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為何?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3-23 21:09      字數:2807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中籠了一層薄霧,愁雲慘淡的,泄露出她歡樂麵具之下,那一點點真實的情緒。

  “為何?”

  趙凰歌歪了歪頭,輕聲笑了笑。

  其實,大概會有許多人問她為何的。

  她生的多好啊,富貴皇家,天下至尊處,金尊玉貴的長公主,生來便擁有一切。

  有諸多人羨慕她的出身。

  “其實,有時候本宮也想問自己,為何。”

  趙凰歌看了一眼外麵,馬車還在行著,外麵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有牛羊成群,近處天幕可見掠過的雄鷹。

  一切都是自由的。

  唯有她不一樣。

  “我生來為公主,擁有一切,卻也要承擔一切。”

  她知道,雖然不喜歡,卻並不厭倦,畢竟她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既然在這個位置,那麽承擔起來,也沒什麽不可的。

  她厭惡的,是這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環境,是需要力挽狂瀾卻力有不逮的自己,是向往自由卻被困囿於一隅。

  “若有可能,我想做一個平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無拘無束,自在隨心。”

  榮華富貴,其實她從未放在心上,前世帶軍出征,她也並非沒有吃過苦處。

  苦一些不怕,若為自由故。

  趙凰歌說到這兒,又自嘲一笑,道:“但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當真沒有機會做一個自由人麽?

  隻要肯不管不顧,將這爛攤子丟給旁人就可以了。

  可她不能。

  “你看這天下,多美好,可它們的美好,是因為未曾被戰火侵蝕。”

  覆巢之下無完卵,天下腐朽,百姓又怎能安居樂業的過著?

  她此生是不得自由了,也不能說服自己,放任不管,任由這天下更爛。

  “沉屙腐朽,總要有人祛除的。我不介意為一把刀,縱我不自由,可我之後,有無數人可得安康。”

  她說到這兒,又有些神采奕奕:“那樣,也是一樁好事,對吧?”

  總有人要做這一切,總有人要犧牲的,她出身皇室,是更改不了的命運。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來做這一切,即便她不得自由,那又怎樣呢?

  她已經習慣被困囿了,有些東西,明知得不到,不再奢求便是了。

  分明她在笑著,但蕭景辰卻在那一刻,猛地捏緊了手中的佛珠。

  身為佛子,自出生便要斬斷七情六欲,可眼前人的笑,卻讓他生了塵心。

  想替她撫平眉間陰鬱,想為她撐起一方天地,想蕩平世間所有不平,讓她得償所願。

  蕭景辰呼吸亂了幾分,左手不自覺的轉著佛珠,眉心緊皺著,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了聲音,卻是問她:“那你呢?”

  趙凰歌撩著車簾的手微微一頓,想要勾唇笑,可那笑容卻僵住了。

  “我呀。”

  她喟歎了一口氣,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趙凰歌將手鬆開,任由外麵遼闊的天地被遮掩住,卻又輕聲道:“說起來,國師此生都會在東皇宮的,對吧?”

  她突然轉移了話題,蕭景辰不知什麽意思,卻隨著她的話道:“自然。”

  他是佛子,自出生便為佛家人,這輩子自然也不會離開東皇宮。至他圓寂之前,若無意外,都為皇室的一把刀。

  這話一出,趙凰歌卻又笑了起來。

  這笑容裏多了真心實意。

  她偏頭看著蕭景辰,黃昏的落日餘暉透過窗打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表情照的明暗不定。

  而她說出口的話,卻多了些惹人遐想。

  她說:“我突然覺得,有了新的期待。”

  這一輩子,她是不會嫁人的了,棲梧宮前世是她的歸處,今生大抵也是如此。

  可她想,自己還是好命的,前世她與蕭景辰離心,鬥了一輩子,但如今卻不同了。

  他是幫著自己的。

  且……

  她心中有他。

  同在一處,同在朝中,相互扶持。

  即便不能攜手同行,她也知道,自己身邊有一個人。

  他對她無關情愛,卻與她一心。

  若是能這樣與他同行一生,未嚐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蕭景辰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卻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心髒像是被什麽撓了一下,輕輕的一縮。

