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瑣事是一種平淡的幸福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703
  許望的心情有點複雜,數月之前,他還是大秦溫城縣令,妻子趙氏賢良淑德,三個兒子雖無大德也算老實敦厚,誰料天有不測風雲,陛下遇刺了。

  出事的博浪沙距離溫縣兩百餘裏,如果皇帝安然無恙,百裏大索自然不關許望什麽事兒,可是現在君王受了傷,整個河內的官員全都夾起尾巴做人,生怕朝堂上的大佬們找麻煩,李丞相的親兒子都被問罪失職了,誰的腰杆比他粗?

  左一個小心右一個謹慎,麻煩還是找上門了,自從女兒出世驚動了陛下,許望發覺自己的官路越來越難走,指指點點的同僚,背後嘀咕的下屬,還有陰陽怪氣的上司……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抱著善意對待異者,就像逐漸長大的小莫負交不到朋友那樣。

  女兒是個異類,當父親的也被視作異類,天時有變,異類的磨難必將來臨,比如……

  有人看到,陛下遇刺那日,許家的狗頭上長角了……

  有人聽到,陛下遇刺前一日,許家隱隱傳來異響……

  有人風聞,陛下遇刺之後,許家門庭落入金烏一隻,口吐人言嘴銜龍鱗……

  謠言很瘮人,其中隱含的大逆不道更是惡毒,聽得趙氏心驚肉跳,作為一家之主,許望沒亂,他的信心全部來自女兒。

  可是,小莫負把玩了一番玉玦,臉色陰沉了……

  天生手握文王八卦、百日能言、喜悲可知禍福,不客氣的說,小姑娘在家裏的威望比她爹還高,這一耷拉臉,許望終於下定辭官的決心……

  搬!全家避禍!

  開什麽玩笑,聽過她哭聲的,還沒有不倒黴的呢!

  外有惡論內有凶兆,再不走可就沒機會了!

  收拾好了家當,往哪走是個問題,心無定計的父子四人再看小姑娘臉色,發覺她的視線直勾勾的,順著一瞧,這老頭的不正經好熟悉……

  “對了徒兒,到了山上別露玉玦,你那師兄不信此道,等見了他,你多哭幾次,讓他狠狠的倒幾個黴漲漲記性……”

  許家夫婦:“……”

  “師父——我哪有那本事啊,禍福天定庸人自擾,喜悲可控那是無稽之談。”

  魏轍此刻毫無形象,長大了嘴巴等著小姑娘喂,又是一顆香榧入口,老頭拖著長音說道:“蒼天與人,互有相通,既然天能預人,那麽人感動天也是應該。

  徒兒,以你的氣運,隻要在那小子麵前多哭幾場,必定讓他心有惴惴影響天運,試試看,試試看嘛……”

  小莫負異人之處盡顯,明明從小受外冷待,卻養成了開朗愛笑的性情,明明隻有七丶八歲,說出的話堪比小大人:“師父,你是不是又想拿我做實驗?看不透師兄的命數,那是您老所學甚多難以全精,可也不能攪動天運亂中尋機啊……”

  魏轍臉上一僵,露出個尷尬的笑容,嘴上卻不示弱:“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麽,為師也是為了看清天下大道……”

  小莫負擠出兩個酒窩:“早就亂了,除非等到龍氣全散再聚,否則啊,難……”

  當師父的老不正經,看不慣徒弟笑得無辜模樣,再加剛才被落了麵子,曲指在她額頭一彈,裝作生氣的樣子虎著臉說道:“就聽為師的,你見了那小子使勁哭便是。”

  “嗚嗚……好疼啊師父……”

  “別別……別對著老夫哭啊……”

  ……

  ……

  父母在不遠遊,師父比徒兒還愛雲遊怎麽破?

