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仿佛有一道深沉的漩渦，瞬間像是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良久之後，她微微側過眸，“你推著我，向那邊走走吧。”

  男人掀了掀眼簾，墨息淡淡，隨口說了一聲“好。”

  穿過草坪，是一些娛樂設施的廣場，銀河灣物大地博，每一戶別墅都配置了花園和廣場，每年光是物業費，就不少。

  所以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高大的城牆倒映下半邊陰影，這個地方的陽光並不如剛才那般的熾盛，倒是清冷了許多。

  光禿禿的枝椏旁邊，竟然還餘留了一抹嬌豔的紅。

  隻有梅花才會在嚴寒的冬季開放。

  她的目光看向那棵梅樹，旋即淡淡的笑了笑，不知道從哪裏想起了一句詩，“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附庸風雅。”慕靳言輕笑，鬆開輪椅，走上前，想要將那朵紅梅摘下。

  “靳言哥哥，這就是你沒有情趣了。”她淡笑著打斷他，“這怎麽能是附庸風雅呢？我記得的詩本就不多，你不應該誇誇人家嗎？”

  少女那雙明媚燦爛的眸子裏，像是盛滿了一襲星光。

  慕靳言唇角溫淡的笑：“油嘴滑舌。”

  “有花堪折直須折……”他慢慢笑著走向前，“還好你這朵花，我折的早。”

  “……”老男人真是不要臉。

  蘇落真是覺得這個男人怎麽都能提到那種事。

  而且還是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不知羞！

  她正要開口說話，身後有人忽然間的咳了一聲，旋即腳步聲越來越近，慢慢的走了過來。

  蘇落轉過頭朝著那邊看了一眼。

  慕易走上前，手中貌似拿著一遝A4紙，對著慕靳言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的開口：“BOOSS……”

  說完他偷偷看了蘇落一眼。

  蘇落有些不大痛快的瞪著他。

  慕易嚇得連忙收回了目光。

  “什麽事？”慕靳言像是完全未察覺這之間的暗流湧動，低沉著聲音問。

  “這……”慕易微微頷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蘇落咳得比之前慕易的聲音更大了幾分，明顯是在使小性子，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麽起伏，“既然我在，打擾了你們之間談話，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想用手推動著輪椅，用力幾下卻發現使不出力氣，身子癱軟倒在了輪椅上。

  慕靳言連忙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抱起來重新坐好，低聲嗬斥，“沒力氣就不要亂動。”

  慕易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目光帶著幾分曖昧不明的在兩人身上打轉。

  過了片刻，慕靳言將目光轉向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慕易，聲音凜冽，帶著幾分壓迫氣息，“什麽事？說！”

  慕易嚇得身子一哆嗦，頓時支支吾吾的開了口：“南南南…南山監獄那邊傳出消息了，林小姐今天出獄。”

  蘇落放在輪椅上的手微微收緊，瀲灩的眸底眸光微動。

  慕靳言眼框微眯，看了慕易一眼。

  那一眼，涼颼颼的。

  慕易瞬間瑟縮了一下，心想這可不怪我。

  是您老讓我現在說的。

  空氣中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而瞬間僵硬了起來。

  過了半晌，慕靳言掀了掀眼皮，緩緩開口：“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慕易戰戰兢兢的向後退。

  他有直覺，這個地方待會就會變成修羅場。

  空曠的廣場上，蘇落伸出手，努力的拖動著自己的輪椅，莞爾一笑，“怎麽？這件事，你還想不讓我知道？”

  其實關於林夕的事，她現在已經不計較了。

  在她眼中，她現在不過故人。

  她忽然挑眉看向他，或者，她其實應該問的是，“為什麽要調查林夕？”

  男人抿著唇，“林夕當年，對你恨意頗深……”

  “所以，”她輕輕的打斷他，“你這是為了保護我？”

  他掀了掀倦漠的眼簾，濃密的瞳仁略顯深沉。

  蘇落忽然間的緩緩笑開，眸底略帶諷刺，“八年前我回來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調查過我？”

  見他沒有說話，她繼續輕聲開口，“畢竟你當年，可不止一次的警告過我，不要傷害你的林夕。”

  你的林夕。

  她咬重這個字眼。

  慕靳言不悅的轉眸看向她。

  不打痛快的舔了舔後槽牙，他邁開步子，緩緩地走到她的麵前，單隻手捏住她的下頜，冷聲質問：“要怎麽做，你才能忘記過去的事？”

  怎麽做才能忘？

  她的唇角低低溢出笑聲。

  那年她流落英國街頭，像是一個乞丐一樣，活得不堪又痛苦。

  她不止一次的在想，為什麽有人偏要去救她，為什麽有人還要將她拉回這個不堪的世界。

  那些人的嘲笑聲和輕蔑聲在午夜夢回時縈繞在她的耳邊，他們都說她哥哥死了，她不信。

  於是那天，她搶了一個人的手機。

  她想給她的哥哥打電話。

  後來，很多人圍了上來，他們眼中是一樣的鄙夷與不屑，他們的嘴裏都在叫罵著瘋子。

  他們要將她送去精神病院。

  她說她沒病。

  可是沒有人相信她。

  如果那個時候，阿時再晚來一步，她現在，可能已經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這些他和林夕加諸在她身上的痛。

  他是不會明白的。

  許久。

  她笑了笑，眼淚緩緩地流過臉頰，聲音再寒風中沙啞了幾分，“你這麽希望我忘記，難道是因為心虛？”

  “你到底為什麽不願意忘記？”他重複的蹲下身，看著麵前這張滿臉濕潤的臉，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

  即便是時光掩藏了埋在深處的一些秘密，但是他早早就已經承諾過，往後餘生，都會護著她，陪著她，這樣了，她還有什麽不滿足？

  “你的哥哥，我來幫你找，你母親的仇，我來幫你報，不管有人想要傷害你，我都會拚了命的保護你。”

  他說，“不要再想著離開我，好不好……？”

  他伸出手，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再給我生個孩子吧。”他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薄唇印上她的眼角，將酸澀的淚水舔祇品嚐。

  對上她那雙茫然是錯的雙眼，他笑了笑，“等她大了，我就帶著念念，一塊來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