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棘齒之花真正的財富
作者:柳色輕侯      更新:2020-03-15 06:13      字數:4463
  果核啟示錄最新章節

  格鬥場的觀賞票有通票和組合票的區別,通票是單個格鬥日當天隨時可以多次入場觀戰的類型。

  而組合票,則是管理委員會組合多場不同級別比賽限定在一定時段內觀戰的類別。

  在票務收入分潤的時候,自然是算入比賽獎金分發,高級別拿大頭,低級別拿小頭。

  這其實是一種用高端賽事拉動低端賽事的組合營銷方式,不然大家可能都隻願意看最高水準的王座賽,精英賽還可能能保證入座率,而預備賽就很難有人關注了。

  管理委員會之所以如此扶持低端賽事,其實目的有三點。

  其一是人員培養,新手如果貿然在高端賽事中登場,很容易在連場敗績中消磨信心。而逐漸升級的賽事激烈程度有一個適應過程,會讓新手更容易穩定成長。

  就連如今的諾丁亞爾,也都是從預備賽打起的,高端格鬥團經常會從低端團購入角鬥奴隸,或者將自己看好的新人租借到低級別比賽中鍛煉。

  其二是避免養刁觀戰者的胃口。探索者機體格鬥全年度精彩的賽事或許就那麽幾場,人們在回味經典的同時不可避免的會拿它與日常比賽做比較,這樣會對日常賽事的精彩程度形成不滿。

  但有低級別賽事的襯托,高級別賽事顯然每一場都顯得精彩紛呈讓人大呼過癮,而其三,畢竟有人看的比賽才有人下注。

  相對於高級別格鬥團的發揮穩定,低級別格鬥團狀態往往不穩定造成的不確定性,導致在博彩中他們的投注率並不低於高級別賽事,而且相對更低的獎勵分潤就能安排他們的賽事。

  可以說除了觀賞票收入,在博彩項目上精英賽與預備賽才是管理委員會真正的主要收入來源。

  王座賽雖然打得精彩觀賞性高,但他們其實是用每場不菲的獎金養出來的。格鬥管理委員會向來做的是高端拉興趣低端走銷量的生意策略。

  對於組合票,管理委員會向來是三場一組合,精英賽開場王座賽壓軸,中間安排預備賽,以盡可能的保持預備賽的人氣。

  但不可避免的,菜雞互啄總是不那麽遭人待見,預備賽的階段相當多觀戰癮頭沒那麽大的觀眾都選擇處理瑣事或散散步。

  所以在預備賽中全神貫注關注比賽的,基本除了賭徒就是格鬥賽發燒友,這兩種群體,顯然不可能對棘齒之花過往的赫赫威名毫無了解。

  仇家也好已經粉轉路的曾經的擁躉也好,哪怕是對棘齒之花的風格不感冒的家夥也好,至少都會承認,棘齒之花打起來很彪很虎也很猛。

  這似乎是浸透到棘齒之花每一滴機油每一顆零件中間的風格,讓他們即使成為了人見人欺的菜雞,打起來也顯得有那麽股子悲壯的味道,讓人不由得不心生敬意。

  就算是上一場響虎拖得平局的那場比賽,至少其他人倒下之前,那股子悍勇的勁兒還在。

  就算再噓響虎的無賴遊走戰術,至少他一台機體麵對四台對手的時候居然也沒放棄還在掙紮求存,也會讓人覺得這很棘齒之花。

  可現在他們看到了什麽?他們看到的是棘齒之花居然頂著一副烏龜殼出場了。

  真正棘齒之花的忠實擁躉,早就已經不忍心看他們的比賽了,實在是因為落差太大太慘了他們承受不了,所以看台上根本沒有棘齒之花的擁躉,都是路人。

  但了解棘齒之花傳統與過往的路人,也為今天出現的棘齒之花嘩然了。

  盾戰是為什麽出現的?就是為了限製棘齒之花而誕生的打法。

  棘齒之花最擅長什麽?一如他們一往無前的猛,他們直接碾碎了對自己的針對,成為了對盾戰勝率最高的格鬥團。

  棘齒之花的角鬥士也練習盾戰的基本操作,但他們練隻是為了了解,為了更有效的破盾戰。

  在重盾戰法被發明以來這種打法就從來沒有出現在棘齒之花的正式比賽中。

  整片看台嘩然,噓聲的喧囂讓離場溜腿兒的觀眾都忍不住好奇的探過頭來問怎麽了怎麽了,於是旁邊便立即有義憤填膺的好事者給他們科普。

  是的,棘齒之花已經成為他們嘴裏的笑話。

  是的,他們都認為棘齒之花除了這個名字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們關注。

  是的,他們在博彩和看比賽的時候議論的話題,都已經成了類似看笑話一樣的猜棘齒之花這次能堅持幾分鍾再全滅,全滅前能幹掉對方幾個?

