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猥瑣流的方式終達夢想之地
作者:柳色輕侯      更新:2020-03-15 06:13      字數:4399
  果核啟示錄最新章節

  果核曆768年8月16日夜,離開腐海的第366天,響虎他們再次出發,目標依舊是稻香城。

  一個多月的行程後,他們終於接近了稻香城控製的範圍。

  還沒有徹底進入最高評議會城邦製中稻香城的法定控製區域,按照道理稻香城不允許捕奴團行動的限製令仍無法起效。

  老鬼和勃勃爾仍舊謹慎的選擇了隻在夜間行進。

  但在休息時的望中,他們已經偶爾可以看見,有流浪的自由虛無選擇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坦然行走在大地上。

  那應該都是聽聞稻香城對虛無相對溫和的政策,從其他各個城邦曆盡艱難跋涉至稻香城的自由虛無。

  然而,接下來某天的見聞,證明了老鬼和勃勃爾這種決定的老辣。

  在那天的望哨上,響虎親眼看見踏著獨輪驅動器和飛行踏板的捕奴者追逐一隊四散而逃的流浪虛無。

  白天一覽無餘的視野,讓那隊流浪虛無根本無法逃脫捕奴者的視線。而雙腿邁動的奔跑始終無法有超越輪軸的轉動與空中的滑行。

  捕奴者狂笑著駕駛著獨輪驅動器或飛行踏板撞倒奔逃的流浪虛無,補上一記磁性束縛彈,然後轉身追逐另一名流浪虛無。

  先行撞倒是因為,磁性束縛彈雖然能強力限製探索者機體的活動,但畢竟每一發束縛彈都價值不菲,如果打飛打空了,再尋回可就不容易了。

  所以運用獨輪驅動器或者飛行踏板逼近或撞到流浪虛無後,近距離打上一發,限製住流浪虛無的行動後,到時候再回收就簡單了。

  響虎聽到被逼到死角後,一個流浪虛無無比悲憤歇斯底裏的喊聲:“我們千辛萬苦來到了這裏,為什麽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沒有人回答他,回應的是空中飛來直撞他側肩,將他撞飛在地的飛行踏板,和飛行踏板上捕奴者冷酷抬起槍口朝他打出的一記磁性束縛彈。

  這世間最悲苦的事情是什麽?不是看不到希望,因為那會令你麻木。

  隻要麻木了自己,也就無所謂痛苦,因為一切最糟糕的事已經不再出乎你的預料。

  世間最悲苦的事,是你在原本並不抱多大奢望的情況下,終於掙紮著一路爬行到了名為希望的那扇門門口,卻被人無情的再拖回身後的永暗深淵中。

  響虎和雅可可都有一些難過,難過於感同身受到那歇斯底裏的喊聲中流露出的絕望與悲愴。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殘忍?”雅可可問。

  “因為那些流浪虛無給了他們殘忍的機會。”老鬼歎息著:

  “明知道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裏,都到最後了為什麽不謹慎一些?”

  對於老鬼和勃勃爾這種老江湖而言,會有捕奴團在稻香城外圍行動,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在允許或者鼓勵捕捉自由虛無的城邦附近行動,固然不會受到限製,但是要搜尋那些被城邦驅逐出來的自由虛無還是要費一些功夫的。

  正因為知道附近的城邦或者聚居點允許並鼓勵,自由虛無們也會提高警惕,捕奴除了靠遠勝過那些自由虛無一身破爛的裝備,還需要跟獵物鬥智鬥勇。

  而在限製捕奴行為的稻香城外圍,隻要遵守稻香城的禁令,將自己的營業活動保持在城邦控製範圍之外,稻香城就會像一塊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香餌,源源不斷的為他們吸引來獵物。

