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光和影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3-06-26 22:50      字數:22903
  第171章 光和影

  長寧宮裏沈嵐聽到了太子無恙,笑了起來,她對著身子前傾的元安公主說道:“這下咱們都可以放心了。”

  及時疏散了百姓,讓人員傷亡降低到了極點,震中的欒單縣裏呈現出了生機勃勃的情形,知道了一切安好之後,這怎會不讓人感到安慰?而且路已經通了,先去的一行人就可以歸京了,太子一行會出來的慢一些,但是算一算日子,十天的時間應該足夠回來了。

  元安公主也鬆了一口氣,她這段時間時常會想,讓昭昭跟著趙翊林去震中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一會兒覺得老天爺既然讓她知道一些事情,她去了方不辜負這樣一份福報,一會兒又覺得畢竟是地動這種大事,倘若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焦慮的元安公主懷著惶恐的心常去林家坐坐。

  林家人很明白她的擔憂,柳氏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在見到虛雲大師以前就知道昭昭的福運很好,更何況還有虛雲大師的批語。現在虛雲大師暫且安置在法決寺,若不然我陪你一起去法決寺?”

  唐老夫人也說道:“是啊,要不然你也不安心,那位虛雲大師可是真正的高僧,去見見他吧。”

  於是,在二次賑災隊伍進入欒單縣期間,放心不下的元安公主與柳氏一起去了法決寺。

  等到了法決寺,兩人卻被攔在寺外不得進入,這虛雲大師固然是在法決寺裏,還有另一人也在寺中,那人便是趙昶安。

  趙昶安在朝會上削發的舉動讓汪貴妃傷心欲絕,但她心中還是懷著希望,早晚這三皇子會還俗,所以法決寺上下被圍得如同鐵桶一般,不讓外人進入,免得有人傷了她的昶安。

  元安公主與柳氏兩人性情皆是溫和,不欲讓侍衛難做,於是元安公主說道:“還請高知那位虛雲大師,我女兒明衍郡主曾得他的批語,我對那批語有些疑問,想要請教一二。”

  元安公主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侍衛先前可以讓其他身有誥命的夫人離開,卻不能讓元安公主離開,於是對著公主行禮入庭院稟明虛雲大師。

  趙昶安正在吐息,聽到了明衍郡主四個字,呼吸一頓,氣息霎時間就亂了。

  虛雲大師睜開了眼睛,開口道:“你的心亂了。”

  趙昶安坦然承認:“是。”

  虛雲大師笑了笑,覺得這三皇子果然有慧根,能引他向佛,是大齊之幸,於趙昶安自己而言,也可以替他避開一場禍事。

  修行到一定階段,虛雲自覺每沒到知天命這一階段,也能感受冥冥之中的某些氣運流淌。

  例如從明衍郡主那裏,他一開始就可以看到了淺淡的功德金光,魏昭神色清明,是蒼天所澤,她心思浮動期間,也把金色的氣運沾染到他人身上;從祁明萱那裏,可以看到幽深到極致的暗黑色氣運,隨著她的思緒起伏,身後的幽黑氣運在翻湧,釋放出濃厚的惡意,也讓其他人沾染上了黑色。

  虛雲在外遊曆,感覺到了京都裏有契機,就到了法決寺,他在到法決寺的那天晚上,就遇到了從三皇子府邸離開的三皇子。

  趙昶安那天是求到了法決寺這裏想要讓住持助他出家,因為虛雲大師在場,這燙手山芋就被住持丟在了虛雲手中。

  法決寺的住持說道:“實不相瞞,倘若是見到了盛怒的汪貴妃,隻怕我受不住,無法助三皇子出家。”

  住持愧疚,說完之後雙手合十念了佛號。

  虛雲也雙手合十,他應下了這一差事。

  如果說魏昭與祁明萱兩人是一光一影的氣運湧動,趙昶安像是被層層裹住的蟬蛹,他身上背負了許多,像是被束縛住不得解脫,更是被幽黑氣息裹著往深處拖拽,而佛光可以助他破蛹,也把他從深淵裏拽出來。

  所以虛雲應諾下朝會時間就在宮門外候著,之後更是陪三皇子一起禁食,頂著汪貴妃吃人的目光陪著三皇子離開宮殿,到了這法決寺裏修行。

  想到了先前的事情,虛雲微微一笑,明衍郡主的金光也落在了三皇子身上,事實上,在佛光度化三皇子前,明衍郡主的功德金光拂照在三皇子身上,那點金色也是讓三皇子得以存活的原因。

  虛雲想到了這裏,對前來稟告的侍衛說道:“請兩位女施主入寺。”

  侍衛:“還請大師見諒,貴妃娘娘吩咐過,等閑不得入寺,若是方便的話,大師還請出寺走一遭,若不然,我去請兩人離開也是好的。”

  法決寺是京都裏的名寺,這期間還有其他人來禮佛,侍衛都是一一勸離的。

  趙昶安笑道:“一個是上了玉牒的公主,一個是誥命在身的夫人,也是你口中的等閑?就算是貴妃娘娘在場,也不會說是等閑的。再則是,倘若他們是等閑,那麽三皇子妃是不是也是等閑?”

  趙昶安這些日子見過一次祁明萱,祁明萱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裹挾了針對他的惡意和恨意。

  趙昶安想,她有那麽多的野望,結果自己不配合,心生恨意也是正常。

  她是三皇子妃,就算是自己出家了,完璧之身也無法再嫁,關於這一點,趙昶安對祁明萱是有些許歉意的。不過他對祁明萱的歉意反而不如對汪貴妃的濃厚,畢竟他一開始就流露了對祁明萱的厭惡,也表明了自己無意那位置,是祁明萱覺得可以改變他,一定要做三皇子妃,現在的局麵也多少有祁明萱自己的選擇的結果。

  這或許就是佛家說的,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所以他也不必多對祁明萱愧疚,她夢裏有老神仙,卻走上這樣的路,是她自己種下因,自己得的果。

  侍衛聽到趙昶安的話連忙跪下,“三殿下還請恕罪。”

  侍衛的背上起來一層毛汗,三皇子稱呼汪貴妃為貴妃娘娘,讓他恨不得掩住耳朵,生怕汪貴妃從哪個角度裏鑽了出來,她自然不會對趙昶安發作,但是所有的怒火都會發泄到下人身上。

  以前三皇子都是叫汪貴妃為母妃,現在成了生疏的貴妃娘娘,顯然已經割斷了塵緣。

  趙昶安自從割了頭發後,不光是頭上一輕,更是覺得心中某些羈絆被割舍掉,閉眼撚動手腕上的佛珠,心思平靜。

  虛雲大師看了一眼三皇子,對著侍衛說道:“柳夫人暫且去後山小坐,不如讓元安公主入內。”

  侍衛連忙應下,出了寺廟門去見公主與柳氏。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柳氏對去後山也毫無意見,“春日光景好,我就在後山裏候著。”

  元安公主跟著侍衛見到了三皇子。

  他與虛雲大師兩人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他們兩人的身後是開得簇簇的桃花,一陣微風吹過,花瓣打著璿落下不少,有一朵花落在了三皇子的肩頭。

  元安公主早已經知道了三皇子在朝堂上短發,他是一心想要出家,但是汪貴妃並不允諾,所以三皇子並未剃度,也沒有法號。此時三皇子也沒有穿僧衣,他穿著簡單的青衣,割去發髻之後,他顯然又修了頭發,現在頭發很短,按道理這樣的裝扮怎麽都和僧人不搭界,更遑論多情的桃花落在他的肩頭,三皇子伸手拂去了桃花,對著她行禮,元安公主才發現自己回的是見僧人的禮。

  這三皇子尚未出家,身上已經有了一絲佛性,讓人覺得他就是佛門中人,所以元安公主才會有這樣的禮數。

  第172章 人命為棋

  元安公主見三皇子隻是靜靜地候在一旁,身邊的虛雲大師也未請三皇子離開的意思,她便也移開了目光。

  “大師,此次我前來是為我兒之事,我聽柳夫人也就是昭昭的養母說,您說她福如山嶽,貴不可言,是不是她此生都順遂平安,壽命也綿長,不會有什麽波折?”

  趙昶安一愣,心想著為什麽會有這個問題,難道魏昭不在京都裏?

  趙昶安看著元安公主眼下的青色,那肯定是離開了京都,如果不在京都,她會去哪兒?為什麽元安公主如此擔心?

