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麽原因，當時的憲衛局，都未能及時收到憲章係統給出的憲指。

  這其實就是一種態度，代表憲章係統的態度。

  但之前發生的事情太過驚心動魄，以至於憲衛局高層在持續關注大量虛無匯聚向腐海的過程中深切的感受到不安。

  他們不了解憲章係統的沉默，到底是真的示意他們不作為，還是出現某種此類信息被之前釋放信號幹擾的那位阻斷攔截了的後果。

  無論是從法理上來講也好，從操作習慣上來講也好，在未經憲章係統授權的情況下，憲衛局並不能采取任何會嚴重影響局勢的行動。

  因為事關腐海，憲衛局高層部分人甚至產生了憲章係統是否與那位達成了某種妥協的荒謬想法。

  這當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憲章係統並非是人格型的存在，不存在自我意識也不被允許存在人格意識，隻會遵循預設的邏輯運行，不會妥協也不會退讓，所以自然也不可能與一個人格意識達成某種契約與約定。

  對於憲衛局所有知情人士來說，即使收到那種毫無緣由亂來的憲指，也不如此刻他們對憲章係統所產生的不信任程度更為濃烈。

  那種時候，他們是寧信其有的；而這種時候，他們卻在懷疑，憲章係統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雖然已經習慣了憲指不涉及的事情不插手不表態，雖然憲章係統的沉默或許就是某種態度，但憲衛體係畢竟是人類的體係，他們不可能真的在懷疑憲章出錯的情況下就那麽坐以待斃。

  因為憲章係統也可能並未出錯，那是具有他們所不了解的深意的舉措，所以孟薩利否決掉了烈龍坦為首的深度調查的提議，並且果斷在桑德亞與烈龍坦對於憲衛局最高權柄的競爭中為烈龍坦減了印象分。

  相對而言，對此事毫無意見的桑德亞在此次事件中明顯得分了，因為孟薩利認為在憲衛體係這樣的組織中，毫無憲章指令的情況下哪怕毫不作為，也比亂作為更合適。

  他們具備太高而且太危險的權力，所以，動用這種權力需要格外慎重。

  可孟薩利也沒有選擇桑德亞的做法，在這件事情上他充分顯示出了作為憲衛局最終boss的老辣。

  孟薩利隻做了一件事，他將情報共享給了對此毫不知情的最高評議會方麵。

  這並非是來自憲衛體係對各地夢境係統檢查的機密數據，而是來自於各地憲衛體係人員的敏銳性，所以不具備憲衛體係內獨享的保密等級。

  從道理上來講，孟薩利覺得最高評議會方麵如果不是那麽無能的話，他們自己同樣可以收集到這些信息。

  術業有專攻，孟薩利這麽想顯然是低估了憲衛體係情報與暗探體係組建與運作的難度，你很難要求一個純粹的行政機構能與專門的情報機構比信息收集能力。

  你一貫在做的日常的事情，在你看來總是會比較簡單的，所以對一個對此毫無涉獵的外行在其中的拙劣表現總是會很容易的產生負麵評價。

  不過憲衛體係一直看不上最高評議會下轄的各類組織機構，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原因也並不僅僅是一兩項的單方麵偏見，這當然是題外話了。

  憲衛局的非係統信息，是否與最高評議會共享向來是看他們是否樂意賣人情，以及是否值得做機構間的利益交換，所以孟薩利的做法完全不違背憲衛體係的任何規定，卻用毫無行動的行動為他們的擔憂做出了試探。

  當然，確認這是一個有效試探的前提，是對最高評議會的反應能力有最基礎的信心。

  最高評議會在他看來再爛，對他們的這點信心孟薩利還是有的。

  隻是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從來都不覺得最高評議會能夠解決與應對這次事件，而認為對方隻能為他們了解更詳細的信息提供試探功能，這本身就是一種相當程度的輕視了。

  最高評議會並沒有辜負孟薩利的信任，被憲衛局轉過來的情報驚動後，這個龐大臃腫內部充斥著種種問題的機構也在相當級別保密等級的範圍內展開了調查，他們查出了真相。

  真相的得來有些巧合，不過是某個對斯賓格這次召喚保持悲觀態度選擇了消極應對拒絕了征兆的虛無勢力，在與他們有勾連的人類靠山的溝通中警惕心太低的說漏了嘴。

  其實也不算漏嘴，因為對方如果不了解虛無行為的大動向，基本也解讀不了他的話語。

  那位靠虛無勢力賺取好處的人類，是某處地方城邦的高層官員，恰巧因為權限收到過調查虛無動向的某些指令信息，本次與虛無的溝通本來就是懷著目的的。

  即使這處他暗中培植的虛無勢力多年來為他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好處，但近些年對方與斯賓格的接觸日漸密切，他也清晰的感受到表麵恭敬背後這支勢力逐漸失控的傾向。

