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京都的時候，他都沒有顧得上來找我的麻煩，或是再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說我逆子，不孝。”

  景越從不知道，哪怕隻是跟她坐著聊聊天，他都能這樣的開心。

  哪怕看不到她的臉，能聽到她的聲音，他就無比的滿足。

  “他的後院現在一團亂麻，那幾個女人可不是善茬。就憑他的繼室，還有那幾個寵妾的手段，那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在他離開京都的時候，他的姐姐派人過來說。

  很高興，看到他能走出來。

  更高興，看到那個男人的後院一團糟。

  “知道他過得不好，就太好了。”

  葉清笑著說道。

  “是啊，他過得不好，我就非常的開心。”

  景越一隻手攬著小安兒，一隻手放到了胸口。

  二人說話間，竟然不知不覺到了黎明時分。

  近處還是灰蒙蒙的，遠處卻是霞光萬丈，映照的天空都變成了金黃色，壯美，氣勢磅礴。

  就連遠處的樹木，還有房屋，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

  “這邊風景很美啊。”

  葉清笑著說道。

  “是啊，我外祖母曾經說過，她的老家這邊，別看有點偏遠，但景色卻十分的美麗的。”

  景越也跟著向外看過去，小安兒這時候卻呼呼大睡了。

  “前方那處小山村，是不是就是咱們的目的地呢？”

  葉清望著越來越近的小山村，還有那蜿蜒曲折的山脈，覺得他說的不錯，這邊的風景果然很美麗。

  “嗯，就是那裏。”

  景越也是第一次過來，但，卻不會覺得太過陌生。

  因為他不止一次的，聽過他外祖母說她家鄉的事。

  一遍又一遍，他就都記住了。

  “我曾經還因為外祖母說的那些事，做過有關這個小山村的夢。”

  他記得，那時候他還小，竟然夢到了這個小山村。

  夢見了他外祖母所說的，蜿蜒曲折的大山，夢見了山間坐落的小山村。

  現在看一看，遠方的小山村，還有那山巒。

  他忽的發現，竟然跟他夢裏的記憶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別的。

  這個時候的小山村是靜謐的，哪怕現在是農忙時候，這邊的小山村也是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

  要是放在柳樹村那邊，這時候已然有了早起的人們。

  或是趁著家人做飯的間隙，去地裏鋤草，收拾莊稼。

  或是在家裏做飯，爭取早點把飯做熟了。

  小山村這邊不隻是沒有人早起，就連炊煙都沒有一絲一縷。

  因此他們雖說趕著馬車，來了十來個人，卻並沒有驚動小山村裏的人們。

  “外祖母家更靠裏，是距離大山最近的人家了。”

  馬車一進了小山村，並沒有往村子中間走，而是擦著村外那條路，一直往前走了過去。

  葉清有注意到，這小山村果然就幾十戶，還不到上百戶的人家。

  卻並沒有分散的很開，而是距離都不太遠。

  並沒有那種，從這一人家，到另外人家，要走很久的感覺。

  可能是這邊山腳下比較平坦，村裏人就不用為了蓋房子，而特意尋找地方了。

  他們經過的這條路上，約莫有個五六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是大院子，寬敞的房子。

  前後院的都有，麵積都不算太小。

  等馬車停到了一處院子前，葉清還沒有下馬車，就看到了這比前麵房子要大三倍的院子。

  “這裏就是外祖母的老家了。”

  院子蓋得時間有點長了，能隨處可見歲月的洗禮。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但，院子裏竟然還有絲瓜秧，梅豆秧，北瓜秧，還有南瓜秧，從院子裏攀爬出來。

  景越先下了馬車，然後把她扶了下來。

  “先前的院子不大，都是後來加蓋的。先是一進的院子，後來慢慢的擴建成三進的大院子了。”

