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海棠花落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692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的話,李氏又開始輕咳起來,猛烈地咳嗽,讓李氏原本就極其慘白無任何血色的臉瞬間便染上了一層潮紅。

  原本還在猶豫的蕭綿錦此時也早已顧不上那麽多,連忙為李氏順著氣,連忙出聲勸道,“好了,母親,您說的女兒都記在心裏了。您別說話了,好好養著身體吧!藥快涼了,先把藥喝了!”

  “綿錦啊,知女莫若母。母親知曉你的心思,但是你也有明白有些事不是你想要躲就能躲過去的,雖然這些年你未能如同世家貴女一般嬌生慣養,但是你始終是蕭家的嫡長女,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那恒王妃的位子,你一定要去爭上一爭,母親的恐怕是時日無多了,母親隻想你後半生能夠過得好,能夠不再受人欺負。母親隻想看著你好生出嫁,覓得一良人,你能明白母親的心思嗎?”

  或許是因為突然提起這些事,李氏突然心中便有了許多感慨,拉著蕭綿錦的手遲遲不鬆開,這一天李氏拉著蕭綿錦說了很多的話,就是希望蕭綿錦能夠過得好。

  見李氏的眼角似是淚珠落下,蕭綿錦鼻子發酸,強壓著心中的那份懦弱,抬起手輕輕擦拭李氏落下的淚跡,雙眼中盡是那晶瑩的打滾,卻是最後那抹倔強不曾讓它落下。

  “母親,你放心!綿錦定不會辜負您的希望,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

  李氏的一番重托來得太過突然,或許蕭綿錦心中也有些措不及防,沒有那麽多的準備,一時也無法決定自己要去爭什麽,但是李氏這副樣子,蕭綿錦卻不敢違背李氏的期望,隻能先應聲答下。

  “來,母親,快把藥喝了!”蕭綿錦低垂著眉眼,掩去眼中的躲閃,緩緩對李氏說道。

  蕭綿錦伺候李氏用了藥,細心地給李氏蓋好被子,才放輕腳步緩緩退了出去,將屋內的門給掩上。

  “大小姐,夫人睡下了嗎?”蕭綿錦剛關上屋門,迎麵便走來翠釉。

  翠釉是蕭綿錦身邊的人,蕭綿錦對她也是有幾分信任的,與她人不同。

  “嗯!”蕭綿錦看了看翠釉,隨意地應聲答道。

  翠釉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門,緊跟著蕭綿錦的腳步追了上去,眉色有些歡快道,“大小姐,貴妃娘娘賜下的襦裙可真是華麗啊!奴婢剛剛看了,很是趁大小姐的膚色呢!大小姐若是穿上它,一定會豔冠群芳的!”

  蕭綿錦眸色平靜,那張白皙卻染著一絲淡淡憂愁的臉並沒有翠釉的話有任何一絲的波動,隻是那眼中好像籠罩著一層薄霧,想要看清卻又深陷其中。

  蕭綿錦淡淡地勾唇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隻是做了一個輕聲的回應。

  夕陽西下,蕭綿錦站在屋外正好能夠看到那慢慢褪去的淡黃色,朝霞映照著天空,染透了半邊天一層猶如胭脂一般的淺紅,像極了少女心動的臉。

  蕭綿錦看著這晚霞遍野的天空,清風習習吹來,剛好吹起蕭綿錦隨意置於胸前的青絲,那對海棠朱唇的花似乎也跟著翩翩起舞,蕭綿錦立於庭院,微仰著頭,眸眼平靜似那毫無波瀾的春水,卻是染上了一層秋的寂寥。

  蕭綿錦的腦海中盡是方才李氏對蕭綿錦苦口婆心的一番話,爭還是爭?

  蕭綿錦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羊脂白玉鐲,緩緩抬起了手,掀起那遮住的半截寬大的袖子來,抬起手放置眼前,仰著頭,讓那晚霞的眼色打在那羊脂白玉鐲上。白得通透,此時但是映照一層淡淡地紅暈,有一些刺眼,蕭綿錦緊緊凝視著,似乎被那羊脂白玉鐲的光澤晃了眼,不由得闔上了雙眼。

  “其實,爭與不爭,我都沒有選擇,不是嗎?”蕭綿錦低垂下眉眼,眼中湧現一層濃濃的暗光,似是夾雜著一層失望,輕聲呢喃著。

  看著她這副樣子,反複秋天被風吹起的落葉都沒有蕭綿錦此時這般孤寂。

  “小姐,您在說什麽呢!是不是有事要吩咐奴婢!”翠釉站在一旁,有些不解,她站在這陪著蕭綿錦看了好一會兒的夕陽,翠釉有些不懂,這些夕陽有什麽可看的。

  蕭綿錦眸色輕動,似乎才有所察覺身後還有翠釉,隨即彎唇笑了笑,輕聲道,“翠釉,讓我一個人待會吧!你先下去,去幫我守著母親,別人我總是沒有你放心!”

