殼陽的格鬥虛無勢力對查索迪亞有天然的親近。

  這有點像你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意外發現一個老熟人早就來到了那裏，並且在當地還具備一定的影響力。

  不管你之前是喜歡他也好，討厭他也好，抑或是極度他也好，你都會不由自主對他油然而生幾分親近。

  這是人類熟悉新環境的某種本能，你會先借由相對熟悉能把握規律的舊事物入手獲取安全感，才能獲得探索新環境新規律的勇氣。

  當然，也可能即使在新環境中，或者說正因為在新環境中，你開始加倍的固守老物件老習慣，因為對安全感的汲取帶來的愉悅獎勵機製而排斥接受新，從而開始在有同樣感覺的人中間抱團。

  旅居海外的華夏人大都有這個其實算不得太好的傳統。

  會有嫉妒吧？當然會有，查索迪亞當年還在殼陽的時候就沒少被嫉妒，但當發現他已經到自己的小動作無法影響的高度，以及樂於對自己施以庇護的時候，很多格鬥虛無的小心思也就熄了。

  不能不說，查索迪亞雖然腦子從來沒有多好使過，但天然的領袖氣質還是有的。

  樂觀、簡單、沒有心機，雖然過於任性但最起碼會讓人覺得信任。

  而且沒腦子這一點，當他身邊有諾丁亞爾伯維爾這幫家夥的時候，基本也能夠彌補了。

  特別是諾丁亞爾，其實他有資格與查索迪亞一爭長短，但作為小迷弟他願意跟隨查索迪亞，那查索迪亞自然也失去了作為格鬥虛無們的領袖的競爭對手。

  當格鬥虛無們聚集到查索迪亞周圍，新形成的格鬥虛無勢力其實足夠贏得一個核心決議會席位的，但了解情況之後的諾丁亞爾與伯維爾都建議查索迪亞拒絕與放棄。

  雙賢城對於格鬥虛無們的重視，自然是因為他們能夠在遊擊武裝中起到重要作用。

  因為有查索迪亞退下來之後的遊擊武裝決議會一個席位作為雙賢城軍事方麵的代表，如果以格鬥虛無們的勢力再謀取一個席位的話，在軍事體係上等於雙賢城最高權力機構中就可能出現兩個聲音。

  這其中必然伴隨著對主導權的爭奪，由於查索迪亞本來就屬於失敗者的固有印象，加上他們主要是新來者的身份，這種爭奪上天然就落入下風。

  加之查索迪亞原本就沒有什麽野心，之前被踢出核心決議會他唯一的感覺居然是內疚，自覺辜負了路德-斯賓格的期望，在熟悉他的伯維爾與諾丁亞爾商量之後，他們建議退而選擇一個新增的外圍決議會席位。

  這是一種妥協與退讓，也是對那個遊擊武裝專屬小型決議會的示好，畢竟格鬥虛無基本大多數要在對方手底下混飯吃的。

  對於他們來說，要保證與維護格鬥虛無們的利益，擁有對各種政策的影響力，外圍決議會席位就足夠了，他們暫時並不想去試圖主導與影響雙賢城的未來與發展。

  退一步來講，查索迪亞本來就還是那個遊擊武裝決議會裏作為相關訓練體係的代表，也擁有足夠的影響力。

  如果將來，格鬥虛無裏出現了什麽更具能力的天才選手，完全可以借由接替查索迪亞在遊擊武裝決議會的代表資格入手，謀奪核心決議會的席位。

  而外圍決議會的另一個席位，則是屬於殼陽虛無難民們的，他們用自己的表現爭得了這一個席位。

  這裏有核心決議會與雙賢城領導層自己的思考，他們並不希望格鬥虛無們與所有的殼陽舊人太過緊密的聯係在一起，這樣會形成一股相對影響力太大的勢力，影響雙賢城權力結構的穩定與平衡。