  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些這間院子的過去。

  那時候他外祖母家為了讓日子好過一點，就開始從村民手裏收各種山貨。

  就是靠著這些，慢慢的把日子過起來，也蓋了更大的院子的。

  後來，他外祖母的兄弟從小山村搬走了，到外麵鎮子上，縣上，甚至是省府裏買了房子，鋪子。

  隨著那些人的離開，把家安在了外麵，他外祖母家就漸漸的不在熱鬧，而是變得安靜下來。

  等到他外祖母出嫁以後，他家就把生意給了小山村的村民們。

  “外祖母說，有時候覺得小時候日子雖說過得有點艱難，但，一家子倒也和樂。”

  景越和她站在院門外，一起抬頭看向那經曆了歲月洗禮的宅子。

  “等有錢了，日子過得好了，也時常能吃上肉了，卻發現家裏人的感情慢慢的有了改變。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彼此都有了隔閡和防備。

  在我外祖母出嫁的時候，她和幾個兄弟竟然有點彼此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哪怕我曾外祖派人送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給他們，他們竟然都沒有回來。

  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曾外祖就把家裏的一切都留給了我外祖母，而不是他那些再也不回來，還怨恨他們老兩口的兒子們。”

  “財帛動人心啊。”

  葉清說，一眼就看到了，那掛在牆外的金燦燦的南瓜。

  那相當於兩個大人拳頭的南瓜，讓她不由想起了南瓜的清甜。

  “小時候兄弟姐妹之間，可以親密無間的。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就不再是一個人了，而是有了彼此的小家。

  隻要有一個人不滿，那麽就會惹來一大家子的間隙。你外祖母的兄弟有了小家，有了妻兒，當然會先顧著他們的小家和妻兒。

  畢竟，那時候他們跟妻兒相處的時間最長，影響也最長。而且，他們又不是聖人，怎麽可能沒有其他的想法。

  尤其是在你外祖母有能力的時候，就會表現的更加明顯。他們的妻兒會覺得，你外祖母侵占了，應該屬於他們的家產。

  而他們則會覺得，你外祖母太過強勢，壓下了他們的風頭，讓他們承認比你外祖母差，他們當然是不願意的。

  彼此之間有了矛盾，若是不能化解的話，那就會鬧到兄弟姐妹失和的地步。豈止會老死不相往來，甚或都有為了家產，而坑害，陷害自家兄弟姐妹的事。

  這樣的事例也不少見，也就不難想象，當初你外祖母是怎樣被，她的兄弟們逼到心灰意冷，最終也斷然舍棄了，這份親情的。”

  葉清沒有說的是，想必景越的外祖母，也是一個果決和果斷的女子。

  哪怕她的性格不強勢，但也是溫柔有堅決的。

  不然，最後隻可能是她一步步退讓，直到退無可退。

  要是她的親兄弟再壞心一點，把她給賣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嗯，外祖母就說過，既然他們覺得爹娘偏心，不想要我這個姐妹了，那我也就不要他們了。”

  從她的話裏，能聽出被傷害後的心灰意冷，以及堅決的不回頭。

  “後來，她的兄弟們倒是因為經營不善，漸漸的把日子過得沒有先前好，竟然還動了想要跟外祖母和解的心思。

  但，外祖母不答應，我曾外祖也不答應。由於他們的堅決拒絕，那些人也逼著曾外祖跟他們幾家斷絕了關係。

  從那以後，再沒有回來過小山村。我後來，打聽過他們。他們再不把小山村當做家鄉，還更換了姓氏，把爹娘和祖宗都拋到了腦後。”

  “那我要說，他們真蠢。”

  葉清笑著搖頭，要是那幾個兄弟，還有他們的妻兒是聰明的，就絕對不會跟景越外祖母鬧翻。

  更不會，彼此成為仇人。

  而是會跟他外祖母和睦相處，借著她把家業一步步發揚光大。

  要是那樣的話，也不會在現在還籍籍無名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後來後悔了嗎？

  但，他們後不後悔，又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是啊，他們是蠢。外祖母後來也不是沒有想過，把那些不愉快放下的。畢竟，曾外祖很擔心他們。但，他們卻一口拒絕了。”