  但這些都並不妨礙他們此時對以重盾戰法出戰的棘齒之花發出噓聲,都並不妨礙他們對棘齒之花的選擇義憤填膺。

  他們鄙夷的是這隻格鬥團對自身傳統的背叛,憤怒的是棘齒之花對他們腦中殘存敬意的侮辱。

  簡卡羅麵無表情的站在甬道內的一扇田字格鐵條窗前,聽著外麵傳入的巨大噓聲。

  他不是波利那樣隻知道勝負的莽夫,他當然能猜到此時觀眾的反應。

  他甚至知道當消息傳出去之後,他今晚返回駐地之後會迎接諸多已經離開棘齒之花的元老們趕來的詰難。

  那會是將不弱於讓棘齒之花分崩離析的那次爭吵烈度的責難,他違背了傳統。

  是他以戰術機密的由頭,阻止了波利向任何人透漏這套戰術的消息,不然這套戰術根本沒有機會實施。

  說服波利很簡單,因為波利也知道,雖然離開棘齒之花的這些人,都不吝於關鍵時刻拉上棘齒之花一把,但他們更想看到棘齒之花不死不活的模樣。

  因為這證明了在當初那場爭執中簡卡羅的錯誤與他們的正確。

  棘齒之花可以活下去,但需要在他們的施舍與垂憐中活下去,而不是在簡卡羅手裏出現什麽轉機。

  他們未必不會把可能給棘齒之花帶來轉機的這套戰術,提前透漏給棘齒之花的對手,甚至未必不會為對方出謀劃策。

  像波利這樣單純覺得簡卡羅既然看清了現實做出了改正,那麽就盡力幫他的人並不多,除了波利也就兩三個。

  簡卡羅連這兩三個人都沒讓波利透漏,理由是給他們個驚喜,也避免他們不小心告訴其他人。

  所以波利大概會在他們麵前顯擺有驚喜,卻一定會信守承諾不會透漏任何內幕。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那兩三個人是最在意所謂棘齒之花的傳統的。

  簡卡羅並不在意外麵傳來的噓聲,不在意無論輸贏他都將麵對的詰難,不在意爭執,他從來不缺乏麵對這些的勇氣。

  畢竟從棘齒之花落到這般田地以來,他每天都麵對著不遜色於此時的噓聲、嘲笑、責難,他習慣了。

  那些憤怒的,感覺到自己對棘齒之花的感情被背叛了的,覺得傳統被侮辱了的人,大概都覺得棘齒之花不如帶著悲壯與光榮去死,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但棘齒之花是他的,他才是對棘齒之花最有感情的人,他要棘齒之花活著。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麽?”奇酷拉站到了他的旁邊,用帶著濃濃嘲諷味道的低沉嗓音問。

  簡卡羅不理他,隻是惡狠狠的頂著窗外,盯著那架著三隻重盾緩緩前移的己方陣型,以及看著在對麵出口處同樣目瞪口呆的對方選手。

  “我倒覺得,有點意思。”搭話的是諾丁亞爾,現在這座格鬥場真正的王者,站到了簡卡羅的另一側。他帶著些好奇和玩味的眼神同樣透過鐵格窗打量著窗外。

  他本來在鋼鐵風暴格鬥團的專用備戰室備場下一個組合場王者賽的比賽,被巨大的噓聲所驚動,因為時間還長,所以幹脆出來看看。

  “哦?看見你所崇敬的查索迪亞留給齒之花的寶貴遺產被踐踏,你居然覺得有意思?那你這崇敬倒才是真的有點意思喔。”奇酷拉似笑非笑的看著諾丁亞爾。

  諾丁亞爾在所有的場合都宣稱他對查索迪亞的崇敬。

  即使在查索迪亞脫離角鬥場之前,他幾乎已經能夠帶領鋼鐵風暴與查索迪亞帶領的棘齒之花打得有來有回了。

  也有人傳言,查索迪亞之所以離開格鬥場,其實是因為已經壓不住諾丁亞爾的風頭。

  為了避免格鬥場王權交迭中失敗的難堪,所以他其實是帶著即將垮塌的不敗傳說狼狽的離開的。

  但諾丁亞爾一直反對這種說法,他一直宣稱查索迪亞是他最崇敬的角鬥王,他離查索迪亞的水準還差得遠。隻是這種宣稱在奇酷拉看來,未免有些虛偽。

  諾丁亞爾依舊盯著窗外,嘴中卻回應著說:

  “其實我一直有些看不起簡卡羅,但我記得查索迪亞跟我說過,他覺得棘齒之花真正的財富不是他帶來的風格打法,而是簡卡羅的執拗。”

  “哦?”奇酷拉明顯不信,在他看來諾丁亞爾不過是在捧殺簡卡羅。

  “查索迪亞說,他還是個不入流的角鬥奴隸的時候,是當時還是小股東的簡卡羅力排眾議的選擇了他作為核心,當時戰績並不怎麽好。”諾丁亞爾微笑著說。

  “大家都覺得他的打法太過簡單粗暴,建議他豐富套路,當時的他也動搖了。是簡卡羅痛罵了所有人,要求他堅持他的風格,這才有了棘齒之花最後的輝煌。”

  “他說,到最後他也不知道簡卡羅為什麽那麽相信他,比他自己都相信。但他覺得簡卡羅那麽堅持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才有了最後棘齒之花的輝煌。”

  簡卡羅艱難的把眼睛從格鬥場上移開,扭頭看向諾丁亞爾,這話他自己都沒聽查索迪亞說過:“他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諾丁亞爾卻並不看他:“他離開之前,他還告訴了我他離開的真正原因,你想知道麽?”

  “想。”簡卡羅幾乎是在他的問題剛問出來的同時就截口答道。

  諾丁亞爾卻不再搭話,隻是仍舊饒有興趣的盯著窗外的戰局,口中喃喃的小聲著:“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呀這下你們危險了哦,簡卡羅你不看嗎?”

  簡卡羅不為所動,仍舊固執的看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諾丁亞爾似乎終於滿足了好奇心,從窗外將目光收回來溫和的看回簡卡羅:

  “你也知道,我也說過,我一直有些看不起你。但既然查索迪亞說過,那你至少要證明他說的對,才值得我告訴你答案吧。”

  好奇心滿足之後,他好像對場上的戰局不再關心了,於是轉身向他自己的備戰室走去,背對著簡卡羅和奇酷拉揮了揮手:

  “至少等到你的格鬥團有資格跟我打一場的時候,賽前我再告訴你吧。”

  簡卡羅默然,也就是說,至少要他們升到王座賽段位,他才可能知道答案。

  “嗬嗬嗬嗬嗬,他真的以為,你還能帶棘齒之花打回王者賽麽?”奇酷拉開始在旁邊笑了起來。

  簡卡羅不答,重新皺起他仿生麵孔上的眉頭將目光投回格鬥場,看向那正激烈的戰局。

  “原本想放棄你們這名聲徹底毀了的三流格鬥團,可是聽完諾丁亞爾的話,我突然又有了興趣呢。投資要嗎簡卡羅,不影響你對棘齒之花的掌控權的那種。”

  奇酷拉卻不甘心被忽視,開始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呱噪。

  ……

  當巨大的噓聲傳來時,響虎覺得他自己的腿在抖,那巨大的聲浪似乎帶著強烈的惡意彌漫滿整個格鬥場的空氣。

  他有些惶恐,不是還沒打嗎?他們到底在噓什麽?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之前那場他拖平局的格鬥,噓聲響起時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比賽中,所以並未分神顧及。

  而之前他們的比賽中雖然出場時候總會有些噓聲和謾罵,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震耳欲聾過,所以很容易專心與專注的他並未太過在意。

  而今天,好像他們剛一入場還什麽都沒做,就已經惹來了所有人徹底的厭惡與敵視。

  響虎第一次深刻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並不是在如終焉鎮那樣的地方打鬥,而是在數十萬人的注視、憎恨和厭惡中與人打鬥。

  他倉皇的四顧,卻發現莫爾蒙、庫卡和福安嚴重,是與他相似的惶恐,隻是他們持盾的手還穩,不想他這樣已經在發生明顯的顫抖。

  唯一目光堅定並清明的,隻有迪亞亞爾。

  響虎突然覺得儲能器部位有心髒在打鼓一樣開始狂跳,可能要糟了啊,他在心頭狂叫。

  他並未預料到會遭遇這樣的氣氛,也並沒有想到,著看單上數十萬人整齊的態度,居然會對他們形成如此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