  甚至短期內的補給可以直接去稻香城中進行,不允許虛無交易也沒有關係,他們隻在稻香城售賣被捕捉的流浪虛無的探索者機體及相關的零部件。

  而核心處理芯片累積到一定數量時,由專人攜帶著跑一趟大本營那邊的城邦去交易就行了。

  “如果我是捕奴團首領的話,我肯定會這麽幹。”勃勃爾說。

  並沒有情報告訴他們,稻香城外圍活躍的捕奴團是怎麽經營的,但老鬼和勃勃爾覺得,不離十就是這種模式了。

  當你為靠近目的地而喜悅而輕鬆而放鬆而心潮澎湃的時候,正好成為別人眼中毫不設防的鮮美獵物。

  “還沒有到達真正安全的區域,就開始得意忘形的放鬆警惕,我實在無法對他們產生任何一點的同情。”老鬼說。

  馬魯達達的眼睛都綠了,作為曾經的捕奴者,他覺得跟這兩個虛無相比,他原先的首領弱爆了。

  “你們是不是幹過這一行?”馬魯達達狐疑的問。

  “怎麽可能?”老鬼和勃勃爾異口同聲,還帶著點憤怒。

  很難說清楚那憤怒是因為覺得馬魯達達的問題侮辱了他們,還是恨蒼天無眼不曾給他們這渾身本領以施展的機會。

  如果在有墳堆鎮之前,恐怕十成十是因為憤恨不曾擁有這樣的機會了。

  隻是在知道有墳堆鎮這樣的地方存在著,而且等待著他們回去,捕奴這種職業,又怎麽可能吸引到他們?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敵人。因為換位能力,其實決定這一個人格局的上限。

  朋友也好敵人也罷,哪怕萍水相逢的路人,他們是怎麽想的他們大概會有什麽難處他們做怎樣的決定一般是基於怎樣的動機怎樣的思考?

  所有的這些當你把自己放在對方的位置上仔細的去體會感受,往往都不怎麽難理解,也不怎麽難總結出普適性規律。

  你甚至不用聖母態的去寬容他們容忍他們,隻去更有針對性的做你自己的應對,那種懂得就已經是你自己的財富。

  那些永遠被禁錮在自我的立場,局限於自己的感受想法動機理由的人,永遠不可能擁有的智慧財富。

  敵人往往更懂得你,是因為為了應對你,他或許已經無數次的複盤你每一次的行動,去把握你思考的習慣思維的盲區你關注的在意的習慣性忽略的,以試圖預測你的行為。

  那種有強烈企圖心的代入性思考,導致很多時候他們比你本人更清楚你本人。

  勃勃爾和老鬼對於捕奴團的了解,並不僅僅是無數次付出過無數代價,從他們手中逃脫而積累的經驗。

  而是在這種經曆的逼迫下,無數次假設自己是捕奴團中的每一個不同角色的人員,自己會怎麽做怎麽想怎麽行動?

  這是單純在捕奴團混日子,幾乎等同跟隨本能積累經驗以及行動的馬魯達達不可能獲得的積累。

  越逼近稻香城真正控製的範圍,老鬼與勃勃爾越謹慎,他們甚至在夜間也隻選擇即將拂曉的淩晨4-6點短暫的行進。

  “這麽危險的區域,不是應該盡量快速的通過嗎?”響虎問。

  “那些在外圍行動的捕奴團也希望你這麽想。”老鬼笑了。

  “盡量減少在危險區域停留的前提,是在危險區域內不停的有人在執行搜查與巡查。”

  “會想到來稻香城外圍狩獵的捕奴團首領,基本都是聰明人。”

  “聰明人或許往往勤於思考,但行動和行為上絕對都會比常人更懶。如果要找好聽的說法,我們可以說他們執著於追求更高效的行動。”

  本來就是來執行守株待兔式的行為模式,又由一群自詡聰明的家夥把持著行動控製權,那種低效且大投入的巡查搜查肯定是優先級特別靠後的選項。

  畢竟,會有很多更容易被發現的移動目標向他們投懷送抱。

  所以與其去費力搜查,不如加強監控不要讓移動目標從嘴邊兒溜走。

  基於以上判斷,老鬼才根本不介意多在危險區域待幾天。他覺得如果心急想著早一點脫離危險,冒冒失失的強行行進才是正中捕奴團們下懷的決定。

  而之所以選擇淩晨4-6點,老鬼是認為到那個時候,白天行動的捕奴團還沒開始接手,夜間行動的捕奴團大多已經有了收獲而且疲憊了。

  如果沒有提前結束行動,捕奴團成員們大抵也會放鬆注意和警惕,畢竟在即將下班的時候大家的工作態度難免都會混一些。

  這種狀況下一來他們被發現鎖定的幾率會小很多,二來就算看見他們這種小貓三兩隻,搞不好也懶得行動抬抬手放過了。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林東閣讚歎著,他的確對老鬼的猥瑣流發育方式非常敬佩,但也不排除借著這句話強行扮嫩將自己摘出老和寶隊伍的嫌疑。