  欒單縣。

  腦中蹦出了這個地點,趙昶安的心一下亂了,原本他的心似水麵上起了清風,被吹得泛起漣漪,在意識到魏昭去了震中,此時成了狂風驟雨,許多的念頭都升起來,一會兒想著那樣危險的境地,她怎麽就去了?一會兒又想著,她定然是陪著太子的。

  心中的念頭冗雜,他撚著佛珠都無法讓念頭消退。

  “虛雲大師?”元安公主的身子前傾,手中攪著手帕,“您佛法高深,一定可以斷的出吧。”

  按道理虛雲應該說一聲慚愧,他隻是模糊見著了一些人身上的氣運,無法看得到那人的命運走向,不過麵對焦急的元安公主,他並沒有自謙,而是直接說道:“說不上佛法高深,明衍郡主行事坦蕩蕩,心懷善念而做好事,倘若是有些凶險,她也可以逢凶化吉。別人的話,我看不出一人的命數,明衍郡主的話,我可以肯定是福祿長命之相。公主不必擔憂。”

  元安公主看著天生佛相的虛雲大師,頓時寬了心,她誠心地行了一個佛禮:“多謝大師。”

  虛雲大師慈祥地唱了一句佛號,元安公主得知了答案便不做多留,就向虛雲大師請辭,虛雲大師讓小沙彌送元安公主出去,隻是走得略遠些,她隱約聽到虛雲大師向三皇子說道:“可是安心了?”

  元安公主一怔,忍不住回頭去看。

  短發的趙昶安雙手合十,輕聲說道:“多謝虛雲大師,我這三千煩惱絲到底沒有斬落幹淨,仍是心中波折。”

  虛雲笑道:“倒也不必放在心中,隻消讓那些情感起落像是潮湧一樣。更何況,公主憂心明衍郡主,我等也憂心震中的太子殿下,昶安應當也是如此。”

  趙昶安笑了起來,“您說的是,知道他們平安就好,由著情感湧動,似乎就平靜了不少,我本是人,又不是……”他搖了搖頭,心中豁然開朗,有些年頭由著隨波而動就好。

  趙昶安平日裏祁明萱的言語之中十分瞧不上明衍郡主,隻是趙昶安想,她憑什麽去和魏昭去比,光是這次地動的事情,兩人高下立見。

  太子很好,願意跟著去震中的昭昭也很好。他出家讓母妃絕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現在一切都很好。

  元安公主在小沙彌催促的時候,連忙往外走,她心中隱隱猜到了趙昶安的情愫。心中替他一歎,也學著趙昶安的做法,任由那個念頭消散。

  跟著小沙彌到了寺廟後山,元安公主找到了柳氏一起兩人便離開了。

  元安公主得到了虛雲大師的話,終於夜間可以安眠,在過了半個月以後,她在長寧宮裏在聽到了女兒和太子平安的消息,心中的石頭徹底放下,她感激虛雲大師,再次前往法決寺。這次吸取了上次的經驗,特地沒喊上柳氏,隻是自己一個人來。

  元安公主這次依然沒有在寺廟裏停留太久,隻是離開的時候,元安公主遇到了一個意外的人——祁明萱。

  元安公主看不上祁明萱,直接離開,而祁明萱也注意到了元安公主,不過祁明萱渾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

  祁明萱這是第二回 在這寺廟裏見到趙昶安,相比上一回,趙昶安更加清冷了,他撚著佛珠念經的模樣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僧人,甚至祁明萱覺得……他更像是有佛性的高僧!

  而趙昶安見著她來了,他看都沒看她一眼,上一回他好歹會問一句她為何來,現在的趙昶安明顯就將她的妻子當成了一個普通的香客。

  祁明萱心中又恨又怒,但上回的不歡而散,她這次前來已經告誡過自己要忍耐,父親和她說了,現在太子和魏昭不但平安無事,而且因為太子處置得當,一場滔天天災的損失隻死了幾百人,現下百官稱讚,就是之前偏心三皇子和貴妃的皇上也是對太子萬分滿意。如果之前因為三皇子出家讓她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這會已讓她絕望。

  不過,她是不會認輸的,畢竟老天爺給了她重活一輩子的機會,她怎麽都不能浪費了老天爺給的機緣。

  將自己困在屋裏想了三天,她終於尋到了一絲生機。

  待虛雲離開後,祁明萱輕聲說道:“自從太子的消息傳進了宮,母妃就見不著皇上了,宮裏頭的人看菜下碟,母妃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趙昶安撚佛珠的動作有一瞬間僵硬。

  趙昶安知道母妃有許多不對,但是母妃確實是全心全意為自己打算的,雖然她的打算自己不想要,但是出家這件事,確實給母妃很大的打擊。

  母妃不是得父皇的喜愛嗎?宮裏的人怎麽會踩低捧高?

  祁明萱此時緊盯著趙昶安自然沒有錯過他的動作和表情。

  有這般反應她心中的把握也大了些。

  “那日你的話驚醒了我,我還去了一趟欒單縣的方向,這路上有不少流離失所的災民,之後的幾日我日日都做著噩夢,他們流著血淚問我為什麽不救他們,我以前不知民間疾苦,隻道富貴榮華,這幾日徹底讓我清醒了,我現在知道我錯了,你是否能夠原諒我?”

  趙昶安一怔,祁明萱竟然……

  他終於正眼看了一下祁明萱,此時祁明萱低著頭,臉色虛白,神情憔悴,顯然這幾日日子過得不好是真的。

  趙昶安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最終說道:“施主回頭是岸,甚好。”

  祁明萱心中冷笑,三皇子還真是郎心似鐵呢?若非為了不讓三皇子和她離心,她今日就不會過來了。

  “是啊,我確實做錯了,現在回頭是岸了。”祁明萱低著頭,沒讓三皇子看到她眼底跳躍的憤怒火光。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陣,祁明萱整理好情緒,才輕聲說道:“母妃前幾日被一個小貴人羞辱,母妃打了那貴人,皇後讓母妃跪了一會,皇上也不曾過問,母妃傷心思慮過重已經病倒,你若有心,便回去瞧瞧母妃。”

  趙昶安眉心一皺,對這話有些不大信,母妃在後宮是什麽地位,向來隻有母妃為難皇後的份,皇後哪有本事為難母妃。

  祁明萱苦笑著說道:“殿下,我何必說謊話哄你?母妃以前很得寵,又有了你,宮裏也好,宮外也罷,都認為你和母妃會是未來的皇主,現下你在朝堂上出家了,自是不如以前了。”

  ===女配她天生好命 第136節===

  “還有,就連汪老爺的日子都不好過,畢竟大家說是仰仗母妃,其實還是看重你。”

  “還有殿下別忘了一件事,當時太子去賑災是誰推動的?皇後心中怎會沒有怨氣?畢竟夜裏那麽大的地動,太子殿下差一點就去了,現在有了機會,怎會不蹉跎母妃?”

  “我和母妃說了災民的事情,母妃也心生悔意,不過你也知道,母妃素來強硬,不願意流露出這些。她在宮中的日子當真不好過,你沒發現,這寺廟裏的侍衛都已經撤了不少,甚至你應該見到了其他過來禮佛的人了吧。”

  “殿下,你好歹回宮一趟,別的也就罷了,母妃對你是有生恩的,怎能不還了生恩?安撫母妃罷,向來由奢入儉難……我也不會再來煩擾你,日後便在府裏弄個佛堂了此餘生。”

  趙昶安的手指終於停下來,他看著祁明萱,似乎想探究祁明萱這話裏有幾分真。

  祁明萱心裏清楚三皇子還是不信的。她說得也確實是半假,母妃見不著皇上,是皇上知道母妃要說什麽,皇上隻能避著,皇上對母妃依舊寵愛。至於被小貴人羞辱,也不過是小貴人私下說了幾句閑話,剛好讓母妃聽到了,母妃的性子豈會容忍,至於之後被罰,母妃本可以不理會,是她勸下了母妃,就是出了一場苦肉計,好讓三皇子從寺廟裏回來。

  不過,隨著他出家,哪怕現下未有這般處境,過上一年半載的,她說得都會成真。

  所以汪貴妃確實很發愁,嬌媚的容顏都折損了不少,嘴角起了好幾個火泡。

  “你好好想想,我回去了。”祁明萱行了一禮,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一切就如她話中所說,她似乎真的後悔了,對他也無甚強求。趙昶安低頭看了眼手上的佛珠,終是閉上了眼,他重新跪坐下來敲起了木魚。

  他若心軟,之前所做就已經白費了,他相信太子,他這般留在寺廟,太子會善待母妃的。

  這樣一想,木魚的節奏韻律恢複到了之前。

  祁明萱出了寺,她在外頭等了會兒,不曾見三皇子,也不見三皇子跟前人出門,她冷著臉說道:“去宮裏。”

  她原也沒有寄希望這三言兩語可以讓趙昶安回心轉意,不過此時給他留下一些引子,順便做給望貴妃看而已。

  汪貴妃見祁明萱沒有將趙昶安帶回來,又見祁明萱沒有傷心難過之意,心氣一起,一巴掌直接打了上去。

  祁明萱捂著臉,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麽多宮人麵前被汪貴妃打,她有一瞬間懵了。

  汪貴妃氣道:“你讓本宮裝病本宮也裝了,你讓本宮受沈氏那賤人的命令跪在花園子裏一個時辰,本宮也跪了,還有那地動太子……罷了,現下你卻沒能將我兒帶回來,本宮要你何用?”