  他試圖不多想,但,卻克製不住多想。

  東皇宮為皇室效力,所謂佛子,不過是皇帝豎立在天下的一柄趁手的利器。

  利器不會有思想的。

  然而現在,他卻覺得,若這利器的主人是趙凰歌,他大抵會——甘之如飴。

  ……

  第八日的時候,他們到了永韶城。

  永韶城在草原之上,城池被分為了內外兩城。

  外城是兵防及其他,內城則是百姓們居住的。

  士兵們把守著城門,遠遠瞧著,這一座城池在夕陽下閃著金輝。

  趙凰歌一行才到,便見有人在外麵迎著。

  “可是上京來的貴人?”

  聽得人詢問,玄霄當先將腰牌遞了過去,那些人驗了之後,便見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笑著走了過來。

  “在下韶明王第三子趙崇晉,奉家父之命,前來迎接諸位貴人。”

  聞言,蕭景辰當先下了馬車與他寒暄。

  他一身佛衣,身份格外好辨認,他先行了佛禮,與趙崇晉見禮之後,便聽得對方又問道:“車內可是河陽公主?”

  趙凰歌並未下馬車,隻在車中應聲,矜淡道:“多謝公子前來相迎,本宮不便下馬,待回城後再行見禮。”

  聽得這話,趙崇晉忙的笑道:“這是應當的,應當的。”

  他一麵說著,一麵請蕭景辰再次回了馬車,將一行人迎進了城中。

  蕭景辰上車後,將車簾留了一個角,趙凰歌與他同乘一車,瞧著外麵車馬行的飛快,街角的風景則是被不斷地收入眼中。

  這裏與上京截然不同,若說那裏是富貴處,那麽這永韶城中,便是帶著粗狂的風情。

  經過巨大的翁城進去,一路進了內城,內城之中格外熱鬧,一路喧囂,隻不過大多數說的話,都有些讓人聽不懂。

  待得到了韶明王府的時候,馬車並未停下,正門早就打開,門檻也拆了下來,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二門,最後停留在了一處院落前。

  趙崇晉進府後便乘坐了小轎,這會兒也跟了上來,他站在馬車外麵,笑著行禮,請二人下車。

  蕭景辰當先下車,趙凰歌則是跟隨其後,一旁的錦心與桑枝扶著她,便見趙崇晉再次衝著她拱了拱手。

  趙崇晉年約三旬,生的不錯,大抵是隨了皇家一脈相承的好基因,此時站在那裏,瞧著也是玉樹臨風的模樣。

  先前在城外沒說幾句話,這會兒,他才笑著解釋了緣由:“按理來說,今日原本是應當我兄長前來接諸位。隻是我兄長前些時日才出了事兒,如今還在病中,故而才差遣了我前去接你們。”

  他說到這兒,又道:“父親聽聞諸位過來,也是十分歡喜,他現下身體不適,此刻正在主院歇息,待得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們去見他。”

  趙崇晉一麵說著,一麵又將眾人迎接了進去,笑道:“這是給你們安排的住處,河陽公主身份尊貴,府上特意為您騰出了一座院子,這秀苑之內有單獨的門可以通往外麵,繞過這一條路,也可以直接進到內院。這樣不論是您出去,還是在家中,都可以自在些。”

  這裏麵約莫七八處院落,還有單獨的花園,內中布置的格外秀麗,瞧著的確不錯。

  趙凰歌對此是滿意的,隻不過在他說起來蕭景辰的安排時,卻是微微抿唇。

  “你說,國師住在外院?”

  趙崇晉聞言,笑著應聲道:“正是,國師不在此處居住,外院也打掃好了院落,國師可隨我去看看,若是不滿意,我再為您更換,保證讓您住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