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宮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1-01 22:46      字數:2770
  她卻是在找他的弱點。

  比如現在,不就找到了一處麽。

  趙凰歌默不作聲的笑,看向他的時候,一雙眸子幹淨的很:“國師身為出家人,待螻蟻尚且慈悲,舍得殺人?”

  “公主怎的不說,貧僧是在超度?”

  他說到這兒,又漠然道:“不過公主說的也有道理,出家人慈悲為懷,貧僧不殺她。”

  聽得蕭景辰這話,趙凰歌便知道,他一定還有未盡之語。

  果不其然,便見他頓了頓,繼續道:“但是,也不放她。”

  趙凰歌笑容不變,暗自咬了咬牙,道:“國師不會以為,一個丫鬟就可以拿捏住本宮了吧?”

  她這話說的硬氣,蕭景辰卻是定定的看著她,道:“自然不是。”

  他神情十分坦蕩,出口的話卻格外氣人:“公主才與貧僧合作,轉手就插刀。這等人品,貧僧信不過。一個丫鬟雖說不算什麽,好歹,也聊勝於無。”

  趙凰歌氣極反笑:“說不定,還不如無呢?”

  看著趙凰歌明顯有些變了臉色,蕭景辰又施施然的給她再捅了一刀:“那倒未必。”

  他難得有笑容,卻是快的讓人抓不住,再看時,神情裏依舊是那一副萬年不變的淡然:“畢竟,若她當真無用,公主來找貧僧做什麽?”

  這話,著實將人噎了個夠嗆。

  趙凰歌抿唇笑著,內中卻是十足的戾氣。

  這次是她失策了。

  桑枝落在他手裏,趙凰歌心裏不安,昨日她本是要找蕭景辰要人的,可是二人接連出事,後來又在山下滾了一遭。生死路上逃命一場,她實在是糊塗到家了,其後又與蕭景辰一番博弈,竟然將此事給忘記了。

  那是她做的最懊惱的一件事兒。

  先栽贓嫁禍了一把蕭景辰,被對方給記恨上,想要再救桑枝,怕是更加難上加難。

  蕭景辰說的不錯,桑枝的確算是她的軟肋之一。

  偏生蕭景辰大抵為了報她拿墨汁刺激自己的仇,複又加了一句:“放心,貧僧今日心情也不錯,不殺生。”

  放在在外麵應付嶽州的話,蕭景辰耳聰目明,聽了個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而如今,又當著趙凰歌的麵兒,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她。

  趙凰歌險些克製不住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

  總有一天,她得把蕭景辰剁個七八段喂狗!

  她忍著怒意,好一會兒才冷笑道:“那就祝國師保持著這般好心情,待明日回宮後,可莫要因半點小事兒便愁的寢食難安。”

  趙凰歌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咬著牙說的:“本宮,可看著呢。”

  相較於趙凰歌的炸毛,蕭景辰顯然淡定至極:“公主亦然。”

  四個字,越發讓她心頭火起。

  趙凰歌沒能要出來人,反而被人氣了個夠嗆,這會兒實在懶得看眼前人這一張欠揍的臉,轉身就要往外走。

  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頓住腳步,偏頭看他:我的人,就拜托國師照看了。

  這話,她倒是說得神情坦蕩。

  待得趙凰歌走後,蕭景辰微微挑眉,臉上的溫和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沉鬱之色。

  今日瞧著是他棋高一著,可他卻知道,一旦被趙凰歌抓住機會,這人便會撲上來咬自己一口。

  這樣一個性子……

  簡直是個混不吝的。

  不管不顧。

  憶起皇帝與他的話,蕭景辰垂眸嘲諷,她當真值得花費那麽多心思麽?

  可一個念頭才起,他的目光卻又定在了那一疊抄寫好的經書、和一旁染了墨汁的狼毫筆上。

  下一刻,蕭景辰眼裏的鬱色就變了調,毫不遲疑的將它們都丟進了紙簍之內。

  蓋了亂七八糟的爪印兒,深一塊淺一塊的,瞧著就礙眼!