  祁明萱垂眼立刻跪了下來,汪貴妃那未說完的話才是真正打她的原因。地動太子不但沒死,還立下滔天大功,尤其這還是天命的情況下這般洪福齊天,可不就是襯托太子方才是正統,汪貴妃是真的慌了,才會如此激進打她。

  隻是……道理是懂得,祁明萱還是覺得委屈。

  祁明萱捂著臉,憑什麽呢?一個殺豬屠戶之女都能這樣折辱她,她明明才是天命之女,卻處處受到委屈!

  祁明萱一開始是想要讓三皇子死的,她當真動了心思,隻是法決寺像是鐵桶一樣,她才放棄了那個主意,又因為父親的勸說,有把心思轉回到了正道上。

  這正道自然是讓三皇子還俗,重新去求那位置。

  隻是祁贇之也不知道,女兒祁明萱膽大包天,準備設計害死貴妃,用貴妃的死來讓趙昶安還俗。

  祁明萱輕聲說:“母妃,我有話要說,還請母妃進寢殿。”

  汪貴妃怒目而笑:“好,本宮要看你還有什麽可說,若帶不回我兒,我要替我兒休了你。”

  祁明萱藏在袖子裏的手不由握緊了,她籌謀了這麽久,那般討好汪貴妃,隻是為了聽這樣一句話嗎?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有任何心中顧慮了。

  眼底暗芒一閃而過,她緩緩起身,然後扶住了汪貴妃,汪貴妃卻甩開了她,祁明萱也沒再勉強。

  進了寢殿,左右宮人都已經離開。

  “說。”

  “今日我將母妃你的事和夫君說了,夫君之前還在念經敲木魚的,聽到您的委屈便停了下來。”

  汪貴妃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下來,口中說道:“昶安孝順,我就知道的,他向來心軟。”

  祁明萱斂住眼中的嘲笑,要是真孝順就不會出家了,要是真的心軟,哪兒會不出法決寺?他那個木魚咚咚咚的,敲得很好聽呢。

  她繼續說道:“隻是這樣不夠,還請母妃能裝得更委屈一些。”

  汪貴妃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剮向祁明萱,汪貴妃自從跟了趙桓,哪兒有什麽委屈?前些日子的那一出,已經讓她憋屈的一肚子火,要不然也不會明明還很重視祁明萱,卻打了她耳光,還放狠話說要休了祁明萱。

  汪貴妃怎麽都不會拋棄祁明萱的!

  祁明萱委屈說道:“夫君隻在意母妃您,兒臣也是沒有辦法,我們隻有讓夫君回來,日後再憑借兒臣夢中老神仙繼續謀劃,母妃您一定會成為我大齊的太後。”

  汪貴妃聽了心裏舒服,她橫了一祁明萱一眼:“你還有什麽手段?老神仙又說了什麽?”

  祁明萱突然近身了,小聲問道:“母妃,您可了解宋太醫?”

  汪貴妃自然了解宋太醫,宋太醫是醫署裏頭她信任的太醫之一,不過到底不如王太醫的醫術好,她便也甚少用。

  她摸了摸嘴角的傷口,這傷口就是宋太醫治的,不過汪貴妃嫌棄他治的不好,正準備換個人開方子。

  “宋太醫在文帝時是李禦醫暗地收的弟子,李禦醫曾經研製出一份假死藥,幫助當時的罪妃馮氏逃出了後宮,兩人還成婚生子了,後來案子查出來,李禦醫和馮氏被滅了九族,那假死藥也就是徹底消失了。”

  汪貴妃不是傻子,哪裏不明白祁明萱的意思。“這宋太醫有假死藥?”

  不過汪貴妃不明白,為什麽忽然扯到了假死藥上去,要是真的有這藥了,又能如何。

  祁明萱點了點頭,她輕聲說道:“娘娘您若是被皇後娘娘害死了,皇上會不會廢後?太子生母成了罪人,哪裏還能做太子?”

  “夫君也會因為母妃你的仇對太子動手替您報仇,沒了太子,皇上定然會立夫君為太子,您也一定會被追封為皇後的。”

  “而那時候假死藥藥效過去,我和宋太醫借用尋到解藥……那時候母妃睡一覺醒來後會發現,您既是皇後了,夫君也是太子了。”

  汪貴妃一驚,還有這種奇藥?這假死藥還能這樣用?

  她也聽過一絲秘聞,文帝時期,確實有後妃和禦醫私奔的秘聞,若是真的,這個計劃……那真是萬無一失了,就像祁明萱所說,她不過睡一覺就成了皇後,那真是她這輩子最渴求的事了。

  “母妃可以招宋太醫問上一問。”

  汪貴妃心裏意動,但有些疑慮:“你沒見過宋太醫吧,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老神仙告訴你這樣用?你快說!”

  祁明萱不慌不忙說道:“我夢裏老神仙告訴我的,這藥未來會被宋太醫自己用了,以此躲了太子登基後的清算。”

  汪貴妃臉色一變,這不是說太子會登基,連宋太醫她不怎麽重用的太子都被定了死罪清算,她還有什麽好下場?

  隻是汪貴妃不知道,這是祁明萱故意這麽說的,汪貴妃本來就被皇後的位子所誘惑,再加上未來可能慘死的結局,不怕她不用這一計。

  “這麽說,日後是太子登基了?”汪貴妃目光冰冷地問道。

  “哎。”祁明萱故意歎氣,“太子定然順順當當,母妃也會為皇後做了人彘……此舉讓老神仙都看不過去了,於是才泄露天機給我,得老神仙庇佑,母妃定能心想事成。之前我不想說,也是擔憂母妃會害怕的緣故。而現在的話,再不說就遲了,咱們一定得逼一逼三殿下!不然這事就真的要發生了!”

  汪貴妃有些不可置信,皇後怎麽敢?

  她沒有想過祁明萱話裏有假,在她看來,祁明萱很聽她的話,她的老神仙也是真的,也正如祁明萱所說,若非皇後有這樣的惡念,老神仙怎麽會落到祁明萱身上來幫她?種種原因相加,汪貴妃沒有任何懷疑,因此,她也坐不住了,她向外頭喊道:“來人,去請宋太醫,本宮嘴角又疼了。”

  祁明萱心裏鬆了一口氣,汪貴妃意動,那麽就成功一半了。

  宋太醫很快就來了,他誠惶誠恐地拜見了汪貴妃,見到祁明萱後心下後眼中有一瞬間恐懼,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微臣給貴妃娘娘請安,見過……夫人。”似乎是不認得祁明萱。

  汪貴妃不悅說道:“這是三皇妃。”心裏不免更信祁明萱知曉假死藥是老神仙之故。

  “拜見三皇子妃。”

  祁明萱忙落到汪貴妃身後,不曾多言。

  “起來吧,本宮這口角真的還沒有好,你來為本宮把把脈。”

  宋太醫立刻應了下來,把脈是極度安靜中,汪貴妃突然屏退左右:“前朝出了一樁後妃假死和禦醫私奔的事情,宋太醫想來知情吧!”

  宋太醫臉色劇變,脈了不把了,他立刻跪了下來。

  祁明萱目光微微一閃,她說道:“宋太醫是當年李太醫收的藥童,想來是也有假死藥方的。”

  宋太醫將頭磕在地上,他哭道:“微臣不知,請娘娘饒命。”

  汪貴妃見狀知道假死藥是真的了,她不悅道:“哭什麽,本宮沒要你命,你是本宮的人,本宮日後不會虧待你。”

  宋太醫這才停了下來,汪貴妃看向祁明萱,祁明萱就威逼利誘讓宋太醫獻出了假死藥,祁明萱主動說道:“母妃,明日兒臣和母妃一起去見皇後,觸怒皇後後,我和您一塊在殿裏,到時候我來哭喪,讓人知道皇後的惡形,勾起聖上對您的憐惜。”

  汪貴妃被祁明萱說的預言嚇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改變既定的未來:“昶安不喜你,皇上也不會在意你這個兒媳生死,本宮睡過去還要人主持大局,你就不必在場了,本宮會安排人,你的話,好生將昶安籠絡回來要緊。”

  祁明萱嘴角微微一勾,卻是失落地回道:“母妃……”

  而底下跪著不敢抬頭的宋太醫身子顫抖起來,祁明萱目光一冷:“宋太醫,你也聽到了,想來您不會背叛娘娘的,是嗎?”

  宋太醫還沒答話,汪貴妃冷道:“宋太醫家眷都在本宮手裏,萱丫頭放心罷。”

  祁明萱點了點頭。

  “母妃,我想了一下,此事機密,萬不可與旁人說,母妃睡去後,母妃殿內的人哭的越傷心越好,還請母妃莫要和宮人說,多一人知曉多一份危險,若事敗,母妃不但會被皇上厭棄,還有滿門之禍。”

  汪貴妃豈會不明白,原本想和心腹說這件事,這時候也不由散去了念頭,隻是……祁明萱這個黃毛丫頭,是不是靠得住?

