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沒抓住兔子的獵犬該被如何
作者:柳色輕侯      更新:2020-04-08 13:00      字數:4261
  果核啟示錄最新章節

  正如酒館老板所預料的,當他將消息匯報到再一次到訪的比登的時候,迎來的並不是獎賞與讚譽。

  比登的臉色陰沉得如同盛夏台風即將到來時的天色,他就那麽用脫下的手套抽打著手掌,冷冷的看著酒館老板:“我知道你們獲取情報的方式就如同燈籠魚的獵食一般,所以一直以極大的耐性容忍你們的懈怠,隻為你們把燈籠弄得不夠亮而給過你們輕罰。”

  “而現在,就如同被瞎眼的兔子撞上的爛木樁,你們被好運眷顧了,現在你卻告訴我隻給我撿回來一團兔尾巴,你覺得我是該獎勵你們還是責罰你們?”

  酒館老板深深的低下了頭,並不敢去回答他的問。

  比登臉上神色幾番變幻後,揚起下巴輕蔑的看著他,慢悠悠的開口道:

  “我知道你把經手的廢物支出去,是怕我在盛怒之下宰了他。這一點我並不怪你,畢竟見過兔子的獵狗,總有更大的幾率抓到完整的兔子。而且的確,如果剛剛他在我的麵前,很大概率沒有機會做接下來的工作,而你懂得馬上去進一步追查,我也很滿意。”

  酒館老板低下的麵容上泛起一個苦澀的微笑。這位大人難得的體恤下屬,不料竟被他遇見了,也真算得上是難得的好運氣。

  這算是逃過這一劫了吧?他想。

  恰在此時,他聽到比登森然道:“隻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妄自揣度我的心思?”

  酒館老板瞬間臉色大變,撲騰一聲跪下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冷汗如同泉水一般的從他的額角冒了出來,再順著他的鼻尖一滴一滴滴下,他覺得如山的壓力壓在他的背上,腦中已不敢再多一絲的思考,隻剩一片的恐懼。

  比登沒有再說話,老板的心也逐漸的涼了下來。

  他漸漸停住了顫抖,絕望的抿了抿嘴唇,盤算著該如何交清手頭的庶務的時候,卻聽比登輕哼了一聲:

  “看在你一向還算恭敬的份上,這次暫且饒過你一命,膽敢下次再自作聰明的話……”

  老板靜靜的伏在地上,不敢有絲毫的動作,但卻聽見比登的腳步在麵前似是來回踱了幾步,又站了一會兒,竟轉身向門的方向走去。

  他聽見窸窸窣窣似是戴手套與披上鬥篷的聲音,接下來腳步漸行漸遠,竟好像就這麽走掉了。

  老板仍舊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直至再三確認那位大人是真的走掉了,才縮回趴在地上的手,在額頭鼻尖上擦拭了一下汗滴。

  他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又緩緩的上前關上了門,隨即靠著門癱軟著滑坐到地麵上。

  他才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直到此時,他一顆懸著的心才有些微放鬆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劇痛卻從腹中傳來,他隨即倒在了地麵上蜷縮成一團,隨即抽搐著拚命彈跳起來伸展四肢壓低聲音著聲音嘶吼,再隨即又蜷縮著摔到地上……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用手伸入了腹中,拽著腸子一下一下的拉扯。

  而他又清楚這不是沒有可能就是現實,被如此折磨的雖然不是他在這個夢境係統內的投影,卻很可能就是給這具投影的所有行為判斷以思維指令的碳基身體。

  良久,老板已經連掙紮嘶吼的力氣都已經不再有了,隻蜷縮在地上垂死一般的抽搐,張開的嘴中已隻剩輕微而無力的嗬嗬的聲音。

  而在暗巷的遠處,獨自行走在陰影中,渾身上下都罩在黑色鬥篷裏的比登臉上卻正在舒展一份殘忍的笑意。

  他當然不會幹掉老板,即使他再瘋狂暴虐,對下屬說過的話還是會算的。

  他隻是要留給他一個教訓,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敢再去揣測他的心思的教訓,一個讓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隻要想到他就無法正常思考的小小懲戒。