  “你跟陳小旖對話的時候,我也這麽覺得。”雅可可毫不客氣的吐槽,擊碎某人的圖謀又用事實將他塞了回去。

  “他那個是老奸巨猾,老鬼這個最多算老而彌辣。”雅可可既然上了,響虎自然緊跟。

  他們打小兒就損林東閣損習慣了,畢竟像林東閣偶像包袱這麽重這麽裝的人,天然就對野春至的揍和所有人的損存在超強吸引力。

  在角落裝睡的馬魯達達噗嗤一聲兒笑了出來,又趕緊轉了個身強行裝是在夢中發笑。

  他現在可是蓄謀徹底混入這群有錢人類家的家養虛無隊伍,需要和每個人都搞好關係。

  林東閣平時就不怎麽待見他,這時候要被發現笑出聲兒肯定會被當成遷怒對象的。

  “沒睡著就沒睡著,聽見了就聽見了,裝什麽麽裝?”可惜,就算盡力掩飾,也沒免得了被遷怒。

  “啊?”馬魯達達翻身而起,裝作剛被驚醒的一臉無辜和懵逼:“你說啥?”

  演技十分之假,十二分之浮誇,非常之侮辱林東閣的智商。

  在老鬼堅決不浪誓死猥瑣的方針指導下,他們終極還是安全跨過了稻香城控製範圍的邊界。

  那真的是非常好分辨的邊界。

  在那條邊界上,每隔二三十米就立著一個約5米左右不明材質的立杆,立杆側掛的金屬板上分別篆刻著稻香城的標誌和一些田園牧歌的詩句。

  在他們經過部位的兩側,一側立杆的側板上篆有丁尼生的“時間沒有現在,永恒沒有過去和未來”。

  而另一側的立杆上則是彌爾頓的名句:“醒來吧,起來吧,否則將永遠沉淪”。

  既然已經安全過了邊界,大家也就放鬆下來。林東閣嘖嘖稱奇著這遠超他的逼格,正準備湊近去多看幾根立杆上的文字。

  一陣巨大的喧囂傳來,遠遠的地方二十來個發了瘋一樣狼奔鼠竄的身影後,駕著飛行踏板和獨輪驅動器的捕奴者正在追逐。

  “跑!”老鬼大喊一聲,帶著大家轉身就往邊界內更深的地方竄去。

  “等等!”跑不出到五十米,一直回頭張望的林東閣卻突然叫了停:“他們不敢進來。”

  喧嘩聲並沒有逼近,那些人奔向的邊界本來就跟他們隔著近百米,所以大家也就依言停住了腳步。

  那時候,已經是天色漸漸泛白的時分,有足夠的光亮讓帶夜視功能的眾人看清楚那邊的情形。

  那二十來個流浪虛無終究是沒有被捕奴團全數擒獲,隻有五六個擊倒倒在了邊界外圍。

  而終於越過了邊界的那群自由虛無們卻並沒有繼續逃竄,反而是站在邊界的這邊指著外麵跳著腳唾罵。

  這也正是林東閣喊停的原因,他原本也是迷惑不解的,直到注意到了另外一個細節。

  那些不知材質的立杆或許並非是裝飾用的,立杆的頂端似乎有攝像監控裝置。

  “所以,隻要跨過邊界,應該就安全了。捕奴團不敢越界行動。”林東閣指給大家看,略有些為自己的睿智得意的下了結論。

  “那他們為什麽不管管邊界外的事情?都那麽近了。”雅可可問。

  “那大概是因為,稻香城也隻是最高評議會轄下的眾多城邦之一,他們對其他城邦並無約束力。”回答雅可可的是勃勃爾:“捕奴團是在各個城邦下領取正式執照的合法團體。”

  “稻香城有權在自己轄區內限製和禁止捕奴行動,對違反他們轄區行政令的捕奴行為進行處罰,卻不可能去越界限製和禁止捕奴團的合法行為。”

  遠處喧嘩的中心處,邊界內的自由虛無仍舊是跳著腳憤憤然的叫罵不休,但邊界外的捕奴者們並不理睬,隻是默默收拾了被束縛彈擊中的那幾具探索者機體,轉身離開了。

  不管怎麽說,他們終歸的確是安全了。

  經過這樣的事,林東閣也沒有了繼續研究立杆上篆刻詩句的興趣,他們轉過身,向那座在自由虛無心目中猶如夢想之地的稻香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