  景越抱著睡醒了的小安兒，和葉清一起走進了院子裏。

  “他們以為外祖母是在求著他們回來，竟然提出讓外祖母給他們跪下，磕頭賠罪的無理要求。還說，要是不答應，他們就堅決不原諒外祖母。

  外祖母還沒有怎樣，曾外祖先生氣了。扭頭就回了小山村，再沒有去看過他們一眼。”

  “隻要老人家不鬱結在心，就不用在乎他們了。”

  進了院子，映入葉清眼簾的，是一排五間的大房子，還有左右廂房的布局。

  能看得出，那房子先前不是五間，而是兩間半的模樣。

  剩下的兩間半，以及左右廂房都是後來加蓋的。

  前麵的院子倒是挺寬敞的，就是多年無人打理之下，大半個院子都是絲瓜，梅豆，北瓜和南瓜。

  她猜，往年的這些都不曾有人打理過。

  才會年年生長，年年瘋長。

  再化為養料，肥了院子裏的土地。

  不見，架子下的泥土都是黑黝黝的嗎。

  他們沒有在前麵院子停留，而是又繼續往後走過去。

  穿過一進院子，就來到了二進院子這裏。

  他們依舊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往後走過去。

  一直走到了三進房子後麵的，比前院還要寬敞不知道多少倍，幾乎比前麵三進房子加起來，還要大的院子。

  後院一半是鋪了青石板的，看上去好像是曬穀場之類的。

  因為當初做的用心，哪怕長時間不住人了，也不見有雜草叢生，或是弄壞連那些青石板。

  還有一半是泥地，並沒有鋪設青石板。

  裏麵也有瓜蔓在瘋長著，葉清哪怕不認得那瓜蔓，也認得瓜蔓上長出來的一個個果實。

  這不是冬瓜嗎？

  而這三進院子裏，除了各種瓜類，還有梅豆之外，也種著幾十棵的果樹。

  有蘋果樹，桃樹，梨樹，棗樹，以及柿子樹。

  嗯，在後院最後麵，也就是通往後山的地方，還栽了兩排的桑樹。

  “院子真大啊，別說住咱們十來個人了，就是再多點人也沒有問題的。”

  葉清回身，想要從他懷裏接過小安兒。

  景越沒有立即，把小安兒遞到她懷裏。

  “先回去吧，我叫他們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去村長家走一遭。既然咱們要在村裏住下，總要隻會他一聲。”

  “要帶什麽禮物呢？”

  葉清就放下了手，笑著問道。

  跟著過來的十來護衛，已經分散開來，打水，拾掇院子。

  “我準備了兩樣點心，還有兩壇酒。”

  禮物就放在馬車裏，葉清從馬車上拿下來，就跟著他往村長家走過去。

  一路上，景越跟她說了，村長家住在村北頭，倒是沒有搬過地方。

  因為村子小，又是彼此都信任的。

  這村長就一直由，他們逃荒過來以後，共同推出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以及他的後代子孫擔任。

  小山村不大，兩個人沒有走太久，就來到了村北頭。

  這邊也是一排，就三五戶人家。

  彼此之間都有著一定的距離，卻也不會顯得太疏離。

  村長家就在村東頭，最後一排最西邊。

  他家的房子也不小，但，也比不上景越外祖母家的院子大。

  景越抱著小安兒，上前敲響了院門。

  不一會，院子裏就傳來了腳步聲，還伴隨著一聲：“誰啊？等一會啊，就來……”

  他聲音尚未落下，就已經拉開了院門。

  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身材不算太高，有點瘦。

  “你們是誰啊？是路過的嗎？還是回來探親的啊？”

  這個男人一看，是不認識的兩個陌生人。

  一男一女，還抱著孩子，就以為他們是一家三口。

  不算路過，就是誰家的兒孫回來探親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出去的時間太長，回來的兒孫從來沒有來過村子，才會打聽著過來，找他家問問情況。

  他倒是沒有因為看到，景越臉上的傷疤，而麵露恐懼什麽的，也沒有故意當成沒有看到。

  “我們不是路過，也不是回來探親的，而是要搬回村裏長住的。”

  景越跟這個男人解釋道：“我是沈家的後代，奉了長輩的吩咐，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