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挨著體溫都不太高的父子兩個——幸虧屋裏燒得暖和, 不然顧雨真替自己發愁——聽著外麵北風呼嘯, 顧雨說起了他過來的另一個目的，馮家村有人捎信過來的事。

  “那我帶著小熊明天過去一趟。吃飽之後, 還享受了按摩福利, 雲昭現在還是挺講道理的。

  “要帶著小熊嗎？顧雨覺得將小熊留在顧家他看著也行。

  小熊立刻道：“爸爸，我跟著雲昭爸爸去接馮姥姥吧，我挺想姥姥的。另外, 那件花褂子我找出來放在炕邊了, 你能幫我帶給高奶奶嗎？順便也幫我道謝好了。

  看著那件讓他丟臉丟了一路的衣服, 他真怕自己說不出口呀。

  “行, 你趕緊睡吧，已經過了你睡覺的時間，怎麽還這麽精神。

  “沒、沒什麽呀，爸爸，我平時也精神的, 就是我喜歡按照規定時間睡覺啦。

  第二個，顧雨就知道小熊為什麽夜裏那麽精神了。

  一個男知青笑著跟顧雨說：“你不知道，昨天你幹兒子跟那隻貓打了半天的架, 似乎是偷吃他東西了。

  顧雨看了一眼門裏聽了這話立刻就不打算出來的小熊, 忍不住彎了嘴角, 為了照顧兒子的麵子，他沒有笑出聲。

  “是嗎？誰贏了？另外一個人八卦地問道。

  “不好說，各有輸贏吧。第一個人這麽回答道, 還一臉回味的表情。

  顧雨咳嗽了一聲，直接離開了，小熊大概要在裏麵換幾套衣服才能跟著他雲昭爸爸出門了。

  早餐已經做好了，包括帶著出門的食物，包括看望馮姥姥帶的點心。

  顧二哥還有兩天就結婚，他真沒法出門，不然和家裏交代不過去。

  事實上，家裏已經將菜和肉都買好了，高金桂給顧雨分配的任務是炒帶皮花生和瓜子。

  女人們除了收拾院子，屋子，還要將被子趕出來，緞麵的好看又麵子，高金桂決心這兩天內做幾條出來。

  自己棉花不夠就全村借一下，人家辦事的時候自己家也往外借過。

  男人們得收拾新房，找桌椅板凳，盤子碗，找那天吹打的人。

  做飯和記賬也得有專門的人。

  顧雨還跟家裏人說：“還用找大廚？我做就行。

  家裏人一時都不說話了，末了，他大嫂說道：“小雨做飯是好吃，不過，已經找了廚子了，家家辦喜事都找他，再說你好不容易回來，好好歇歇。

  高金桂直接道：“再說了，你多浪費油啊。

  所以說，最後一個才是你們的主要原因吧。

  “到時候怎麽去接二嫂？顧雨在屋裏自家砌的爐子上炒花生，剛好和大家幹活的是一個房間。

  “你二伯給找的拖拉機，兩輛，應該夠用了。顧雨奶奶道。

  在農村，騎自行車接新媳婦都算洋氣了，拖拉機就更高級了。

  就是……有點冷啊。

  炒好了花生，瓜子，顧雨對針線活不拿手，去看給顧愛黨準備的新房子。

  和大哥家一樣，顧二哥的新房也是兩間廂房。

  進去是個小廳，裏麵幹幹淨淨，牆麵刷了白，頂上吊了花紙，可見有多看中二兒子的婚禮了。

  小廳裏也砌了灶，擺著八仙桌。

  裏屋是連著灶的大炕，鋪著新席子，厚厚的羊毛氈和新炕單，屋裏還有衣櫃，桌椅，牆上貼著喜字，牆角擺著一對新的暖壺和洗臉盆等等。

  那台二哥買回來的新收音機也被擺在了這屋裏，先湊個數。

  確實挺不錯的，二哥搬到這邊後，以後他自己也有單間了，雖然他也不怎麽住就是了。