  ……

  翌日一早,趙凰歌才吃了藥,皇帝便派了人接她進宮。

  按著規矩,她原本應當在嚴華寺內受戒到七月十九,待得二十日生辰當天,由國師宣告了她的命數盤,加持公主冠之後,才會被禦林軍一路迎接回宮的。

  可惜因著接連的刺客,皇帝出於對她的安危考慮,大手一揮,當即決定祖製比不過她的安全重要,先行回宮,再商議後續事宜。

  趙凰歌對此倒是毫不反對,畢竟,在嚴華寺內,可沒有在宮中做事如魚得水。

  馬車進了朔安城,那些喧囂便逐漸的明顯了幾分。

  人聲鼎沸的街道,兩側傳來的吆喝,牲畜經過的踢踏,無不告知她,這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趙凰歌靠在馬車裏,聽著外麵的聲響,眉眼也柔和了下來。

  她生於此長於此,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注定要為這個國家而牽掛。

  “公主,您在想什麽?”

  錦繡的聲音傳來,神情還帶著擔憂。

  她怎麽瞧著自家公主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呢?

  趙凰歌回過頭來看她,眉眼柔軟的搖頭:“沒事。”

  她說著,又拍了拍錦繡的手,道:“你且趴著吧,不必管本宮。”

  錦繡的廷杖傷有些嚴重,現下起身都有些費勁兒,趙凰歌便借著讓她照看的由頭,讓她與自己同乘。

  見她著實無礙,錦繡小心的打量著她,一麵重新趴了下去。

  好在接下來,趙凰歌的情緒便恢複了正常。

  因著她是提前回來的,所以馬車並不鋪張,也無人知曉,這外表尋常的馬車內,乘坐的竟然是長公主。

  馬車悄無聲息的入了皇城,在安和殿外,蕭景辰與她辭行。

  東皇宮也在皇宮內,隻是卻與她的棲梧宮一東一西,方向背道而馳。

  “公主慢行,貧僧告退。”

  男人清越的聲音響起,倒是讓趙凰歌的眉眼都摻雜了幾分鬱色。

  錦繡為她掀開車簾,趙凰歌端坐車內看他:“國師路上當心。”

  他就站在離她不遠處,清晰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惡意。

  這個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試圖給自己添堵。

  幸好,蕭景辰對此毫無反應,甚至還能淡然的衝她道謝:“多謝公主。”

  一拳打在棉花上,趙凰歌也不以為意,待得他離開後,這才吩咐:“走吧。”

  隻是那聲音裏,到底是添了些隱忍的顫。

  行經朔方城內的時候,趙凰歌尚且隻有喜悅與感慨,可自從馬車駛進皇宮之後,她的一顆心便像是被什麽抓住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兒來。

  都說近鄉情怯,她以前從未覺得,可現在,卻真真切切的體驗了一把。

  她坐在馬車上,脊背挺得僵直,分明嘴角還噙著笑意,可錦繡就是覺得,公主的眉眼裏都帶著悲傷。

  空氣似乎都有些凝結,她更是連呼吸都放輕,生怕驚擾了公主。

  馬車停在棲梧宮外許久,車內卻依舊是一片寂靜。

  棲梧宮外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宮女內侍,互相看著對方,卻誰都不敢開口。

  還是錦繡先輕聲叫了趙凰歌一句:“公主,到了。”

  趙凰歌這才回神看她。

  從方才起,她的心就懸在半空,馬車停下她知道,可現在,她竟然連掀開簾子的勇氣都沒有。

  鼻子恍惚又嗅到了那一股焦味兒,轟然倒塌的宮殿,燒成墨色的木頭。

  金殿琉璃瓦,一朝付之一炬。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然一片清明。

  教引嬤嬤在最前麵,見她伸出一隻手,忙的過來扶她。

  下一刻,趙凰歌的腳便落了實地。

  秋日的天明媚異常,藍天白雲,日光照耀,將這紅牆碧瓦籠罩其間,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來。

  偌大的宮殿門口,懸著一方牌匾,上書三字。

  那是趙凰歌最愛的顏色。

  也是她最愛的三個字。

  由父皇親手所提,自她出生起,便懸掛在此。

  棲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