  原先的不管不問，不過是享受對方提供的可觀收益而已。

  重新培植一支更聽話的虛無勢力到恢複此時的收入的程度總需要一個相對長期的過程，而且重新培植的虛無勢力也未必不會再次發生這樣的轉變，對方暫時也還沒有呈現出對他足夠的危害，這是他聽之任之的原因。

  但探出的口風對他來說無疑會成為他地位上更進一步的資本，相對於這樣的利益，那些許收益就不值得一提了。

  他果斷匯報上去並聯合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剿滅了自己暗中支持的這隻虛無勢力，並搜索到了斯賓格與對方往來的信箋信息，徹底弄清了這次大量虛無朝腐海聚集的真相。

  這位仁兄自此以後會不會平步青雲受到重用，受到重用之後是否仍舊會使出慣用的撈錢方式培植虛無勢力我們暫且不提，但了解到真相後，最高評議會與憲衛局卻是完全不同的反應。

  憲衛局是釋然，他們了解了憲章係統遲遲不曾給出憲指的原因。

  因為憲章係統一貫表現出來的姿態，是認可虛無為人類文明的分支力量，而從這種角度上虛無自由反抗勢力的建立在憲章係統的邏輯中就可能屬於人類文明內部能夠帶來正向刺激的衝突而已。

  戰爭，以人類消滅人類為形式的戰爭，居然往往都會成為推動科技發展的積極力量，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但這畢竟與各種大屠殺以及類似對人類文明產生褻瀆的礦嬰事件完全不同，憲章係統的縱容乃至默許完全可以理解。

  他們更關心的，是本次事件與之前引起他們極大警覺的史克相關事件的關係，但目前看來似乎絲毫看不見什麽聯係，所以憲衛局整體徹底的放手了此次衝突，僅以防止衝突無限度擴散的警覺心保持了最低程度的關注。

  但對於最高評議會方麵，則是因此引發了極大的反應，內部甚至因此引發了一輪針對對虛無態度溫和派的徹底洗牌。

  而在極力控製消息擴散的同時，最高評議會也約見了軍方相關負責人，對此次事件表示了極為嚴厲的態度，要求軍方立刻行動起來剿滅這股膽大妄為的力量。

  這才是軍方過境殼陽背後的原因，軍方在各大城邦的步進，其實根本不是城邦人類們所理解的福利，而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秀肌肉。

  隻是秀肌肉的目標並不是那群激動莫名的人類，卻是所有心懷鬼胎的虛無而已。

  但這次秀肌肉居然從某種意義上推動了殼陽慘案的發生，因為李登具備某種權限能夠屏蔽憲章係統對夢境係統中相關信息的收集，以至於憲衛係統察覺這種征兆忽略了決定性變量的存在，這就是憲章係統與憲衛局也始料未及的事情了。

  查索迪亞與林東閣他們迎回響虎與雅可可的計劃，不可避免的受影響了。

  因為斯賓格也通過他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軍方動向的訊息。

  作為虛無自由反抗力量軍事方麵的頭牌人物，查索迪亞需要迅速組織人員形成戰力做好備戰準備，再沒有時間容他們慢慢的整合了。

  而當其時腐海雙鎮也尚未徹底從墳堆洞穴那邊搬離。

  隨著雙賢城的建設速度驟然加快，包括終焉眾人也不得不開始自己生平最賣力的勞作了，畢竟生死攸關。

  能不能撐過去不好說，這時候迎回了響虎雅可可都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再說大家都那麽忙，再厚著臉皮他們也不好意思提出說我們派幾個人出去辦點私事兒？