  祁明萱此時輕聲說道:“母妃,我既然能夢了那老神仙,想來我也是有一些福運在身,若是我在場,有了什麽差錯,指不定還有神仙相助,還是我和您一起吧。”

  汪貴妃立即說道:“萱丫頭,還是你處事周全,臉上疼不疼?母妃給你一些好藥。”

  第173章 貴妃將死

  祁明萱離開了皇宮,她坐在馬車上,聽著大街上熱鬧喧嘩,嘴角微微下抿,露出不屑神情。

  她所坐的車是高頭大馬拉著的,馬匹通體雪白,還有車架上的刺繡穿了很多的金銀線,在陽光下纖毫畢現,這樣精美繡活自然熬紅了繡娘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這樣的馬車其他人見著就會避讓開。

  這權勢的力量,也讓祁明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她想不通為什麽趙昶安執意要出家?是權勢不動人?她不過是個女眷就體會到了掌權的美好,三皇子隻會權力更勝。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靠著窗邊,對外吩咐道:“繞著護城河走一圈。”

  她上次就是繞著護城河邊,見到了宋太醫的家,想到了那件事,通過捏住了宋太醫的把柄,讓宋太醫聽她的話。

  宋太醫的事情當真是最後一件了,那之後,她就死了。

  想到了再也無法利用前生的事情,輕輕歎了一口氣。

  微風輕輕拂過祁明萱的麵容,想到了明天的事情,她直接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假死藥,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祁明萱嗤笑想著汪貴妃最後發亮的眼神,以為睡一覺就可以當皇後?當真是想的美!不愧是屠戶之女才會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無論是長生之藥又或者是假死藥都是世間不存在的。

  祁明萱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汪貴妃死。

  趙昶安這麽不成器,總得有什麽逼逼他。汪貴妃死了,趙昶安不可能無動於衷,肯定會出寺,同時,容顏嬌媚的貴妃娘娘死的及時,還可以勾起聖上的憐惜,而且這一招用的是陽謀,汪貴妃在皇後的宮殿死了,在外人看來貴妃娘娘不會自殺,那麽殺人的肯定就是皇後,讓聖上廢掉皇後,廢掉現有的太子,就可以改立三皇子為太子。

  趙昶安出了寺廟,皇帝又要立他為太子,此時就沒有理由可以拒絕了吧。

  祁明萱彈了彈指甲,想著隻要三皇子對汪貴妃有一丁點的愧疚之心,都會順了汪貴妃的意思。

  祁明萱甚至怎麽勸說三皇子都已經想好了:

  ===女配她天生好命 第137節===

  “殿下,你執意離開,才會讓母妃在宮中備受折辱,要不然也不會讓母妃落到這般的地步。”

  “母妃在死去的時候,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母妃希望你怎麽做,殿下你心中是最清楚的。殿下,人家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你也把你的慈心分一點給母妃吧,要不然母妃她死不瞑目。”

  “當著我的麵,皇後就可以害死貴妃娘娘,你希望太子登基後仁慈,這樣來看根本是不存在的。太子就是裝的好,他被毒婦皇後養大,怎麽可能有一顆仁心,反而是殿下才是仁心在身。”

  “殿下,隻要登基了,給我一個孩子,你要還是一心向佛,我覺得不會攔著。出家總是要了結塵緣,當把所有的塵緣了結,讓大齊有一個儲君,你再出家沒問題的。”

  在祁明萱看來,三皇子最大的毛病在於他心軟,她就可以利用對方的心軟行事,母妃都因為他死了,他再怎麽心硬,也應當圓汪貴妃的夢。

  至於說汪貴妃。

  祁明萱的嘴角翹起,想要成功,總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不是嗎?到時候死後,三皇子登基,追封汪貴妃為太後,也算是達成了目的,倘若是九泉之下汪貴妃可以睜眼,也算是眼睛一閉一睜做了太後。

  祁明萱現在已經不指望三皇子了,她想的是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然後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帝王,不過她不會像是汪貴妃一樣,養出來一個廢物兒子。

  她的爹爹才學高,家裏還有不少幕僚,加上群臣看似聽汪貴妃的,實際上自從她被下旨做三皇子妃,隱隱是以她爹爹祁贇之為首。這樣的狀況,肯定可以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孩子,在兒子掌權之前,整個大齊都是她的。

  想到了這裏,祁明萱心中越發期待明日了,她被汪貴妃打了一巴掌的鬱氣一掃而空,悠哉繞城逛了一圈以後,中午還去了酒樓吃飯,吃完之後甚至有心情去買了一些糕點回祁家。

  祁贇之見到了祁明萱,看到了她臉上的紅印,仔細一看猜到了是貴妃娘娘打得,眼皮子一跳說道:“臉上礙事不礙事?”

  祁明萱說道:“不礙事的。”

  看著女兒臉上的笑意,祁贇之心中咯噔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你心情很好?”

  祁明萱應了一聲,“爹,您到時候就等著好消息,等到明天之後,很多事情就會結束了。”

  “確定就是明天了?你……那裏究竟是個什麽章程。”

  “爹,知道太多也不好,您隻需要知道一件事,我和您還有貴妃娘娘都是一個目的,盡快讓三皇子離開法決寺。其他的事情……”祁明萱對父親搖搖頭。

  “好,我知道。”祁贇之說道。

  祁贇之勉強笑了笑,更多的計劃女兒沒和他說,意思是知道了太多這種宮闈之事對他沒好處,祁贇之隻是眼皮子亂跳,心中不安。

  祁明萱含笑看著父親,心想著,父親估計也猜到了她的打算,隻是沒說破而已。

  想要讓三皇子離開寺廟哪兒有那麽容易呢?可不是哭一哭鬧一鬧就可以達到目的,必須得有人命在裏麵才行。

  祁贇之確實隱隱猜到了,他去法決寺親自求過三皇子,跪在三皇子麵前,頭上嗑得青腫,對方根本無動於衷,祁贇之甚至懷疑再來一次地動,他都不會離開寺廟。

  除非……貴妃重病,或者是死亡。

  不過女兒剛剛提到了,這是大家共同的心願,貴妃娘娘應該也是準了的,不會有什麽差錯。

  祁明萱沒有逗留很久,“爹,我走了。”

  祁贇之等到女兒離開了之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汪老爺去了宮裏。本想要追出去告訴女兒,忽然想到要是貴妃娘娘要是真的出事了,他最好不要攪入其中。

  於是祁贇之就慢慢坐了回去,女兒既然不告訴他,他還是當做不知道的好。

  *

  第二日早朝時間,兩人到了皇後沈嵐所在的長寧宮,祁明萱陪著汪貴妃到的時候,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開得爛漫又簇簇的薔薇花,旋即就是沈嵐。

  沈嵐自從知道了欒單縣的狀況,像是雨後的芙蓉一樣,從過去怏怏的模樣成了嬌豔欲滴的飽滿狀態。

  隻是今天之後,事情就會發生變化。

  “皇後娘娘。”

  沈嵐在見到了貴妃與祁明萱之後,收斂了笑意,“沒想到貴妃娘娘和三皇子妃十分有心。”

  汪貴妃帶著祁明萱過來打得旗號是,恭喜太子平安,即將歸來。

  沈嵐也想要看看汪貴妃想要使用什麽手段,自從三皇子鬧著出家,汪貴妃消停了一段時間,然後前段時間祁明萱進宮了,汪貴妃又開始折騰起來,居然還和一個小貴人起了衝突,還跑到禦花園裏一前一後跪了一刻鍾時間,還口口聲聲說是她下令的。

  沈嵐表麵上由著汪貴妃折騰,心中泛起了一絲狐疑來,就算是汪貴妃假裝,但是下跪是真,汪貴妃從來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能被祁明萱給攛掇著,祁明萱想要做些什麽?尤其是今天的祁明萱打扮十分樸素,談若是再帶一朵絨花,簡直可以給人披麻戴孝,而與之相反的則是汪貴妃,她長相明豔,今天的妝容更是如此,宛若是怒放的薔薇花。

  “沈氏,你是不是以為太子回來了,他就永遠都是太子?”

  沈嵐一怔,汪貴妃喊自己沈氏?

  汪貴妃含笑轉著手中的杯盞,說道:“我跟你說,等到太子回來了,他就會發現他成了四皇子,旁人稱呼他為太子殿下,現在得加上一個廢字。”

  沈嵐臉色一沉,“來人,送客,貴妃娘娘既然頭腦不清楚,不如多吃些藥,少在這裏嚼舌頭。”

  汪貴妃昨日在送走了祁明萱之後,還和宋太醫仔細問過那個假死藥,吃了之後人的皮膚宛若是桃花花瓣一樣美麗,汪貴妃今日裏是盛裝打扮,掐準了時辰過來的就是為了等會為了陷害皇後。

  此時汪貴妃故意激怒沈嵐,見著皇後隻是讓人送走她,自己並沒有走過來,就繼續說道:“沈氏,世人都說沈家女好,我瞧著就是那樣,連個男人的心都奪不到,我覺得你連女人都不算。”

  先前汪貴妃說廢太子的時候,沈嵐確實生氣了,現在聽到汪貴妃說自己不算女人,反而覺得可笑,她要趙桓的心幹什麽,那是整個後宮裏最沒用的東西。

  “行了,汪氏。”沈嵐反而笑了起來,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向汪貴妃,“想做什麽……”

  本來想說她想要使用什麽手段,結果看到了汪貴妃,雙腿一曲,就倒在了地上。

  汪貴妃倒下之後很快就伸直了雙腿,她在地上翻滾,“明萱,去請皇上,皇後害我!”