  痛覺這東西,沒有人比他玩兒得更熟練。一開始就劇烈的疼痛會讓人很快就麻木,他要做的隻是猶如音樂家玩弄音律一樣的把玩疼痛的等級,一開始給一個讓人以為自己承受不住了的劇痛,然後以讓人無法覺察的坡度降低疼痛,當你以為你已經適應了的時候再給一個比前一波更劇烈的疼痛……

  是個難得的好消息呢,這次這幫蠢貨的收獲,就算隻有這團兔尾巴他也有一千種方式來用它弄出了不得的大事件。

  隻是到底怎麽用,這得他好好思考一下,把玩人的痛覺這種事情最能讓他集中精神思考,而且他這會兒也剛好有足夠的興趣好好的玩兒上一玩兒。

  在決定好怎麽使用這個消息之前,他並不打算太早的告訴斯蒂爾雅諾這個好消息。

  一個稱職的下屬永遠不會隻給予信息,而是在匯報事件的同時給出足夠完美的方案以供上峰決策,如他這般完美的人當然會以這樣的標準要求自己。

  被酒館老板擋過一劫的加賀並不知道酒館老板此時在承受著什麽,他和巴爾巴多斯正在使用著探索者機體遊蕩在現實世界的殼陽大競技場外。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他們能找到的線索隻有從那天後蘭吉斯再也沒有登錄過的殘舊探索者機體,以及那天他原本應該待在的地方。

  被折斷的探索者機體的手指讓巴爾巴多斯非常好奇蘭吉斯那天到底經曆了什麽,而加賀的關注重點卻在競技場廣場的外場這邊。

  他調查到那天原本在外場收取博彩押注的蘭吉斯是從某個時段後突然消失的,再出現之後就倉皇登錄了夢境係統,隨後就一直是那副驚恐不安的死樣子。

  所以,必定是他在外場時候發現了什麽應該不會太明顯的線索,然後順著那個線索意外發現了所謂有人居然為虛無人工製造碳基身體的生化基地。

  那麽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那種線索還會出現,另一種是那線索隻在當天出現。

  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需要在競技場外場來現場探查。

  加賀本人是傾向於後者的,因為以蘭吉斯那令他鄙視的智商,如果那種所謂的線索一直重複出現,那麽發現那個秘密的肯定不可能隻有蘭吉斯一人。

  而當下的情況下,以他們所知的所有經常活躍於大競技場外場的人類當中,卻似乎隻有蘭吉斯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加賀相信,任何知道了那個消息的人,都不會繼續如常的生活,必然會發生一些變化。

  但若隻在那天發生的話,那天有什麽特別?

  競技場外場有格鬥賽的全息投影,但稍微有看點的格鬥賽基本上格鬥場管理委員會都會啟動全息投影,這並不罕見。

  罕見的是那天的看點,一場近些年少見的5v5生死鬥。

  響虎並不知道他曾麵臨了怎樣的危險,因為加賀一度把視線集中在那場5v5的參賽隊伍上,隻是他在簡單調查兩隊背景之後隨即否定了自己。

  不管是棘齒之花還是電漿怒潮,都不可能有進行蘭吉斯所言的那種研究所必須的財力,把時間耗費在這樣的格鬥團上純屬是浪費時間,如果是王座賽的隊伍,加賀沒準還會深入調查一下。

  加賀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由於認為隻要憲衛局注視到了棘齒之花,他就算再多的隱藏也無濟於事,所以響虎的隱藏並沒有多精心,其實存在的紕漏並不少。

  給他這樣的印象的原因是當初福克爾博在終焉鎮的調查。

  響虎並不知道最終發生了什麽,他所存在的記憶還處在福克爾博任何的發現都被他完美遮掩的階段,然而最終終焉鎮所有人卻隻能靠他留下的後手以另外一種方式複活。

  這等同於在響虎心中種下了一種對憲衛局深入骨髓的畏懼,他離開腐海與終焉鎮,也有逃離畏懼的意思在其中。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響虎隨時都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但隱藏的同時又有一份自暴自棄的放棄在其中,而放棄的同時他又隨時隨地都在琢磨著萬一被發現逃走的手段。