  想到住房，顧雨忽然想到忘了和家裏人說京市那座院子的事了。

  要不就先不說了，等顧小雨以後自己做決定吧。

  家人去京市玩的時候可以安排他們住過去，反正顧家人也不會拷問他房子是誰的。

  吃過午飯沒多久，顧愛亮就從外麵給顧雨帶回來一個消息，雲昭把馮姥姥接回來了，而且，馮姥姥人癱了，不能動了。

  顧雨忙起來，往外跑去。

  雲昭在村裏給馮姥姥租了房子，房租直接給了一年，顧雨直接往那裏找過去了。

  果然，這裏已經有幾個人在了。

  應該看見人接回來，過來看看的。

  顧雨到的時候人們正議論呢。

  “年紀也不大啊，怎麽就這樣了。

  “可不是，以後可怎麽辦吶！

  “這個病愁人，治不好，自己跟家裏人都跟著遭罪。

  “……怎麽就讓小莊知青給接來了，馮大娘不是有個女兒？

  顧雨進屋後，雲昭不在，小熊正忙著給馮姥姥倒熱水。

  馮姥姥坐在炕上，人整個都憔悴了不少，頭上的頭發依舊一絲不苟得梳著，卻更加花白了。

  “馮大娘。

  顧雨叫了一聲，馮大娘抬起頭，眼裏閃著濕意，“小雨啊，好久看不見你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以後您肯定經常能看見我，您要不煩，我天天都來。顧雨笑著坐了過去，握住馮大娘幹枯的手腕。

  馮大娘的偏癱是因為生氣，勞累過度和高血壓。

  “大娘，別擔心，能好起來。

  “孩子，大娘也不指望這個了，以前就是這個病，現在到底還是犯了，愛，至少閉眼前我還能見見你們。馮大娘哽咽道。

  “您還不信我，我可是大夫，您就放寬心吧，這樣，我先去燒點熱水，熬個湯，下午您和小熊都能喝。

  “不用，不用，我不餓。馮大娘忙說道。

  “沒事，挺簡單的，屋裏也能暖和點。

  顧雨燒水的功夫，雲昭帶著一個幹淨利落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這人顧雨也知道，是村北邊的薑嬸，家裏孩子多，日子過得有點緊巴巴的。

  薑嬸和顧雨打了招呼，就進屋去了。

  “馮姨，我是薑萍，你還記得不？

  “怎麽不記得，我當時的小雞還是去你家抱的，都長得可好了。馮大娘有點悵然地道。

  “馮姨，你別難受，怎麽說，你也是享了外孫子的福了，我是小莊找來照顧你的，以後，我白天過來，晚上回去。薑嬸道。

  “是啊，享了小熊的福了……馮姥姥說到這裏，聲音哽咽起來。

  薑嬸出來，接替了顧雨的活，“小雨啊，不用你燒了，我來就行。小莊知青一個月給她十塊錢，就一個要求，將馮姥姥裏裏外外都照顧好了。

  薑嬸利落地燒好熱水，倒在大盆裏，進屋給馮姥姥擦洗去了。

  顧雨看看屋裏的大鍋，薑嬸已經又倒了水，看來是打算再燒一鍋。

  顧雨幹脆帶著雲昭和小熊先回了知青點那邊，去那邊做藥膳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顧雨問道。

  “我們過去的時候，馮大娘已經癱了一段時間了，據說是她女兒氣得。老人癱了之後，她女兒不想照顧老人，村裏人數落也沒用，她女兒就說家裏沒地方，白天家裏也沒人，就將馮大娘一個人扔在村裏。雲昭說道。

