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無用之人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685
  其實,寧暮起一早便知道了離幸被寧氏禁足的事。不過好在是寧氏也沒有責罵離幸,隻是不允許出府,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懲罰了。

  寧暮起本是不打算告訴公冶景行的,畢竟這不過是一件大不了的事,但是寧暮起也同樣深知公冶景行對離幸的一片情深,是一點罪都不想讓離幸受得。即便隻是微不足道的禁足,公冶景行也會覺得離幸是委屈至極了的。

  如今公冶景行問起,寧暮起也不好繼續瞞著公冶景行。

  “被禁足了!”寧暮起深吸了一口氣,裝出一副漫不經心地模樣很是隨意地說了一句。

  公冶景行眸子頓時被皺了起來,染上一層陰霾,周身的氣都好像隨著公冶景行的情緒而變得冰冷了幾分。

  寧暮起感受這凝滯的氣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便知道即便隻是限製出行的禁足,公冶景行也會心疼得要死。

  “她最不喜歡被人管束,如今禁足了,她應該是不喜的!”

  公冶景行有些沙啞地聲音緩緩流了出來,似是帶著一抹不經意之間的心痛,心頭一時心悸。

  寧暮起卻是沒有注意到公冶景行的神色隨意地坐到一旁的寬大的檀木椅上,一副紈絝不羈的模樣,很是漫不經心地隨意開口,“那當然了,阿幸那脾氣你也知道,最是討厭別人做了她的主,如今連府都不能隨意進出就罷了,還得安心留在濯塵園研究女紅!阿幸便是不精通女紅,這不是正趕上阿幸心煩嗎?”

  “是不是她來了東宮,姨母才讓她禁足!”

  良久,公冶景行幽幽地來了這麽一句,聽著那聲音似是一絲無盡的惆悵,沙啞卻是也好想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一般。

  寧暮起隻是不知從哪找來一把玉扇,上麵是灼灼其華的四時景花樣,在手中隨意轉動著,行雲流水,那副樣子倒好像是什麽都不在意一般,難從神情中看出差錯來,隻是那雙眼底好像是有些暗。

  寧暮起沉默不語,便是代表默認了。

  公冶景行的眼神變得更加幽暗了,右手提起那蘸著墨的狼毫,緊緊握住狼毫的筆杆,那墨也順著毫毛滴落一滴,瞬間將那宣紙染出一小片漆黑。

  而寧暮起的眼神也在那一刻無意之間朝那滴墨的宣紙看了一眼,隨即,快速收回,幾讓人難以捕捉。

  “姑姑最是注重規矩禮教的,殿下和阿幸雖有婚約在身,可是終究還未大婚,男未婚,女未嫁,惹出些流言蜚語便不好了!”

  寧暮起眼神暗了暗,漆黑邪魅的眸子也不由得皺了起來,忙對公冶景行說道,也算是一個安撫。

  公冶景行卻是眼神一片漆黑,看不出一絲光芒來,幽幽地說了一句,“我不畏流言!”

  寧暮起聽著公冶景行的話,看著公冶景行這副樣子,寧暮起眸子一頓,隨即不禁露出一抹輕笑來,有些無奈地說道,“不是,殿下!你在不在意沒有用啊!關鍵是姑姑在意啊!阿幸怎麽說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姑姑也是女子,自然是注重這些細節的。”

  “是嗎?”公冶景行卻是似有所思地緩緩吐出兩字來。

  寧暮起手中的玉扇一頓,更加無奈了。

  公冶景行和離幸都是兩個極其倔強的性子,偏偏這兩個人還碰到了一起,看對了眼,而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的人自然都是寧暮起了。

  “殿下啊,反正太後娘娘壽宴也快到了,我看你也別找阿幸了,就讓阿幸好好待在濯塵園吧!否則你強行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倒時候你倒是沒什麽,受苦的就是阿幸了!”寧暮起與公冶景行一同長大,怎會不知公冶景行的心思,隻能出聲緩緩勸道,隨即試探性地說道,“殿下對阿幸一片情深想必也是不希望離幸受苦的吧!”