  總結就是,由於陷入一種對憲衛局無所不能的誇大想象,讓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避免引起憲衛局的注意以及萬一憲衛局注意到了自己那麽怎麽逃走甩掉這種注意上麵。

  對於被注意之後如何自證清白遮掩過去,響虎已經徹底放棄了努力。

  所以加賀如果真的去查棘齒之花的話,大抵是會發現很多相對詭異的線索,讓他對響虎產生有價值查下去的認定的。

  但簡單調查之後,加賀把視線放到了另一條線,也即生死鬥這件事上頭。

  如若不是蘭吉斯在比賽結束前就已經離開外場,外加格鬥場管理委員會對於敗者牆的安保足夠重視,加賀都打算去仔細查一查敗者牆上會不會有什麽詭異。

  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所有生死鬥中失敗的虛無其實是被用於了碳基生化研究的虛無意識輸入這個層麵。

  不可否認的是,調查徹底陷入了僵局。但對於那位大人的畏懼讓加賀絲毫不敢懈怠,他隻有帶著巴爾巴多斯一遍一遍的走在大競技場的外場,努力去觀測所有有可能會吸引到蘭吉斯視線的方位,並推測那天那裏會不會出現任何與生死鬥相關的獨特現象。

  其實加賀還有另外一種想法,在他看來如果確定值得的話,直接抓蘭吉斯去逼問或許是更好的方法。

  那種人,隻要稍加一些手段,肯定什麽都瞞不住。

  隻是那樣意味著破釜沉舟,要麽吸收蘭吉斯成為他們的成員,要麽最終將蘭吉斯滅口。

  吸收蘭吉斯這種人,加賀想想都覺得危險,這種豬隊友如果在他的身邊他絕對相信自己遲早會被他害死。

  但如果滅口,也就意味著他們要招惹憲衛局。

  加賀並不怕招惹憲衛局,原本他是怕的,但他恰好知道那位令他恐懼的大人似乎有些辦法能夠避開憲衛局的注視。

  這種加賀覺得最有效的方式他之所以不敢提出,是因為要勞煩那位大人。

  加賀寧願徒勞無益的在這裏一天一天的轉下去,也不敢去麵對那位大人,因為以老板對於那位大人的推測,他如今調查到的程度在那位大人那裏,已經等同是犯了錯了。

  犯錯再加上無能,他想不出那位大人會留自己一命的理由。

  自己全部的價值,其實也就在獲得了第一手來自蘭吉斯的消息吧?加賀禁不住苦笑,如果自己讓第一手消息完整的能力都沒有,那也就等同於一隻抓不住兔子的獵狗了。

  這是老板安排他們來調查這件事之前單獨留下他對他的告誡,加賀毫不懷疑。

  而比登也正是因為發現老板居然準確的揣測了自己的心思,才如此重手的對老板施加了懲戒。

  所以加賀的不懷疑,大概也等同於並沒有讓老板所遭受的折磨白費吧。

  然而就這麽一直拖下去,每拖一天加賀心裏就會多一份害怕,他害怕他將會不得不麵對那注定的結局。

  他憂心忡忡的一遍一遍的搜查著格鬥場廣場外的所有細節。

  相對於加賀,巴爾巴多斯就隨意多了,隨意到加賀忍不住對他心生怨恨。

  “你以為跟你沒關係,你就躲得過嗎?”每次看到巴爾巴多斯有些吊兒郎當的調查態度,加賀都忍不住這麽想。

  或許,或許第一手消息的不完整這個鍋麵前這個家夥能夠躲得過。

  可是如果調查沒有收獲,無能的鍋他必定會和自己一起背,就算據說那位大人有多欣賞他也沒用。

  畢竟那位大人從未調整過他的職位,對他所有的所謂欣賞也就是某次說過一句:“這個蠢貨,倒有點意思。”

  加賀覺得,那位大人都未必記得巴爾巴多斯。

  “專心些。相信我,要再查不出些什麽,倒黴的絕對不可能是我一個人。”他忍不住點了巴爾巴多斯一句。

  正有些散漫的東張西望的探索者機體頭顱正麵轉向他:“哦?你確定是這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