  所以他們選擇了分割格鬥虛無們與殼陽難民群體。

  短時間內，固然有自己的訴求，殼陽難民仍舊會以他們依附的格鬥虛無們馬首是瞻。

  但擁有了這個外圍決議會席位，時間略長一點之後就不好說了。

  他們的訴求，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出口。

  按常理來說，一個草創的機構，各種利益與權力的計較與籌謀應該被純粹的為理想而奮鬥不計得失的情懷所壓抑。

  雙賢城之所以呈現出這種似乎很不朝氣的態勢，是跟路德-斯賓格的態度有關的。

  他認為，那種權力與利益思考從來都不會消失，隻不過在早期會被理想主義的表現掩蓋和壓抑了而已。

  即使有不滿，大家也不好意思去過多討論，也不好公開提出訴求，隻能以另一種假借其他之名的名義去謀劃。

  斯賓格認為這才是最不健康的，因為早期被理想主義掩蓋的不滿會成為以後巨大的隱患，而利益與權力訴求一旦形成假借其他名義的慣性，將是難以更改的弊病，大家會習慣在各種正常提案中隱藏各類對於權力與利益訴求的心機。

  不如一切攤開來說，在發展的每一步中權力與利益會隨各自的貢獻以及對於責任的擔當獲得最好的分配。

  誰獲得更大的權力與利益則誰付出更多的努力，這樣拋卻了虛偽，更多透明度的競爭關係反而會讓組織擁有更健康的發展。

  這對於屬於史前階段的此刻，反而是很多創業公司容易忽視的問題。

  理想掩蓋的矛盾與不滿從來不會消失，隻會成為當理想光環消退後才爆發的致命危機。

  有很多事情，難聽的話先說透，難看的事情辦在最前麵，反而容易讓人心無芥蒂讓理想更純粹。

  仍舊以殼陽難民與格鬥虛無之間為例，諾丁亞爾與伯維爾對查索迪亞的建議，也未嚐不是清楚了解到雙賢城高層存在擔憂，擔心他們合並形成一股太過強大的新勢力影響雙賢城暫時的權力與利益平衡，所以才選擇的退讓。

  而了解到這一點，殼陽難民們雖然難免會有親近係出同源的格鬥虛無聯盟的意思，卻也知道在一些無關乎自己利益的問題上與格鬥聯盟保持一定的距離。

  不管怎麽說，格鬥虛無們的到來，獲得最大幫助的始終是查索迪亞和他的老夥計們。

  因為畢竟是草創階段的關係，雙賢城在職能機構的設置上，其實是相當粗放的。

  譬如說軍事方麵查索迪亞負責，那麽一攬子所有事情都交由你負責了，包括機構建立人員細分等等一攬子事情。

  能源、製造、原料采集、夢境係統管理等等一係列方麵，莫不如是。

  這樣帶來的好處是能夠最快的避免最開始階段的混亂而進入高效的運轉，畢竟各個方麵的負責人都是在這一方麵具備相當經驗並且擅長的人，並且基本擁有自己的體係。

  而相應的弊病，則明顯會有一些任人唯親，畢竟原班人馬原係人手都是用熟了的，不存在需要去了解與磨合的過程，也有助於快速形成自己的權威與核心領導力。

  對於這種各職能領域快速成為各個虛無勢力的私人領地一般的局麵，斯賓格並不擔心。

  因為隨著雙賢城運轉的推進，各板塊之間人員流動的藩籬正在被逐步打破。

  譬如我原本是一隻在能源汲取與運轉方麵特別擅長的虛無勢力，但難免會有一些在機械製造與機體維修方麵特別出色的人手，雖然值得信任並親近，但的確現在負責的領域上是徹底用不上了。

  相應的，從一個勢力的能源供應到整個雙賢城的能源供給，我手頭能源方麵的專長人才肯定是不夠的，肯定需要其他方麵能源人才的補充、

  口子就這樣被打開了。

  你表現任人唯親的太厲害的話，可能你這方麵的專才虛無寧願放棄專長，在他原本勢力所負責的領域做一個被信任重用而不太需要專業的事務性人員，也不願來你這裏，

  而專業人手不夠，就會成為你這塊領域頻頻出問題而被質疑詬病丟臉甚至喪失話語權乃至最終丟掉在這個領域控製權的原因。

  誰都會有嫡係，但誰也不能隻依靠嫡係，於是各股勢力的相互人員流通整合與滲透就這麽開始了。

  斯賓格是樂見其成的，因為為了所有虛無不過是個大概念，大家認為的自己人始終都是自己一個勢力出來的那群人，但這樣的滲透交換進行下去，真正形成那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雙賢城才真正能從一個多個虛無勢力的聚合，成為一個真正的整體。