  “再說了,我可是聽說了,姑姑為了看好阿幸,還派了自己身邊的貼身人兒在阿幸伺候著,名曰打理雜事伺候阿幸,明眼的都知道其實就是變相的監視罷了!”寧暮起頓了頓,整個人像隻冬天裏怕冷的貓一般窩在椅子裏,隨意地說道,仿佛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公冶景行眼神一頓,閃過一抹暗光,隨即輕睨向寧暮起,有些詭異地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寧暮起眸子一頓,心中警鈴大作,心中有些斥責自己,怎麽一時嘴快就說了那麽多呢!這一刻寧暮起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寧暮起朝公冶景行打著哈哈,強裝著淡定地笑了笑,“阿幸是我妹妹,我自然是要多關心的!”

  “是嗎?”公冶景行卻是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

  寧暮起頓時便有些炸毛,又想到公冶景行的手段,又連忙壓下心頭的囂張,輕瞥了一眼公冶景行,幽幽地說道,“難不成殿下還以為是什麽!難不成我和阿幸還能有什麽不成嗎?”

  “我倒是相信,可惜啊,找不到證據!”公冶景行卻是越發詭異,很是陰陽怪氣地說道。

  有時候公冶景行這個脾氣寧暮起都有些拿不準,有時也隻能靠直覺。看公冶景行這副樣子,寧暮起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他看著公冶景行像是再看一條亂咬人的瘋狗一般。

  不過若是寧暮起的心聲被公冶景行聽到的話,那恐怕寧暮起就會真成了那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殿下,若是阿幸聽到殿下這番話,恐怕又會生氣了!”

  寧暮起卻是眼神一轉,朱唇細膩勾起一抹深深地笑容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公冶景行說道。

  “你威脅我?”公冶景行眼色變得深沉,像是一汪死水一般,而公冶景行落在寧暮起身上的眼神就像是再看死人一般。

  這一次,寧暮起倒是沒有慫,似笑非笑,在公冶景行那濃烈的目光下起身,伸出手來很是淡定帶笑得拍了拍公冶景行的肩膀,笑道,“殿下知道阿幸與一般女子不同,若是殿下再這般草木皆兵,恐怕這幾日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微弱的情分便要不堪一擊!相信殿下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吧!”

  公冶景行和離幸這段一波三折的感情,寧暮起倒是希望兩人終成眷屬,所以這中間自然是少不了寧暮起的推波助瀾。

  公冶景行輕睨了睨寧暮起方才拍的自己肩膀,眼神幽深幽暗,隨即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凝視著寧暮起,全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來。公冶景行雖心中不舒服,但是對於寧暮起的一番話卻無法反駁。

  寧暮起少年睿智,年紀輕輕便博覽群書,巧舌如簧,曾勝過東闕大儒。自然這才讚揚都不是浪得虛名,對於有些事,寧暮起不是不知道,隻不過不開口罷了!但是一開口,便是字字珠璣,直指要害。

  寧暮起臉上依舊是被那虛無縹緲的輕笑布滿,眼中雖有些異樣,卻也是被微光所覆蓋。寧暮起看似風流,實則深藏不露,看似紈絝,實則早已謀算,看似不羈,漫不經心,實則卻是步步布局,運籌帷幄,一切不過是浮雲的掩蓋。

  公冶景行與寧暮起兩兩對視,寧暮起的紈絝不羈對上公冶景行的冷漠陰沉,卻是沒有半點要輸的模樣,若是比起那份從容來,或許公冶景行還輸了那麽一層。

  良久,寧暮起收回實現,笑意濃濃道,“好了,府中還有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理,如此,殿下,在下便先告退了!”

  寧暮起抬起手看似隨意地朝公冶景行拱手行禮,實則顯而易見的尊重。

  寧暮起朝公冶景行深深一笑,隨即抬腳往外走。

  公冶景行卻緊皺的眼神散發出一股異樣的光來,出聲喊住了寧暮起一聲,“方才疾如風說的一切你都聽到了,那你呢,怎麽看,你也認為這件事與他有關!”

  寧暮起頓住腳步,眸子輕頓,隨即彎唇笑得越發濃了,那雙明澈透亮的雙眼仿佛已經洞穿了一切。

  “殿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去聽別人是如何認為呢!”

