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見過皇叔父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3-23 21:09      字數:5320
  趙崇晉說這話的時候,一麵做了手勢,邀請蕭景辰隨自己一同過去。

  誰知他說完這話,卻見趙凰歌當先開了口:“這就不必了吧。”

  她眼中帶笑,替蕭景辰攔了下來,不等對方說話,又道:“國師與本宮同在這裏居住便可,無需單獨安排院落了。”

  這話一出,蕭景辰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趙崇晉則是有些詫異的看向二人,呐呐道:“這,會不會不妥啊?”

  雖說蕭景辰是國師,可他到底是個男人,與河陽公主同住在一個園子,即便這園子大的足足有七八處院落,可傳出去也不大好。

  見狀,趙凰歌溫聲笑道:“這也是權宜之計——本宮命數未定,皇兄安排國師日日為我講經,若他住在別處,難免不方便。況且這園子寬敞,國師住在這兒,也與單獨住沒什麽分別。”

  她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趙崇晉再阻攔,便有些不大好了。他斟酌一番,這才應了下來,笑道:“如此,那便依著公主意思吧。”

  他們舟車勞頓,趙崇晉不過與他們寒暄兩句,隻說了讓他們先好好休息,便帶著人離開了。

  臨行前,還不忘與她商量:“待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們去見父親。”

  趙凰歌自然應聲,等到趙崇晉走了,她則是吩咐人將東西都拿了進來。

  秀苑內的確寬敞,趙凰歌住的是主院,其他院子隻簡單收拾過,蕭景辰挑了一處與她院子相近的,囑咐玄霄將行李拎了進去。

  下人們忙進忙出,主院裏卻不用怎麽收拾,趙凰歌便招了招手,示意蕭景辰隨自己去正廳。

  這會兒周圍的都是心腹,趙凰歌進門後,在椅子上坐了,一麵道:“方才這位,瞧著倒是個聰明人。”

  那會兒他自報家門的時候,說是韶明王三子趙崇晉,趙凰歌來時查了他的資料,那上麵說他為人謙和進退有度,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趙凰歌說這話時,神情有些若有所思,蕭景辰看了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麽:“韶明王膝下六個兒子,他非嫡非長,卻能得韶明王看重,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況且他母親當年與正妃同一日進門,雖為側妃,身後卻是整個海家,府上論起來地位穩固,他與正妃所出的那個世子,不遑多讓。”

  韶明王趙銘予,如今已經快六十了,這一生堪稱將紈絝做到了極致,膝下的孩子更是皇室之最。

  他有六個兒子,八個女兒,最小的女兒還在繈褓中,是他去年納的侍妾生的。

  雖說他本人紈絝的很,但對待子嗣們卻極為嚴苛,至少在趙凰歌得到的消息中,是這樣的。

  這府上的世子之位,是正妃所出的二兒子趙崇原,可最受寵的,卻是這位三兒子趙崇晉。

  先前韶明王上奏,說是世子趙崇原被那些刁民們打傷臥床,這事兒真假還需商榷,但是今日借著這個由頭,前去迎接他們的是趙崇晉,便足以看出他在家中的地位了。

  這會兒聽得蕭景辰這話,趙凰歌卻是沉吟道:“是真聰明還是小算計,尚需以後再論,但眼下瞧著,府上倒是有可下手之處。”

  她可沒忘記自己來是要做什麽的,妻妾成群有利有弊,至少不睦這一樣,便是她可以利用的點。

  見她這模樣,蕭景辰隻勾了勾唇,並未接口。

  趙凰歌心中盤算了一番,複又看向蕭景辰道:“方才一路行來,對這府上的建築,國師怎麽看?”