  虞周沒有太大的雄心壯誌,整整一世的親情欠缺,讓他很是貪戀塢堡裏的親人。

  臨行在即,各種各樣的雜事顯得特別多,隻能挑些最牽掛的去做。

  甲胄齊備、蹄鐵更換、人馬登記造冊、磨劍礪槍……

  再然後……

  外父的腿腳可以站立了,卻不能久行,能用助步車的平坦地方少的很,得把校場平整一下,小子們要操練,昔日將軍要來緬懷。

  義父的年紀大了,多年鐵匠全是力氣活,手上的靈活度大減,上次還聽他抱怨捏不起糧粒,嗯,弄幾對核桃充當保健球,山上的長輩人人有份。

  聽說要去五湖,項夫人那裏有幾封書信要帶,說來也是辛苦,做個項梁那樣的人,家眷半生不得見,自己可不能那樣,咦,腿上什麽時候纏上個熊孩子?什麽,小箕要一起去啊,這個問題簡單,沒有一頓打處理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頓。

  剩下的時間,虞周幾乎是在四處轉著給自己找活幹,門前的水溝窄了,雨多了一定會漫,可不能讓人在此摔跤。

  又是梅子成熟之際,兩個丫頭都是貪嘴的,多采一些,半數梅幹,半數梅酒。

  樓閣將要竣工,小然喜歡些木工藝品,來不及了,弄個板製沙畫的小鳳凰當念想吧,樓閣建成,應該不用非等成親吧?要不要蠱惑她先住進來呢,嗯,就拿花草需要照顧當借口最好……

  瑣事是一種平淡的幸福,虞周想在臨走之前多享受一下,興衝衝推門而入,發現項然已經在布置未來的二人之家,見到他來,強自作出平靜模樣,耳根微紅。

  “真是巧了,我搬來幾株木蘭,看看喜歡不。”

  “啊?子期哥哥怎麽想到養花了?”

  “不是我養,是你養,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早都聽你念叨好多遍了,怎麽樣,院中還有好多。”

  自從定下親事,項然更是百依百順,此刻她以指尖輕觸,滿心歡喜的說道:“很喜歡!不過……我怕照顧不來那麽多……”

  “沒事兒,不是還有悅悅嗎,她啊,整天瘋瘋癲癲沒個女孩子樣,是該有點東西拴住心思陶冶性情了!”

  項然捂嘴輕笑:“還不是你寵出來的,現在後悔了。”

  “這可不能全怪到我頭上,我也寵你了,怎麽不見你劍不離手。”

  頷首低眉,項然柔聲說道:“那……那不一樣。”

  虞周自然而然的扶她坐下,一邊倒酒一邊問道:“哪裏不同了?”

  本來沒什麽,看到倒出的酒液,項然麵色大紅:“你……你還記得啊?”

  酒壇見底,卻又漂出數枚棗子,虞周扶額恍然:“真沒記得,我說是巧合你信不信?又到時候了啊?快撈著吃了吧。”

  項然瓊鼻一皺,不客氣的下手挑揀:“騙人,我才不信呢……”

  一個喝著酒,另一個吃著醉棗,本來都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從何開口,一時間屋內寂靜。

  沉吟片刻,虞周率先打破:“我們下山之後,你就搬進來住吧……”

  項然笑得眼如新月:“弄了那麽多木蘭,是不是也有這意思?”

  “當然了,總要有個借口吧,否則外父那裏也不會同意。”

  項然堅定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咱們壞掉的禮儀還少嗎?隻要我想,總有辦法說服父親,子期哥哥,我在這裏等你。”

  造反是件大事,需要人,需要錢糧,最討厭的是,需要時間,虞周沒有再等好幾年的耐心,他狠狠灌了一口酒說道:“等你除了服,咱們就成親。”

  精致的小臉還有些稚嫩,項然甩開羞澀,伸著脖子像個驕傲的孔雀:“那你得猜對我現在想什麽呢……”

  “想看一場曹伯的皮影戲,《大鬧天宮》怎麽樣?”

  “不好,被壓在五指山了,我想看《龍鳳呈祥》。”

  “就依你了,小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