是關心她,那麽他必定是記起她了。

  “呃……”這個“關心”……刑七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是對著月白白道,“現在能走嗎,我帶你去見程少,他說想跟你說說話。”

  這個“說說話”與“審訊”可是有很多的區別的,隻是刑七對著月白白有些不忍心,特別是她此刻這個樣子。他還記得前兩日程少霸道,臉色卻略顯溫柔地讓他們兄弟幾人替他忙這個忙那個的,幾乎是日夜兼程,甚至還讓人用這世上最名貴的水晶石磨出了一具月白白的雕像……

  “能。”月白白咬牙站了起來,腿還有些虛,可是走路卻不成問題,走了一段路,月白白進了程府的宅子裏,程叔見了她有些疑惑,“你是誰?”

  刑七忙道,“程叔,她是程夫人……”

  “夫人,老奴,還沒有見過你,請見諒老奴的無禮。”昨夜蓋著紅蓋頭的新娘送入府中,還沒有人瞧見她的容貌。

  月白白有些詫然,跟在刑七的身後進了程獨的書房。

  在送到月白白之後,刑七就消失了,她一步一步地踏了進去,“程獨,你可記得我?”“你叫月白白,嗯?”修長的身體站在窗戶前,筆直的脊背對著月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