  “是!小姐交給奴婢的事情,小姐盡管放心!”翠釉連忙露出一副沒問題的模樣,朝蕭綿錦保證著,隨即朝蕭綿錦屈膝行禮,“奴婢告退!”

  翠釉退下去後,蕭綿錦臉上那客套的笑意全都消失殆盡,一分不剩,眸色中盡是那淡淡的憂愁如迷霧一般所籠罩,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個羊脂白玉鐲。

  “入秋了,綿錦小姐站在這幹什麽呢?小心著涼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和藹的聲音。

  蕭綿錦猛地轉身,似是有些驚訝地看著出聲的人,再看到來人時,蕭綿錦那警惕的眸子才緩緩放了下來,牽強地勾起一抹笑容,輕聲道,“原來是江嬤嬤!綿錦見過江嬤嬤!”

  “綿錦小姐多禮了!”江嬤嬤是上了年紀的人,那臉上除了歲月作為一個長輩的和藹,還有的便是一層淡淡地坦然,江嬤嬤走到蕭綿錦身邊立住,接著緩緩說道,“聽說高夫人請小姐過去了!”

  蕭綿錦淡淡彎唇一笑,隨即將手在一個不經意之間緩緩放下,用那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一大半,這個細節自然沒有逃過江嬤嬤那極其精明的雙眼,江嬤嬤也隻是低垂了一番眉眼,輕笑了笑,笑而不語。

  “江嬤嬤消息靈通!沒想到這事都已經傳到您耳朵裏了!”

  蕭綿錦半打趣半試探地說道,這些日子江嬤嬤是很用心地在教蕭綿錦,蕭綿錦也學得很快,蕭綿錦雖然尊重她,但是或許因為這麽些年來的處境讓蕭綿錦不願再輕易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貴妃娘娘賞下了太後娘娘壽宴前往宮中的襦裙!”蕭綿錦淡淡說道,眸色極其平靜,仿佛與自己沒有絲毫關係,而蕭綿錦也好似隻是再陳述一個毫無人在意的事實。

  江嬤嬤笑了笑,似乎未將蕭綿錦的“無禮”放在心上,反倒是緩緩替蕭綿錦分析著,“那日可是許多貴女的好日子,猶如百花爭豔,貴妃娘娘自然是希望蕭家的女兒能夠流光溢彩,蓋過所有人的!想必貴妃娘娘賜下的襦裙也是頂好的,必不會讓綿錦小姐和盈袖被人比下去!”

  “話是這麽說的,可是嬤嬤,這與我似乎沒有多大關係!”

  方才聽了李氏這麽久的“嘮叨”,蕭麵jb已經不想再聽江嬤嬤一席掏心窩子的話,對於恒王妃這個事情,蕭綿錦似乎是有些累了,有些再在這個事情上糾結。

  蕭綿錦淺笑,倒是中規中矩,一番回話卻也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江嬤嬤倒也沒有生氣,隻是出聲緩緩笑了笑,仿佛隻是一個渲染氣氛的淡笑,“綿錦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自然不需要我來說破,隻是這些日子來,我對綿錦小姐的處境也多少有了了解,隻是希望綿錦小姐能夠把握好時機,若是沒有把握好,一旦錯過,那一切可都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謝謝嬤嬤,綿錦知道了!綿錦一定會拿捏好分寸的!”江嬤嬤的好意,蕭綿錦自然是能夠感受到的,但是蕭綿錦卻不敢在江嬤嬤麵前流露出來一絲一毫,江嬤嬤是蕭貴妃派下來的人,為了李氏,蕭綿錦必須得步步小心,處處留心行事。

  江嬤嬤自然是能夠聽出蕭綿錦的弦外之音,倒是也沒有生氣,反倒頗有一些欣賞蕭綿錦的這副得體適當的倔強。

  “綿錦小姐天資聰穎,自然是一點就透!這些日子,綿錦小姐的禮儀學得很快也很好,我倒是可以向貴妃娘娘複命了!”江嬤嬤似有試探地道。

  蕭綿錦彎唇笑了笑,豈會聽不出江嬤嬤的弦外之音,但是蕭綿錦卻是避重就輕,半點不替這蕭貴妃的事,“這些日子有勞江嬤嬤了!”

  “綿錦小姐客氣了!”江嬤嬤朝蕭綿錦微微頷首,隨即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起風了,綿錦別站在院子中太久了,記得加件衣服,我便先回去了,人老了總是受不得風!”