  “那個阿姨也太不孝順了。小熊氣得要命。

  雲昭繼續道：“然後馮家村的人就想到了我們，當時我們不是對那邊說，我們是老人的遠房侄子嗎。

  “那邊就抱著試試的想法，給這邊捎了信，二十多天之前捎信的。

  顧雨皺了下眉，“那已經過了快一個月，馮大娘說不定以為我們不願意管她才沒過去。

  他們不是馮大娘的侄子，不過之前相處得挺好，馮大娘幾乎拿小熊當親孫子。

  看他們沒過去看望，馮大娘估計心裏也挺難受的。

  “我跟她說了我們之前不在。雲昭說道。

  雲昭話頭一轉，“能治好嗎？

  “好好護理，差不多。顧雨學了半年，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

  再次站起來才是馮大娘最希望的。

  顧雨從背包裏挑了些藥材，熬了藥膳湯，又做了少油少鹽的涼拌木耳，炒胡蘿卜絲，烙餅，給老人送了過去。

  這時候，薑嬸已經給馮大娘收拾得幹淨利落。

  洗了頭，洗澡換了衣服，這會兒正在屋裏洗衣服。

  陪著馮大娘吃了飯，顧雨開始給馮大娘按摩和針灸

  小熊在旁邊給馮大娘解釋爸爸做的這些都有什麽用。

  “小寶真厲害，什麽都懂。馮姥姥露出了一個舒心得笑容。

  “小雨啊，我知道你們人好，但是我也不能拖累你們，在這邊過幾天，你們就送我回去吧。馮大娘忽然對顧雨說道。

  親閨女都不管她，她還能指望別人？她也是真的不想拖累這倆孩子。

  “那怎麽行，我們還得等著您好了，幫我們帶孩子呢。顧雨笑眯眯道。

  “您先別操心這個，我這麽按，您腿上有點直覺沒？

  “似乎……似乎有。馮大娘被顧雨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提離開的事了。

  這天之後，薑嬸天天過來照顧馮大娘，雲昭先預支了五塊之後，薑嬸晚上幹脆就睡在這邊了，以便照顧馮大娘上廁所。

  飯不用她做，隻洗洗衣服，打掃個衛生，她平時還能時不時回家照看家裏，薑嬸自己是很珍惜這個活的。

  村裏人背地裏都說莊昭人品好，撿了便宜兒子，還願意照顧便宜兒子的親姥姥。

  臘月二十七，顧愛黨婚禮。

  這天，接人的車換成了阮鴻和嚴冬借來的兩輛吉普車，以及一輛運輸隊的大車。

  顧雨幫了阮鴻這麽大的忙，雲昭也沒少幫嚴冬，兩人聽說了顧二哥的婚禮後，主動過來幫忙接人。

  “運輸隊的車是怎麽回事？顧雨抽空問雲昭，雲昭的麵子挺大呀。

  “花錢租的。雲昭簡短地回答。

  顧雨：……看來是他想多了。

  一大清早，顧二哥就去接新娘子了。

  將近中午，婚車才從省城將新娘子和新娘子家人接了過來。

  “他嬸，你家兒媳婦這模樣可真好。

  高金桂笑得開懷，“那可不是，我兒子長得也好啊。

  “是，小兩口挺般配的。話是這麽多，人們更多的羨慕是顧愛黨娶了城裏的媳婦。

  從運輸車上抬下來的，除了新娘子的衣服，被子，還有一台電視機。

  一時間，村裏羨慕的目光更多了。

  高金桂也沒想到親家還陪送了電視機，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可見人家是多心疼閨女了。

  因為距離太遠，女方的親戚來得不多，隻有幾家實在親戚跟著過來了。

  顧雨還在人群中看到了陳紅梅，也是，她媽和楊冬雪的媽可是親姐妹。

  城裏的親戚都覺得顧愛黨這個小夥子挺帥氣，但是隨著車子越開越偏遠，就有人帶出了看不上眼的意思。

  不過，到了人家家裏，家裏房子不錯，院子也挺大，新房裏麵更是收拾得好，靠著雪白的牆壁，一水的紅色粉色緞麵被子。

  陳紅梅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她結婚的時候男方家可沒準備這麽好的東西。

  顧家家境好，又是大隊長的家，村裏大多數人都過來吃席了。

  禮金不多，大多五毛，好的也就是一塊錢。

  顧忠家和本家的幾個小夥子長相都不錯，裏裏外外地幫著招呼客人。

  不少人邊吃席邊打聽這些沒結婚的小夥子。

  雲昭也帶著小熊在吃席，因為被高金桂看重，還是在最前麵幾桌，聽著周圍人的話，雲昭越吃臉色越不好。

  顧雨才十五，周歲還不到十四，老打聽他做什麽，還不是白打聽。

  眼饞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