  這方麵，其實在軍事領域最為明顯。

  查索迪亞當然不能隻靠他那一個捕奴團的老夥計，他麾下原本就是各個勢力沒有特殊專長專門負責搶掠行動的虛無人員的匯總。

  到得查索迪亞因為不勝任而退位，其他虛無勢力在軍事版塊崛起，軍事版塊又隨著這次變動自動分裂成了作戰與訓練量大職能單位，除了查索迪亞繼續把控訓練部，作戰部那幾位軍頭麾下也都是混編各個勢力的人員。

  但對於查索迪亞來說，他把控訓練部能用的人手除了他手底下的老夥計，還真的沒辦法從其他虛無勢力那裏抽調什麽像樣的人才，畢竟過往虛無勢力的人海戰術真的是不需要什麽特別的技術含量，其中被認為是高手的高手也不過是當初棘齒之花的吉姆尼稍微厲害一點的人手而已。

  能打是在業餘領域的，進入專業選手的領域，他們的招數處處是漏洞基本可以瞬間被擊倒。

  也所以，查索迪亞的那群老夥計不得已全部成為了訓練教官。

  但這其中的大多數家夥，是沒什麽耐心去做教學任務的，他們更願意去第一線作戰，並且認為那才是發揮自己能力最好的領域。

  可他們沒有選擇，因為查索迪亞沒有別的人手。

  但隨著格鬥團的到來，大量如同波利這般早就退下來從事機體格鬥訓練的人手的到來，瞬間讓查索迪亞擁有了更多的選擇餘地。

  那幫仍舊癡迷於戰鬥的老夥計，也因此解脫出來得以加入真正的遊擊武裝作戰部隊。

  格鬥團聯盟的加入帶來的改變是全方位的，相對於查索迪亞的選擇性，遊擊武裝作戰部門獲得的實質提升是最大的，因為無數對機體格鬥擁有自己專長的人員加入進來，讓他們的遊擊作戰瞬間擺脫了業餘範疇。

  每個遊擊武裝小隊，即使不停進行著各類訓練，都不如身邊多了一個專業人員來的提升更大。

  而意外之喜的部門則是機械製造部門了，格鬥團大量譬如貝恩佐這樣的非戰鬥人員技術熟手的補充，也讓原本野路子的野外格鬥虛無維修師與製造師們受益匪淺。

  類似簡卡羅這類對事務性處理有專長的人員的補充，也讓雙賢城各個環節的運作更為規範。

  這當然是後話，平克麵館內的故事，其實講到野春至莫妮卡林東閣他們奔赴殼陽就已經結束。

  那是的時間，都已經接近深夜了。

  除了響虎不自覺的捧著他那不知道什麽時候空掉的海碗，不停的發出著打飽嗝的聲音，平克麵館裏一片寂靜。

  對於初了解這座虛無城邦性質與來由的賈森與努諾依荔來說，他們的第一感受無疑是震驚與震撼。

  虛無，開始有他們自己的城邦了，自己或許站在時代巨變的起點呢，努諾依荔有些沒心沒肺的興奮的想到，全然沒有顧忌她老爹複雜的心情。

  而原本終焉的其他人，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切，但在被將輸出來的時候，仍舊難免唏噓，雖然身在其中也有點眨眼間滄桑巨變的感慨。

  最平靜的可能是雅可可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見到了想念已久的大家。

  世界那麽大，她去看過了，她最終還是很喜歡在大家身邊的那種日子。

  當然，如果能夠時不時的和響虎一起騎著偏鬥履帶三輪去做一些旅行就更棒了。

  可是，現在似乎不行了呢，她有些苦惱的想到。

  情緒最翻湧的，卻是那個傻子一樣一個一個止不住的打著飽嗝的響虎。

  相對於同樣初次得聞一切的賈森，可能他，才真正身在其中的感受到發生的這一切的偉大意義。

  畢竟賈森始終免不了人類立場，也免不了對即將發生的變化的擔憂與畏懼，甚至會擔憂自己與努諾依荔在雙賢城的未來。

  響虎，卻是有著明確的虛無身份認同的，從他離開腐海前的模糊認知，到離開腐海後耳濡目染的深刻感受。

  這是他曾暢想過卻找不到接近的契機的某種幻夢。

  他忍不住代入其中去展望一個波瀾壯闊的未來，當然，這種未來需要他和同在雙賢城的這幫虛無們一起去奮鬥而獲得。

  自己應該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呢？他忍不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