  “是。”

  汪貴妃本來是做做樣子,誰知道很快她就腹中一陣痛疼,當真滾了起來,她想要開口,結果發現自己的喉嚨迅速腫了起來,讓她無法說話。

  祁明萱喊了人之後,她跪在汪貴妃的麵前,一隻手握住了汪貴妃的手。

  汪貴妃眉心死死擰著,又驚又怒地看著祁明萱,誰知道祁明萱先是勾唇一笑,繼而狠狠掐了掌心一把,淚水湧了出來,祁明萱的聲音淒厲:“母妃,母妃你怎麽樣了?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您再堅持一下,等會人就來了,還有父皇,對了,還有三殿下,我已經讓翠環去法決寺請三殿下了,等會您醒了就可以看到三皇子了。”

  汪貴妃捂著肚子,她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了出來,口中發出了“嗬嗬”這樣無意義的聲音,難怪今兒一清早的時候,祁明萱就問她,有沒有把事情告訴別人,不然再等等,而她當時說了什麽?

  “本宮既然已經答應了你,豈會是出爾反爾?我誰也沒有告訴,畢竟你說你福運在身,今兒會配合我。”緊接著她眉心一皺,“你難道怕了?那我去找翠環。”

  當時祁明萱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母妃,您既然沒有告訴他人就好,一切按照昨日的計劃來。畢竟太子隨時有可能回來,到時候很多事情會生變。”

  汪貴妃想到了這裏,死死盯著祁明萱,原來根本沒有什麽假死藥,祁明萱是真的要她死,好逼回她的昶安。

  祁明萱的淚水簌簌落下砸在了汪貴妃的唇邊,汪貴妃竟是嚐到了淡淡的鹹味,原來這樣狼心狗肺一樣的女人,淚水也是鹹的。

  第174章 芙蓉靨

  當汪貴妃倒地打滾的時候,翠羽跑得要飛起來,不少小宮女注意到了翠羽姑姑,心中想著隻怕又有什麽大事了。

  她們這些小宮女,無論是潮起潮湧與她們都幹係不大,反而是惱人的花瓣得注意掃幹淨,不然被如意姑姑看到了,就得挨罵了。

  小宮女們把目光從翠羽身上挪開,她們低頭又開始掃花瓣。地掃好了還有一個好處,太子就要回來啦,打掃得幹幹淨淨好迎接太子回來。

  太子回來了很快就要成親了吧,當時定下太子妃的時候就放了一批宮女,這次說不定可以放走更多。她們說不定可以離開偌大的皇宮,回到家鄉。

  朝堂裏手持拂塵的是孫晉,而在外候著的是秦壬,秦壬見著了翠羽早早就把人給攔了下來,翠羽幾乎癱倒在侍衛的懷中,口中喘著粗氣,秦壬連忙說道:“翠羽,什麽事?”

  翠羽喘著粗氣,她的聲音顫抖著,“皇後娘娘害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要死了。”

  汪貴妃身邊有幾個翠字打頭的得用宮女,在進入長寧宮之前,汪貴妃就說了,等會她倒地之後,一個去請太醫,裏麵得含括宋太醫,一個去法決寺請三皇子出寺,說是貴妃娘娘被毒害要死了,一個負責去請聖上來,而翠羽就是負責請聖上的宮女。

  幾個宮女見到了汪貴妃把指甲在杯子裏彈了彈,然後喝下了加東西的水,而翠羽是最慢行動的,等到她在皇宮裏奔跑又是跑得最快的,因為她清楚地看到了開始滾動之後,貴妃娘娘剛開始是慢吞吞隨意滾兩下,忽然就滾得認真起來,背脊也因為疼痛佝僂,甚至五官也是皺成一團,這是以前貴妃絕對不可能做出來的事情。

  貴妃娘娘最為在意自己的儀姿,按她的說法,就是落淚也是有講究的,不能涕淚一起落下,一定要落淚落得好看,惹的人心憐才可以。

  翠羽當時的心砰砰直跳,因為愣神了一下,聽到了啪得一聲,貴妃娘娘鬢發裏的玉簪落了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貴妃娘娘今天帶著的這一根發簪是當今聖上親手雕琢的,貴妃娘娘居然由著玉簪從鬢發裏滾落,啪得一下落在地麵上成了兩半。

  這不對,這很不對。

  貴妃娘娘是真的出事了,翠羽想到了這裏,心跳如擂,更是顫抖著聲音說道,“秦公公,還請通傳一聲,貴妃娘娘真的出事了。”她展開了手,露出了玉簪,而一路上因為翠羽用力扣著發簪,通體碧色的發簪沾染了血跡。

  汪貴妃身邊翠字打頭的宮女這般狼狽,而看到了發簪上的血,秦壬更是身子一抖,他一咬牙,連忙接過了碎發簪,打開了角門趨步去找師父孫晉。

  孫晉聽聞是那麽大的事情也不敢耽擱,立即附耳到了趙桓處。

  趙桓其實這些天對汪貴妃是有些愧疚的,三皇子剃了頭發鐵心出家,太子深入震中平安歸來更是讓欒單縣呈現欣欣向榮之相,趙桓就算再偏愛三皇子,以前心中有過隱蔽的念頭給三皇子一些機會,倘若是太子有一丁點的差錯,那就換成三皇子繼位。

  而欒單縣地動的事情徹底讓趙桓改了心思,夜間那麽大的地動,太子還活著,還能夠把欒單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倘若是他再廢太子,九泉之下都無法麵對列祖列宗。於是,趙桓為了整個大齊,太子之位不會有任何的變動。

  趙桓知道自己內心下定了決心,而汪貴妃的心思他也清楚,仍是覺得三皇子有機會,而不知三皇子在他這裏已經沒有了機會,趙桓覺得愧對貴妃,這段時間趙桓鮮少去見汪貴妃,甚至寵愛了一些貴人、昭儀,也因為寵愛了新人,更是不去見貴妃,現在聽聞貴妃出了事情,霍地一下站起身子,因為想到了什麽,趙桓隨即又坐了回去。

  皇後的品性趙桓是相信的,她是典型的世家女,隻要位置不變,在後宮裏大權在握,其他的事情她都渾然不在意,而且她的祖父曾任先帝太傅,在子女之中最為疼愛的便是沈嵐,甚至先帝在時也說過,沈嵐頗有沈閣老之風。

  趙桓寵幸皇後的時候,會有一種寵幸朝中重臣的感覺,等到皇後懷了孕,他就鬆了一口氣,隻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宿在長寧宮罷了,其他時候常去的是汪貴妃那裏。

  這樣的皇後怎麽會把貴妃叫到長寧宮,還在長寧宮裏毒害她?趙桓開口:“當真是出事了?”

  孫晉說道:“在外麵的是翠羽,她一身汗不說,手心裏還攥著一個碎了的玉簪,就在這裏。”

  孫晉認出了這玉簪,看著趙桓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此時不再耽擱起身往長寧宮放向去。

  歐旵往前一步,還沒等歐旵說話,孫晉就高聲說道:“退朝。”之後孫晉就跟著趙桓一起往長寧宮的方向去了。

  “大人。”清流這邊是以歐旵為首,聚在他這邊,輕聲議論起來可能出了事情,而汪貴妃那邊的人也是麵麵相覷,隻有祁贇之的手心發涼,果然就是今天了,他心中矛盾,想要留在皇宮裏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又怕等會的狂風驟雨承受不住。

  歐旵看了一眼祁贇之,“走吧,等到了禮部衙門再說。”

  見著歐旵走了,其餘人看著祁贇之,祁贇之也幹脆說道:“我們也先走。”

  官職僅次於祁贇之的衛淞表情淡淡的,旁人說什麽他就聽著,他原本是穩穩壓過祁贇之的,自從祁明萱成了三皇子妃,他就泄了氣,後來三皇子剃發,衛淞心裏頭還有一種隱蔽的快·感,祁贇之也就隻強過自己幾天,他和幾個朝中官員都覺得三皇子大勢已去,都開始盤算起來新的出路,衛淞慶幸自己當年和太子妃還有些交情,心想著下了汪貴妃這條大船,去登清流的船。