  聞言,蕭景辰抿了抿唇,緩緩道:“心有些大了。”

  韶明王府占地甚廣,著實有些大了,這裏不是上京,便是大一些,按理說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的問題就在於,不但大,規製也越矩了。

  這話一出,趙凰歌嗤笑一聲,道:“何止是有些大,本宮瞧著,他們的心都野了。”

  且不說來城中一路所見,單說這一座韶明王府的規格——屋頂跑獸單行九隻,門釘也是九顆。

  這規格,隻有皇家可以用的,他就算是個親王,也不得用這個規製。

  仗著天高皇帝遠,韶明王府修建的這般堂而皇之……這是拿自己當皇帝了?

  她說到這兒,又冷笑道:“尋常時候倒罷了,知曉朝中要來人,依然這麽明晃晃的擺著,以往前來的臣子們都是眼瞎麽?”

  蕭景辰眉心微蹙,沉聲道:“這些年朝廷雖派遣過朝臣前來,但卻未曾來過皇室的人。韶明王到底是皇室中人,離得又遠,其他朝臣少不得要權衡一二,犯不上因這些問題上報,至多不過是警戒規勸,倒黴的還是臣子們,誰敢說?”

  他說到這兒,又道:“朝臣們想的清楚,這事兒可大可小,反正皇家眼不見心不靜,大抵他們也沒想到你一來,先揪了這個錯處。”

  聽得這話,趙凰歌睨了他一眼,道:“本宮怎麽覺得,國師話裏有話呢?”

  蕭景辰則是淡淡道:“哪有,不過如今公主前來,他們這規製卻未做改動,要麽是生怕公主看不見,要麽,就是天長日久,自己都忘記了規製如何了。”

  趙凰歌嗤了一聲,道:“不管他們是什麽想法,如今既然將罪證擺在這兒了,本宮就沒有不用的道理,國師說對吧?”

  小姑娘眼中帶笑,可內中的光芒卻滿是冷冽,蕭景辰隻一看,便知道她心裏有了主意,隻溫和道:“公主要怎麽做,貧僧配合便是。”

  “有勞國師。”

  趙凰歌笑的眉眼彎彎,眼見得宮人收拾的差不多,起身道:“這一路太累了,國師且先去休息片刻,晚些時候,咱們再同去見我那位皇叔父。”

  ……

  這一路舟車勞頓,後麵幾日的時候,幾乎都是在馬車上過夜的,趙凰歌著實是累了。

  但她也沒有休息好。

  難得可以沐浴,她身體倦怠到了極致,精神卻十分好,躺在陌生的床上,不過睡了一刻鍾的功夫,卻是走馬燈似的,腦子裏片刻都沒有消停。

  趙凰歌躺了一會兒便起身,才收拾好後,便見玄霄在門後輕聲問她起了沒有。

  門口守著的是桑枝,見到玄霄一如既往的沒什麽好臉色,隻是聲音也壓得低:“主子還在休息,煩請國師稍後。”

  桑枝話音未落,趙凰歌便拽了拽床頭的鈴鐺。

  桑枝頓時便進了門來,神情裏又換上了笑意:“公主可要起了?”

  趙凰歌笑著應聲,捏了捏有些發脹的眉心,一麵坐起身來,問道:“可是國師收拾好了?”

  桑枝應了,趙凰歌吩咐她去回了話,待得梳洗之後,果然見蕭景辰已然來院子裏了。

  趙凰歌先將蕭景辰請到了房中來,又命人去傳了話,不過片刻功夫,便見趙崇晉前來,請他們前去福遇院。

  福遇院是主院,也是韶明王府內最大的一處院子,一路行來時,趙崇原笑著與她介紹了各自院落所住的人,她也漸漸發現,圍繞著福遇院周圍的院落,裏麵住的幾乎都是他的妻妾們。

  她麵上笑容未變,心中卻是忍不住腹誹,這院子不該叫福遇院,該叫豔遇院。

  有位份的有七八個,那些歌舞姬和偶爾被臨幸的女子們,卻是數不勝數。

  趙崇晉介紹到後來,大抵也發現了有些不妥,加快了步子,帶著她去了主院。

  來之前便有下人通稟過了,這會兒見人前來,早有兩個模樣豔麗的少女迎上來行禮:“給公主國師請安,給三公子請安。”