  “嬤嬤慢走!”蕭綿錦朝江嬤嬤微微頷首,佯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模樣來。

  江嬤嬤緩緩離開,緩慢卻有些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是帶著飄零的落葉沙沙作響。

  蕭綿錦轉頭深深地看著江嬤嬤,眼神微眯,峨眉微蹙,似是透露出一抹濃濃的打量之光來,讓人看不出再想些什麽。

  夕陽漸漸褪去,染紅的半邊夕陽也黯淡了顏色,清風吹起地上還未來得及打掃的落葉,蕭綿錦走進屋裏,打開那錦布下遮掩的天藍色海棠襦裙,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

  蕭綿錦最喜歡的花便是海棠,蕭綿錦不得不承認這用金線繡出來的海棠花更加栩栩如生,在這上好的蜀錦上仿佛盛開了一般。可惜海棠花期不長,生於春,開於春,卻也葬於春,隻留下酸澀難忍的果實,沒有人會喜歡這個味道,因此也沒有記得海棠花開的模樣,誰讓它的枝幹都生了刺。

  深夜,殘存的晚霞紅暈也早已褪去,被升起的黑暗所取代,天空一片的黑暗,卻有皓月當空,無數星辰為伴,秋蟬發出微弱的哀鳴聲。

  “皇上今晚是留在朝陽宮歇息了嗎?”

  富麗堂皇的宮殿裏,盡是流光溢彩,價值連城的擺件玩意,好幾個燭台,每個燭台上都點燃著十幾根蠟燭,映得殿內燈火通明,很是明亮。

  一身梅紅紗裙的蕭貴妃端坐在銅鏡前,由侍女緩緩卸下釵環發髻,青絲垂落,映照出傾國傾城之姿,妖嬈嫵媚,風情萬種,顯然是個尤物。

  蕭貴妃卸好了發髻,深深地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由侍女恭恭敬敬扶著起了身,緩緩走到一旁的貴妃軟榻上坐下,身段極其窈窕,搖曳著婀娜多姿的身段,緩緩半躺在那軟榻上,侍女小心翼翼地抬起蕭宛知潔白如玉的光滑小腿緩緩放在軟榻上,輕輕卻又極其小心地揉捏著。

  蕭宛知半撐著額頭,隨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雲柳,隨意地開口,“怎麽不說話?”

  “回娘娘的話,皇上今夜,去了倚瀾宮!”雲柳微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回答,盡是透露出一抹小心翼翼來,生怕一言說錯便惹怒了麵前麵若桃花心如蛇蠍的蕭宛知。

  “哦~是嗎?皇上都快一個月沒有去倚瀾宮了,倒也正常,誰讓皇上是個念舊情的呢!”蕭宛知輕揉著太陽穴,聽到雲柳的話時瞬間湧現一抹極其淩厲帶著殺意的光來,隨即,稍縱即逝,像是想起了什麽,勾起一抹濃濃的深笑來,緩緩說道。

  蕭宛知並沒有同往常一般一聽說永帝去了梁添那,便大發雷霆,砸了盛華宮中的擺飾玩意,今卻是這麽平靜,居然沒有掀起一點波瀾。殿內的眾人都不免有些驚訝,居然沒有想到貴妃娘娘這次居然沒有發火!

  替蕭宛知捏著腿的宮女竟然被驚訝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些怔愣地看著。

  蕭宛知本來享受著腿上的按摩,卻突然停下,蕭宛知的臉色瞬間便暗了下來,伸出腳來,毫不留情地一腳揣在那宮女身上,疾言厲色道,“伺候本宮竟然也敢失神,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

  “貴妃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恕罪!”

  反應過來的宮女連忙跪在地上求饒,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蕭宛知看著宮女這副模樣似乎才滿意了幾分,緩緩收回那隻玉腳,半隻手撐著額頭,一副極其慵懶惺忪的模樣,猶如海棠初醒一般,緩緩闔上了雙眼,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

  雲柳峨眉微蹙,打量了一番蕭貴妃的臉色,這才對那宮女疾言厲色道,“你個笨手笨腳的,還不快退下!省得在這裏惹娘娘生氣!”

  “是!是!奴婢告退!”宮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宮女出去後,殿內其它伺候的人越發低著頭,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留神也落得方才那宮女這般下場。

  雲柳看了看殿中的人,擺了了擺手,眸色清冷緩緩出聲道,“都退下吧!這裏有我伺候貴妃娘娘即可,若是不傳你們就別進來!”

  “是!奴婢告退!”“是!奴婢告退!”

  眾人都退出去後,雲柳緩緩在蕭宛知腳步蹲下,不輕不重一下一下地替蕭宛知捏著腿,邊小心翼翼地出聲詢問道,“娘娘,這個力度還可以嗎?”

  “嗯~不錯!還是你合本宮的意!”蕭貴妃出聲說道,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那些小賤蹄子,毛手毛腳的,總是讓人心煩!”

  “娘娘莫氣,奴婢定會好好調教那些人的!”雲柳連忙緩緩出聲回答。

  雖然說方才蕭貴妃沒有因為皇上去了倚瀾宮而大發雷霆,但是雲柳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畢竟雲柳跟了蕭宛知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她是個脾氣陰晴不定之人。

  雲柳緩緩捏著,一副極其盡心和小心翼翼的模樣。

  良久,蕭宛知才突然想起了什麽,紅唇輕啟,緩緩出聲問道,“今日讓你去府裏送襦裙,可發生什麽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