  衛淞本來就是戶部官員,明衍郡主的養父是他的下屬林鶴,於是衛淞就與林鶴走得頗近,間接表明自己的意願。

  *

  趙桓手裏攥著碎了的發簪,匆匆到了長寧宮,此時的汪貴妃在地上滾了許久,她的力氣漸漸失去,已經進氣沒有出氣多了。

  汪貴妃出了一些汗,鬢發沾在麵頰上,因為在地上滾動,頭發有些零亂,卻並不狼狽,因為她現在膚色竟是浮現出如花的淡紅色,眼睛緊緊閉著,眼角垂著一滴淚,整個人宛若是含珠帶露的芙蓉。

  這毒·藥的名字就叫做芙蓉靨,是祁明萱特地給汪貴妃挑選的,汪貴妃覺得死得最美的時候容易勾起人的憐惜,祁明萱也是這般覺得,就如了汪貴妃的願。

  “母妃,父皇來了,您睜睜眼,陛下來了!”祁明萱的雙手死死握住了汪貴妃的一隻手,不停地在汪貴妃耳邊說話,讓汪貴妃睜開眼。

  汪貴妃的眼睜開了,別說是趙桓了,就連漫不經心的沈嵐都是一愣,原因在於此時的汪貴妃太美了。

  汪貴妃年輕的時候或許美麗,一雙眼靈動有餘卻不夠澄澈,而現在不同,她的一雙眼宛若是浸潤在清泉水裏的黑水銀丸,格外清澈。此時配著芙蓉靨,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豔。

  汪貴妃很清楚自己要死了,剛剛腹中疼痛的時候,她就明白了根本沒什麽假死藥,祁明萱是真的要她死,是真的要利用她的死讓昶安登基。她想著自己雖然答應了祁明萱不告訴別人,但是她卻給弟弟留了一封信,裏麵寫得很清楚關於祁明萱的計策,還有假死藥的事情,等到汪德全進宮發現她真的死了,肯定會替她討回公道。

  她的那個傻弟弟讀書不好,也不愛武藝,甚至沒什麽大誌向,不過最疼家人,她未入宮前兩人就關係很好,汪德全九成九會拿著信直接替她喊冤,這樣一來會白廢了這一番布置。罪名會落在祁明萱身上,也就無法坑害到皇後了,也無法讓天子廢後,更是無法讓她的昶安做太子。

  眼角的淚水落下,汪貴妃想著,她的昶安到底無緣那個位置,不過也好,她的昶安心善根本不敵祁明萱,要是登基之後,掌權在了祁明萱的手中反而更是禍事。

  她的昶安很是命苦,第一個定下的三皇子妃是毒婦婁清韻,第二個皇子妃也是毒婦,或許是因為他不應該從她肚子裏出來。

  而此時淚眼朦朧之中被人握住了手,汪貴妃的思路被打斷,她抬眼看著那人,“愛妃,愛妃……”

  說話的是趙桓,他還穿著的是繡金龍的皇袍,他竟是跪在了地上,汪貴妃朦朧地想到了當年,趙桓麵容沒有皺紋,頭發也是毫無一絲雪白,他們初見的時候,他穿的是青衣,不過露出了一點中衣衣領,裏麵是縫補了金線的,他見到了她的第一眼就眼睛這般瞪大了。

  她就是那麽聰明,隻一眼就知道他身份不凡。後來的事情證明了她的猜測,他比她想得還要厲害。

  汪貴妃想要說話,喉嚨腫得更厲害了,剛剛還可以勉強發出呻·吟聲,現在什麽都發不出了。

  她的力氣也在迅速流失,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最後什麽都說不出,忽然想到了初見時候的笑容來,她用了一點小技巧,露出了俏麗容顏讓趙桓一見鍾情。

  於是,在生命的盡頭,汪貴妃對著趙桓眨眨眼,輕輕笑著學著當年的模樣羞澀別過頭,這一點動作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在扭開頭的時候,手從趙桓的手中滑落。

  最後定格的笑容也是美的,就宛若是她初見趙桓時候的模樣。

  第175章 完結倒計時

  “老爺。”下人用帕子擦拭了汪德全的臉,他剛開始還迷迷瞪瞪不想起來,感覺用了冰涼的帕子,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仍是在床上懶洋洋躺著,打了一個哈欠,“喊我做什麽?”

  “老爺您忘了,今兒是太子回城的日子。”

  太子回城?

  自己確實需要去看,然後再把入城的情形告訴貴妃娘娘,當然還有在法決寺的三皇子。想到了三皇子,他腦袋下意識有些疼,並且想到了哭哭嚷嚷的貴妃娘娘,自從三皇子出家以後,貴妃娘娘的情緒反複,越發難伺候了。

  想到了這裏,汪德全稍微清醒了一些。

  汪德全起身,昨天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起得猛了頭上都有些發脹,他對丫鬟往自己的腦袋指了指,立即就有人上前,用纖細手指揉搓他的腦袋。

  汪德全舒服得一歎,這按捏的法子是從魏昭那裏學的,汪德全想到了魏昭,心想著這段時間遇到過錢家小丫頭,見過林家大房的小丫頭,就是沒見到魏昭,估計是太子去賑災,小丫頭心裏頭也不好過,於是不怎麽出門,這回太子回來了,指不定能見到小丫頭了。

  讓人給自己更衣,汪德全首先就見到了熏香衣服上的信,順手拿了起來,“這是什麽?”

  “老爺,這是昨個兒進宮娘娘給您的。”

  汪德全拆開信,等到拆開了以後看到了裏麵提到了假死藥什麽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娘娘應該是看話本看多了,哪兒有什麽假死藥。

  汪德全往下看才想到了一件事,裏麵居然寫了,娘娘今天就要直接當皇後的麵服用下藥物,讓他把這件事藏在心底不許告訴三皇子。

  “這封信你記住了,今天不能看,明天再看,看完了之後……”

  昨個兒娘娘含笑和他說了許多,後麵的話汪德全不記得了,這會兒讓丫鬟給他更衣的速度加快,劈手把信揉成一團,直接就往外走。

  難道真的有假死藥?

  汪德全心中想著,本來覺得沒有假死藥,看信中貴妃娘娘信誓旦旦說自己到時候可以做皇後,做太後,他就又不確定了。

  祁明萱是貴妃娘娘的兒媳婦,總不能害貴妃娘娘不是嗎?而且祁明萱還有點奇特之處,應該不會騙人。

  剛出了府,汪德全就發現了街上格外擁擠。

  汪德全是想要往宮裏方向去,隻是這一路人太多,都是百姓自發迎接太子,並且要把人給迎入宮裏的,他喝了不少酒,看著這麽多人就腦子疼,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作響,幹脆轉而往法決寺方向。

  汪德全離開家一刻鍾以後,就有宮裏人趕到了這裏,聽聞汪德全去了法決寺,匆匆又往法決寺趕去。

  汪德全到了法決寺,在上山之前見著了魏昭,她顯然是特地裝扮過的,嫩杏色的半臂,桃紅色的裙子,繡案活潑透露出一股鮮活勁兒。

  小姑娘瘦了不少,額頭上還有汗水,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見著了他表情有些驚訝,“汪老爺。”

  汪德全奇道:“太子回來了,你怎麽沒到城門口去?”

  魏昭是前一天晚上提前用魏雙沐這個身份回到京都裏的,和汪德全想的不一樣,今兒一早她沒有去迎接太子一行,而是去了戶部衙門,想要讓養父林鶴放下心來,也是林鶴透露出來宮中出事的事情——汪貴妃死了,死在長寧宮,天子傷心過度,口口聲聲要廢後。

  魏昭在聽聞汪貴妃死了,失聲說道:“怎麽可能?確定真的死了嗎?”

  “嗯。”林鶴應了一聲,“說是看上去很像是睡著了,但是氣息已經斷絕,整個太醫署的人除了宋太醫之外都去把脈了,不光是把手腕的脈搏,還用了脖頸的脈搏,另外氣息也都沒有了,身體的溫度也慢慢涼了下來,可以確定是死了。”

  林鶴一邊說著一邊想著宮裏頭傳出來的消息,汪貴妃被診斷已經死了,天子怒極攻心昏了過去,宮裏人才能夠把消息傳出來,好讓朝中重臣主持大局。

  畢竟……趙桓昏過去之前口口聲聲說是要斬了毒後,這事誰也不敢做主。還是皇後沈嵐讓人先把消息告訴朝中重臣,同時通知大理寺的人過來給汪貴妃驗屍。

  “那個宋太醫是誰?怎麽沒有去把脈”

  “也死了,是一模一樣的毒。大理寺的官員說是毒應該是芙蓉靨。”

  林鶴三言兩語說完了宮中的情形,繼續說道:“太子那邊的話,歐大人已經讓人去知會了。你……”林鶴的眉心皺著,皇後被押解到宗人府,後宮裏現在亂成一團,魏昭若是已經做了太子妃是需要進宮的,但是現在尚未嫁人,她過多攪入此事裏十分不妥,“你先回公主府,後麵的事情該怎麽辦,所有人都沒有章程,因為天子傷心過度,隻怕這些日子多風波。”

  昭昭的唇瓣一抿,“我知道了。”

  汪貴妃怎麽會死了?昭昭滿腦子都是這樁疑問。就算是有歐旵通知,魏昭按道理也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找趙翊林,但是清風繞著她,她卻沒有去東城門迎接太子,而是往法決寺的方向來了。

  昭昭抬頭看著汪德全,後者因為忌不了口,麵上生癤腫的地方反複發作,此時他順著昭昭的視線,也用手點了點,帶著一點尷尬笑容,“郡主,我還是忌不住口,晚點還要麻煩你。”說完之後,忽然想到了假死藥,就問道:“遇到了郡主我正好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假死藥嗎?”