  她們一一見了禮,趙崇晉擺手示意她們打簾,自己則是當先進去,將人給迎了進來。

  福遇院的正廳布置的金碧輝煌,才一進門,便被那金銀玉器的顏色所晃到,趙凰歌定了定神,待得看清楚房中的布置後,越發有些質疑韶明王的審美。

  知道的,這是王爺的主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住了一個乍富之人呢。

  這房中的桌椅板凳都包了金邊,桌案上放置的各色器皿也都是以富麗堂皇為底色,韶明王就在正中間坐著,他年近六十,卻依舊精神矍鑠,氣色瞧著格外好。

  尤其是在大紅的袍子映襯下,那臉色更顯得紅潤了。

  趙凰歌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虧得他先前上奏折,還聲稱自知到了知天命的時候,覺得命不久矣,又說他被那些刁民給氣得大病一場,更覺得離死不遠了。可現在看來,這人非但沒有半點病容,反而瞧著精神好的很。

  說句不中聽的話,他現下的樣子,至少看著比趙顯垣精神好多了。

  趙凰歌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則是笑著與他見禮:“見過皇叔父。”

  一旁的蕭景辰隨之行了佛禮,神情淡漠疏離。

  韶明王的眼睛在他們二人身上看了一圈,樂嗬嗬的招呼趙凰歌:“來了都是客,快入座吧。”

  他一麵說著,一麵讓下人給他們看茶,又笑道:“知道你們要來,本王便茶不思飯不想,如今可算是瞧見人了。這一路辛苦,原該是本王親自去接的,可惜這身體不爭氣,隻能讓老三去安排了,若有不周到之處,隻管告訴本王,必然叫你們滿意了。”

  這一連串的話,他倒是說得半分氣不喘,趙凰歌溫聲回道:“安排的十分妥當,多謝皇叔父招待。”

  蕭景辰話不多,趙凰歌說話時,他隻在一側聽著。

  待得二人寒暄過後,趙凰歌便讓桑枝將禮物拿了進來,笑吟吟道:“聽說皇叔父病了,皇兄與本宮都擔心的很,特意帶了些補品來,願皇叔父早日安康。”

  韶明王當下笑著道謝,將禮單接了過來,隻道:“來便來吧,千裏迢迢送禮物,著實讓本王過意不去。你們的心意,本王倒是領了,有這份心,比什麽都好。”

  他樂嗬嗬的說著,笑的如同一座笑麵佛,待得他說完後,蕭景辰則是拿了護身符出來,溫和道:“這是在東皇宮天神之前供奉過的,已然開了光,可保王爺百歲無憂。”

  聞言,韶明王眼中笑意越發的多了幾分,真心誠意的道謝:“多謝國師,國師有心了。”

  他將這包裹著的護身符接了過來,放置在一旁,又讓二人坐了,笑著對蕭景辰道:“說起來,本王早些年去上京的時候,你年歲還小呢,當年數麵之緣,大抵你已經忘記了。”

  韶明王二十出頭便拖家帶口的來了封地,早些年還曾經回過上京,可是自從先帝去了之後,他便借著年歲大了,再也沒有去過上京了。

  蕭景辰那時候的確是見過他的,但那些久遠的記憶裏麵,也不過是跟在師父的身後,與這些貴人們行過禮罷了。

  知道韶明王說的是客套話,蕭景辰的聲音裏一如往常的淡然:“王爺舒朗之姿,貧僧並未忘記,倒是王爺記性好,能記得貧僧這樣愚笨之人,著實令人歎服。”

  聞言,韶明王笑著擺手,道:“國師不必恭維本王,你若是愚笨之人,那本王府上這些孩子們可都沒有能看的了。”

  他說到這兒,又歎了口氣,道:“當年本王去上京的時候,十分喜歡去見你師父,原本還想著,有生之年會再相見,誰知我去後不久,他便圓寂了……”