  對於虛無自由反抗力量來說，響虎與雅可可可能的確存在某種象征意義，但在當時那樣的時候，迎回響虎與雅可可的確隻能是終焉鎮的私事。

  就那麽忙忙亂亂的，他們終於在軍方到達之前完成了搬遷，查索迪亞也終於按照他自己的思路組建了虛無反抗軍。

  但並非如查索迪亞所認為的，大軍壓境就開始轟轟烈烈的打一場，果核軍方表現的並非如他們慣常進行消滅據點虛無的那種雷厲風行，反而表現的十分謹慎。

  事實上果核軍方並沒有過分高看虛無自由反抗力量的實力，他們的謹慎來自三個方麵的原因。

  其一是地形，腐海並不符合果核軍方理想的作戰環境。

  果核軍方自建軍以來以同為金屬構造體的其他探索者軍隊作為假想敵，從未想到過會在腐海這樣一處遍布海量金屬廢料的地帶作戰。

  作為軍方的主力武器，磁力熱熔彈在這種地界會吸附住無數的金屬後爆炸，這在其他地帶不管是針對對方的機體、載具還是建築，都會造成極大傷害。

  但在腐海，對於那些原本就是廢棄物的金屬垃圾來說，這反而有點像個笑話。

  而新式的熱熔彈連炮高耗能的覆蓋式飽和攻擊，你起碼得有個看得見的目標吧？

  從到達腐海邊緣開始軍方的飛翼部隊就開始鋪天蓋地的對腐海進行了空中偵查，但飛遍整個腐海他們都沒能找到明顯的目標，那據說匯聚到此地的大量虛無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軍方絕對不可能貿貿然讓大隊人馬集體踏入腐海這樣複雜並且多變的地形中，所以在空中偵查無效後，他們開始派出了小股偵察部隊尋找敵方目標並且繪製地形地圖。

  這兩方麵的作戰目標都未能達到，繪製地圖不用說，對於腐海時刻都變幻的地形，你花三天事無巨細的劃清楚一個地區的地形並呈交電子地圖給上峰，當上峰過來核查時往往會發現你繪製的地圖與當地地形完全不符。

  軍方嚴肅處理過幾個對於軍事地圖繪製出現瀆職行為的測繪小隊後，終於發現了不對，總不可能所有測繪小隊都如此膽大包天，要知道胡亂繪製軍事地圖是足夠上軍事法庭的罪行。他們仔細研究後終於了解了腐海地形是會變化的這種玄機。

  但直到了又如何？這可是響虎花費十多年時間才琢磨出變化規律的魔鬼地形，哪裏會被軍方如此輕易的摸清？

  腐海這片髒臭區域，整個人類世界對它有詳細了解的可能也隻有bc2764廢棄物分離回收站的那群廢棄物了，可官方資料中他們早就消失在核爆中。

  人類世界，對這片神秘的腐海，缺乏起碼的了解，這讓軍方的指揮體係徹底頭大了。

  而對於尋找敵方主力的目標，他們也一無所獲。

  隻是偵查部隊偶爾能發現零星的虛無個體或者虛無小隊在腐海內活動，但等他們步履蹣跚的趕過去後，對方往往早早就鑽進地下消失了。

  他們並不知道，那並非是虛無自由反抗力量方麵的軍事力量，而不過是生產采集機體，他們的任務就是即使在作戰時期也堅持在腐海采集各類必須的物資。

  偵查小隊發揮了掘地三尺的探索精神——掘地這種事情在腐海算不上什麽困難舉動。

  但他們對於腐海的地形還是太不熟悉了，屢次有偵查機體在這種掘地過程中挖鬆了腐海上方其實是空殼的地麵然後跌落進腐蝕性極強的腐海水中機體被損毀。

  但他們也終於發現了有價值的信息：腐海下方有迷宮一樣的無數防水管路。

  那些虛無耗子們去了地下，在這些防水管路通往的某處地下巢穴中，軍方初步這樣判斷。

  但錯綜複雜的地下管路顯然不適合大規模軍事行動的，在缺乏足夠了解的前提下軍方同樣不敢貿然投入力量進入地下迷宮。

  而且，隨著他們投入更多力量對地下管路進行偵查，他們發現虛無們顯然利用對腐海地形變化的了解，設置的地下管路居然是會隨著地形變化而變化的。

  “這群老鼠到底在這裏窩了多久？居然連這種東西都摸出規律來了，就t該扔幾個核爆彈將這裏徹底炸掉。”這是軍方某位長官在軍方行動屢屢受挫後憤然發出的怒吼。

  這句怒吼也徹底表現了軍方在這次行動中所遇到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