  “假死藥?”昭昭想到了汪貴妃,說道:“可能會有讓人閉氣的藥,但是長時間應當是行不通的。隻有一些行事馬虎的大夫會誤以為人死了,醫術好又細心的大夫不會誤判。”

  汪德全有些急了,“會不會有什麽檢測不出來的藥,就是看著好像死了,其實沒有的。戲本子裏不是常有這種藥嗎?”

  昭昭想著那指引她過來的清風,或許這一次事件的突破口就在汪老爺這裏,她開口說道:“汪老爺,戲本子是戲本子,不能當真的。還有,您說的是貴妃娘娘嗎?我聽戶部林大人說過,太醫署目前活著的太醫都已經診斷了,貴妃娘娘已經去了。目前,大理寺的官員應該也在宮裏候著,等著找到剩餘的毒·藥。”

  “怎麽會?”汪德全失聲說道:“應該有假死藥的才對。”

  “是誰和您說的有假死藥?”魏昭輕聲說道。

  祁明萱。

  這個名字已經都了嘴邊,汪德全什麽都沒有說,他看著魏昭,此人確實對他有些小恩小惠,但是假死藥那麽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能告訴她,還有貴妃娘娘,難道真的出事了?如果要是出事了,明衍郡主怎麽會到這裏。

  “我就是隨便說說。”汪德全幹笑著說道,“說不定是我戲本子看多了,你剛剛說娘娘出事了?”

  魏昭聽到了馬蹄聲,她看了一眼來者對著汪德全說道:“汪老爺,您看宮裏頭的人已經來了,隻怕就是剛剛要去找您,結果您到了法決寺,他們就來了法決寺。”

  汪德全看著那些人果然是宮裏頭的人,說是請他入宮,而魏昭開口說道:“汪老爺,不如我們一起上山如何?三殿下可能也尚未進宮,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應當也有人請三殿下入宮的。”

  “好好好。”汪德全忙不迭點頭,“先上山看看。”

  汪德全覺得自己懷中的信燙得驚人,一會兒想著貴妃娘娘可能已經去了,一會想是不是假死藥生效了,心中火燒火燎十分煎熬。

  第176章 死要瞑目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當昭昭推開了院門,首先見到的就是開得爛漫的桃花,花打著璿落在了虛雲大師身上,更是落在了趙昶安的短發上。

  昭昭從林晟彥的口中已經知道他剃了頭,隻是見到了他還是有些驚訝,與昔日裏的華服相比,這簡單的青衣似乎更適合他,多情的桃花花瓣反而把他襯得更為清冷,帶著出家人的出塵。

  趙昶安垂下眼似乎不聞外事,而虛雲大師對著昭昭淺淺一笑,念了一句佛號。

  “三殿下,娘娘真的出事了。”翠環聽到了有人過來,磕頭更為賣力,而趙昶安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撚著手中的一串佛珠,不為汪貴妃而牽動心神。

  不過魏昭知道,這隻是表象罷了,趙昶安脖頸處的青筋緊緊繃著,他撥動佛珠的方式少了一種韻律,帶著點心煩意亂的意味,他隻是用這種方式去逃避。

  “昶安。”汪德全清了清嗓子,表情露出無措來,“翠環說的事,我也是剛剛知道的,貴妃娘娘真的出事了,明衍郡主告訴我……她、她……”

  汪德全想說汪貴妃死了,這話怎麽都說不出口,他喉頭發緊,想著昨天見到的還神采飛揚的姐姐,怎麽可能出事了呢?

  他的姐姐還想做皇後,做太後,還等著昶安還俗,生出小皇孫來,她可以帶孩子。怎麽可能會真的尋死。

  汪德全的頭上冒出了汗,想著他見到了皇宮裏的人,那肯定是大事才會讓他進宮,又想到魏昭的話,不可能有什麽假死藥,假死時間在七天以上,那人肯定都涼得透透了,人少吃東西可以活,但是不喝水能活嗎?更何況還要埋在棺槨之中。

  所以那個假死藥是真的毒·藥,是祁明萱做的嗎?

  那人不是夢裏有神仙,是天佑之人嗎?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要是害死了人,豈不是夢裏的神仙就不靈驗了。

  他的姐姐總是有一個又一個的主意和念頭,神氣活現的,她有些霸道不許別人逆她的意思,但是也是他的家人,對他們汪家人總是護著,是他在京都裏快活的仰仗,怎麽就去了呢?

  是祁明萱害的吧,祁明萱是為了讓趙昶安出寺?在長寧宮裏遇害,所以皇後沒辦法擺脫幹係,是不是接下來要廢後?再來是廢太子?

  如果按照這樣來走,是不是昶安距離那個位置就隻剩下一步之遙?

  汪德全越想越心慌,明明昨天喝了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腦子格外清明,他痛恨現在的腦子機敏,可以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

  嘩啦啦的,忽然起了風,汪德全甚至覺得有些冷,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原本晴朗的日頭忽然變了,有陰沉沉厚重的層雲,風嗚嗚地吹著。而魏昭的手中撚著一根銀針,慢慢在趙昶安的人中處撚動。

  汪德全沒有消退的冷汗再次冒了出來,連忙問道:“怎麽了?”

  汪德全這才知道,當他說了娘娘不大好,魏昭又補充說了幾句,趙昶安霍得一下站起來,隨即暈過去了,現在就是明衍郡主在讓三皇子醒來。

  趙昶安醒來了之後,又問道:“郡主,你說我母妃已經去了?”

  聽到了這一句,汪德全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自從昶安剪短了頭發,他說過多少次讓他喊貴妃娘娘為母妃,結果趙昶安總是跟著他喊貴妃娘娘,如今終於改口了,隻怕貴妃娘娘聽不到了。

  “是。”魏昭點點頭,“我是聽我養父說的,是在長寧宮裏出事的。”

  “跟著我母妃的還有誰?”

  “祁明萱。”

  這三個字一出,汪德全感覺有冰涼的水滴落在自己麵頰上,啪嗒又是一大滴的水,他仰頭去看,原來厚重的層雲再也撐不住了,劈裏啪啦地落下來。

  趙昶安忽然跪下,對虛雲大師重重叩首,“大師,您說的是,昶安的塵緣尚未斬落。昶安請求離開法決寺。”

  虛雲大師:“阿彌陀佛,施主自去便是。”

  按道理自己的外甥離開法決寺是好事,汪德全可以想象的到後麵的事情,因為貴妃娘娘的死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昶安繼位,他隻要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後麵的事情就可以一步步實現。反正他姐姐確實是死了,就當做是死在皇後手中就好。至於說祁明萱不用管。

  隻是一想到不管祁明萱,懷中的信在發燙,汪德全自己脊梁骨的汗水也濕潤了中衣。

  汪德全的眼珠子都是通紅,如果不管祁明萱意味著,真正害死他姐姐的人會做皇後,會裝模作樣年年祭拜他的姐姐。

  一想到這個,汪德全肝膽俱裂,恨得用手捶打胸口。

  趙昶安喊道:“舅舅。”

  汪德全又揪住了頭發,但是也不能揭穿祁明萱啊,揭穿了之後就無法坑到皇後,也就不會有廢後這樣的事了,那姐姐想要做太後是決計不可能的。

  趙昶安不明白為什麽汪德全會有這樣的表現,反而是魏昭隱隱猜到了,汪貴妃的死是祁明萱的手筆。

  她抿著唇,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這樣有突破口就好,她自己不擅長斷案,但是有了線索,早晚可以讓真相大白。

  魏昭想到了當時在戶部衙門口的清風,是化成金龍的小紅尾嗎?