  韶明王說起來蕭景辰的師父,蕭景辰的神情裏也多了些黯然,不過眉眼依舊是平和的:“師父坐化,乃是修煉已夠,王爺不必為他傷懷。”

  韶明王點了點頭,又道:“那是自然,他是高僧,必然是已經得道成仙了,哈哈。”

  趙凰歌在一側坐著,聽得這話,忍著才沒有翻白眼,心中卻是不住地嘲諷,前任國師乃是僧人,得什麽道成什麽仙,虧得那位是斷了七情六欲的,否則聽得這話,怕是得氣得罵他一句混不吝。

  蕭景辰情緒倒是還好,甚至這時候,還能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韶明王並未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說完了那位前任國師,又將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神情慈愛:“說起來,你也不錯,身為蕭家的子嗣,瞧著倒是比他們出色的多,不愧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

  這話一出,蕭景辰的笑容終於收斂了起來,正色道:“王爺謬讚,但這話卻不對——出家人唯有佛門是家,斷絕塵念。”

  他出生不過幾日便被抱到了佛門,雖得了先帝留了蕭家的姓氏,可這些年,從未與蕭家人有多接觸過。

  然而韶明王這話……

  卻說得他像是摻雜了私情一般。

  韶明王聽得他的辯駁,先是楞了一下,繼而又笑著打哈哈,隻道:“本王這是病糊塗了,你別與本王一般見識,我這話也並無惡意,不過是隨口一說——”

  他說到這兒,又拿起一旁的護身符,笑道:“況且,你方才說的也不錯,若不是入了佛家,本王哪裏有這樣的福氣,能得親手相贈的護身符呢。”

  趙凰歌聞言,皺眉想要開口,卻聽得蕭景辰態度又溫和了下來,淡淡道:“王爺說的是。”

  他態度溫吞,韶明王依舊笑著,又道:“不過,國師此番前來,倒是來的對了——都說佛家人要多走多看,這次你過來,不要急著走,回頭讓人帶你去看看我們這兒的寺廟,隻是與上京不大一樣,也可以長見識嘛。”

  這話一出,趙凰歌終於忍不住,皺眉攔了他的話:“皇叔父,我來時聽說,這裏信奉的與上京有些差異。”

  何止是有些差異,雖說這裏的人也信奉天神,可卻與蕭景辰的佛不一樣。

  北越所信奉的佛,乃是本土的,而永韶城這邊,因著臨近西域,故而信奉的也變了些味道,甚至其中諸多理念,都是與本土有悖逆的。

  韶明王不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居然明晃晃的當著蕭景辰的麵兒說這個,大抵是真的覺得這人好欺負。

  或者,就是想要拱火兒罷了。

  趙凰歌雖是笑著,神情已然有些不愉快,可惜韶明王隻當不知,聽得她這話,還能笑著點頭,問她:“你對這些也有了解?”

  他說著,又道:“若是感興趣,改日帶著你們一同去。”

  聞言,趙凰歌彎了彎唇,道:“那就不必了,畢竟這次來,一則是給皇叔父賀壽,二則也是過來看看,這些年未曾見麵,見您氣色一如往昔,皇兄便安心了。”

  她轉移了話題,韶明王的目光隻在蕭景辰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來,笑道:“我這老骨頭了,不過是外麵瞧著好罷了,實則隻是在熬日子,老了,不中用了,可惜此生沒力氣再回上京,怕是要客死異鄉了。”

  這一番話說下來,他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悲傷的意味來。

  隻不過,是真悲傷,還是假悲傷,那就不得而知了。

  趙凰歌對他這話,隻溫聲道:“皇叔父如今正是老當益壯,哪裏會是熬日子呢?我如今瞧著您的精神,必然是要長命百歲的。”

  她說到這兒,又道:“而且,您去歲不是才得了一個女兒麽,可見皇叔父的身體也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