  明明要下雨了,本來是風烈烈的吹著,這會兒忽然變小了,魏昭覺得自己的額頭一涼,露出笑容來,果然是金龍庇佑。

  汪德全抬頭,看到了趙昶安取下了一直懸在手腕上的佛珠順手擱在石桌上,現在豆大的雨點落下,正好落在佛珠上,而虛雲大師拿起了佛珠,用手輕輕擦了擦,對著他微微頷首,“還望貴妃娘娘瞑目。”

  趙昶安在聽聞貴妃的死訊時候沒有落淚,而聽到了這一句,他的心被一燙,倘若是母妃不瞑目,那一定是因為自己,她死前最不放心的肯定就是自己,她想要……

  趙昶安覺得虛雲大師所說的瞑目指的是自己,而汪德全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他雙腿一曲,心想著高僧果然是高僧,如果要是放過了祁明萱,真正的凶手反而是逍遙法外。

  祁明萱可是害死了他的親姐姐,他不懂什麽大局,也不明白什麽大道理,就隻知道血債血償。

  汪德全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哭得頓時比趙昶安還要大聲,這讓趙昶安跪下,與舅舅一齊哭了起來。

  “三殿下,貴妃娘娘是被祁明萱害了。”

  汪德全怕自己後悔,把手中的信直接給了虛雲大師,“大師您是得道高僧,這封信就給您,勞煩您給個見證。我、我知道姐姐肯定是想做個戲,她、她最愛美又怕疼,怎麽會在地上痛苦打滾?怎麽會自己真的死去算計皇後?”

  汪德全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想著虛雲大師是高僧,高僧說了讓姐姐瞑目,他應該讓一切大白於天下。

  第177章 誰是凶手?

  大雨滂沱,萬千的雨在天地之間結成了網,把天地打撈,這樣的天氣裏很多本準備進城的人轉身回家,這麽大的雨,下次再進城好了。

  城門的侍衛也知道下雨天百姓進出人數會驟降,侍衛首領讓人慢慢合攏了大門,隻開側門讓人進出城門。

  褚色城門在霧騰騰的雨裏慢慢合攏,而城外一隊車隊疾馳而來。城門的護衛在看到了這疾馳而來的馬車,攔住了這一隊伍。

  刷的一下,趙昶安打開簾子,直接下了馬車,後麵的翠環都來不及給他打傘,“殿下。”

  趙昶安遞給了侍衛屬於他的玉牌,那侍衛一摸就知道是好玉,仔細看了上麵的字,連忙跪在泥濘裏,對他行禮:“三殿下安康。”

  “不必,速開城門。”

  “是。”侍衛連忙站起來,對著後麵的人打手勢,原本已經合攏的城門再次打開。

  翠環差點跟不上三皇子的步伐,在上了馬車之後,才把手中的傘合攏,安靜地坐在旁側。

  大街上出行的人不多,而這一隊馬車車隊行駛得飛快,帷幕上懸著的鈴鐺一直就飛快地搖動,而行駛到宮門處的時候,這樣的動靜難免讓跪在宮門口的人回首去看。

  跪在最前麵的是趙翊林,雨水順著他的頭發灌入到了衣領裏,他的唇因為雨水滋潤並不幹燥,呈現出一種慘白色,毫無半個時辰以前的入城風光。

  這讓跟著跪在後麵的沈家人十分心疼,在欒單縣那種地方缺吃少喝,在裏麵過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平安歸來,麵對震怒的天子,隻能夠跪在宮門口請罪。

  陪著太子跪下的,還有朝中的幾位重臣,禮部的歐大人身體不適跪得暈了過去,剛剛被太醫署的人看過診才緩過來,就雙腿一曲繼續陪太子跪在宮門口,好讓盛怒的天子息怒。

  這裏跪下的人求的是徹查汪貴妃之死的事情,他們都不相信是皇後害死了汪貴妃,想讓趙桓打消廢後的心思。

  天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先前經過三皇子削發的事情,氣血有損,而這一次汪貴妃的死對天子的打擊更大,儲君繼位隻怕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

  太子殿下賢德,生母若是為罪後,他的地位就尷尬了,倘若是天子再偏向一點三皇子,隻怕太子之位徹底沒有了,這是朝臣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

  嘩啦啦的雨落在他們寬大的衣領裏,把他們澆的透心涼,不少人凍得打寒噤,隻要抬頭看一下最前方脊梁骨筆挺的太子,還有搖搖晃晃身形卻不肯離開的歐旵,眾人就咬牙堅持了下來。

  內侍就在此時快速趨步到了太子身邊,“太子殿下,來者是三皇子殿下。”

  趙翊林被人扶起,因為跪的時間太久,血脈不通踉蹌了一下,被趙昶安扶住了。

  趙翊林看著三皇子,眸色複雜,開口喊道:“三皇兄。”

  他本來以為三皇兄削斷頭發,今後兩人再無對峙,汪貴妃的驟然死亡,重新改變了格局,三皇兄應該是要爭那個位置了吧。

  趙昶安並沒有錯過太子的神情,扶起太子之後,撩起袍角對著太子跪下,“太子殿下,是我連累了你。”祁明萱是他的妻子,雖然顯然還是有名無實的妻子,也是她惹出來的這麽多事情。

  想到了祁明萱所作所為,趙昶安的手重重一攥,那天晚上他不應該下定決心斬斷塵緣,而是應該直接揮刀斬殺了祁明萱。

  趙昶安對著太子重重磕頭了之後,起身對著城門口的侍衛說道:“還請通傳。”

  侍衛說道:“三殿下,聖上有令,您若是進宮,無需稟告,直接入宮就是。”

  “我還要帶上一些人。虛雲大師、小舅舅汪德全還有明衍郡主。”

  聽到三皇兄提到了魏昭,趙翊林側過頭,此時正好被一柄傘擋在了頭上,替代了原本內侍的撐傘人正是魏昭。

  她的眼神明亮,對著他笑了笑,其餘的話也沒說,隻是看著她的淺笑就知道這是讓他放心的含義。

  趙翊林原本唇瓣抿成一線,現在鬆了鬆,也對著昭昭頷首。

  “三殿下入宮便是。”宮門口的侍衛略一思量就把人給盡數放入了進來,這是三皇子要求帶進來的人。

  趙昶安看著魏昭身邊站著的太子,開口說道:“太子殿下也一起吧。還有諸公,我母妃是誰所殺基本已經弄清楚了,請諸位做個見證。”

  眾人一愣,而歐旵直接被下人扶著對趙昶安行了大禮,“謝三殿下。”

  汪德全聽到了趙昶安的話,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不過汪德全在看到了中毒之後麵色如常卻身體冰涼的姐姐,就知道他的決定沒有錯。

  怎麽可能是假死,他的姐姐就是真的去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是冰涼涼的屍體,有的隻是虛無縹緲的所謂來生。

  就算是這毒·藥讓她麵若春花,讓人覺得下一刻她就會睜開眼睛,但是她確實沒命了,胸膛毫無起伏,身子冰冷而又開始僵硬了,用手拂開她的眼,那雙明亮的桃花眼成了渾濁的白色。

  汪德全注意到自己拂開姐姐的眼睛,聖上身子一震,眼圈紅了起來,而祁明萱也是如此。

  祁明萱正在裝模作樣落淚,瞧瞧看她的眼圈多紅啊,眼睛都腫了看上去難過極了。也讓汪德全顫抖著身子,不去看她,她害死了姐姐,還敢這樣假意,真是下作。

  趙桓看著汪德全退下之後,開口說道:“昶安,你母妃死前什麽都說不出話,不過朕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昶安,你削斷頭發傷了你母妃的心!”

  在天子話音剛落,祁明萱就哭了出來,她跪在地上,語氣悲傷:“母妃最後說不出話來,不過她當時做出了口型兒臣看得清清楚楚,她一直無聲地喊著昶安。”

  歐旵等人身子一顫,心中知道三皇子妃的話正在加重三皇子的分量,但是在天子傷心的時候,他們也沒辦法阻攔,一旦阻攔,反而會觸怒聖上。

  “我母妃在死前或許是會惦記我,但是恐怕口中做出來的口型不是昶安。”趙昶安開口說道:“如果母妃能夠開口,她會說的一定是,祁明萱,說好的是假死藥,為什麽這麽疼?為什麽是真的能夠讓人死的藥。”

  祁明萱一怔,她剛剛確實是裝出來發抖,現在假死藥三個字如同石破天驚一樣在她耳邊炸開,她當真抖了起來,牙齒咬住了唇瓣,撕裂了柔軟的唇瓣,“你、你在說什麽,我、我聽不懂。”

  她很快鎮定了下來,把事情栽贓到皇後身上是有諸多好處的,隻要趙昶安有腦子沒問題就知道應該怎麽選。

  “三殿下,貴妃娘娘是您的母妃也是我的母妃。”這句話是表明他們是利益一致,緊接著祁明萱繼續說道,“我怎麽會害母妃呢?而且母妃是在長寧宮裏遇害的,事情來得突然,母妃跌落在地之後,確實剛開始是呼痛,然後就是記掛您了。要是知道您能從法決寺裏出來,母妃死也瞑目啊。”

  汪德全根本聽不下去了,直接磕頭三兩步更是爬到了聖上麵前,本來有人想要阻攔,孫晉手臂上的拂塵動了動,沒人上前阻攔,於是汪德全握住了龍袍:“皇上啊,貴妃娘娘就是這個賤·人害死的,她還裝模作樣,娘娘昨天給我寫了信,說是祁明萱告訴她有假死藥,娘娘她相信了啊,結果這藥是假的,根本就是這個賤·人害死了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