  公冶景行微眯著眼睛肆意在寧暮起身上打量,湧現一抹濃濃的異樣和複雜。看著寧暮起那囂張紈絝的背影,即便是透過軒窗,也能夠看得出寧暮起的囂張和不可一世。

  良久,公冶景行才收回了視線,目光停留在那被墨染開了的宣紙,緊緊凝視著,看不出半分喜怒,隻是那炯炯的鷹一般的目光看得人有些心驚。

  窗外的風還是一如既往地刮著,吹響著那屋簷四角的風鈴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來。那顆秣陵梧桐的葉隨風輕輕飄蕩,席卷著地麵上的塵埃,似乎那顆梧桐也更黃了一些。

  “我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黑暗的密室之中,黑色鬥篷,麒麟麵具之下,無情偉岸散發著肅穆之氣的身子站在那黑暗的一句,背對著牆幽幽地開口,聲音帶著的慣有的淩厲和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密室內,隻在那簡陋的石桌上擺放著一架燭台,燭台更是隻點了一隻蠟燭,細微微弱,發出極其微弱的光,隻映得密室一角,一片夾雜著黑暗的柔黃,越發有些模糊。

  而那男人剛好站在了那蠟燭照不到的黑暗之處。

  莫海棠站在中心的光亮之處,微弱的燭火映照著她白皙光滑的臉龐,但是此刻突出的卻不是光亮,而是黑暗。

  “回主人,屬下已經前去打聽了!”

  莫海棠撲閃著眼睛,似是要掩下眼中的不安與躲閃,恭恭敬敬地回答著。吸取了前麵的教訓,莫海棠在無情倒是再也不敢露出半分逾矩。因為血影樓從來不留無用之人,而莫海棠便是這個例外,她被留了下來,但卻是要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如何?”無情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像是雪山上的千年寒冰寒冰一般透徹心骨。

  莫海棠眸光微閃,隻因無情是背對著莫海棠的,所以莫海棠才敢露出這般神情之來。

  “回主人的話,秦清如已經被送出了東宮,往江南的方向去了!”

  無情略微有一絲詫異,卻是顯得越發詭異,那麒麟麵具下輕勾的唇角,仿佛給這無盡的黑暗染上了一抹詭異的色彩。

  “沒受傷?沒懲罰嗎?”無情冷冷問。

  莫海棠眼眸微暗,隨即恭敬答道,“回主人的話,秦清如並無一絲受傷!”

  “嗬~這倒是有趣極了!”無情那布滿寒光詐湧的下顎,輕勾起唇露出一抹鄙夷的嗤笑來,隨即轉瞬即逝,又是那副千年寒冰之樣,接著說道,“沒想到公冶景行竟然也會生出這等憐香惜玉之心!不是傳聞他對丞相府嫡女一往情深,如今看來或許都是無稽之談!”

  無情輕勾著嘴角,盡是濃濃的鄙夷與不屑。

  莫海棠眸子微頓,幽深幽暗,在心中猶豫了一下,再三還是朝麵前冰冷的男子緩緩開口,“回主人的話,下令放秦清如去往江南的人,正是,丞相府嫡女離幸!”

  莫海棠話音剛落,無情那原本輕勾起的唇角瞬間便落了下來,仿佛灑上了一層濃濃的陰霾,整個原本就黑暗微弱的密室顯得尤為寂寥,空氣瞬間凝固了起來。

  那一旁燭台上燃著的那盞燭火發出細微的聲音,那是被風吹過而發出的聲音,但是這暗室卻是密不透風的,有何來風呢!想必那是從無情散發出來的一種內力。

  空氣極盡壓抑,莫海棠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她不知為何無情會突如其來如此劇烈的情緒,但是這不是她該問的,莫海棠也不敢開口,卻是也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主人,可需要屬下去做掉秦清如?”

  莫海棠想,或許無情是不想留下秦清如的。

  無情卻是不免鄙夷嗤笑一聲,說出的話更像是刀子一般直戳人心,“做掉?嗬~在東宮的時候,守衛鬆懈,你都沒能將其解決掉,如今竟然妄想衝破丞相府的人去做掉秦清如。誰給你的勇氣說出這樣的話!嗯~”

  無情雖是帶著一抹輕笑,可是卻能夠從其中聽出噬骨的涼意,不禁讓秦清如後背脊背一涼。

  在最後無情的那個意味深長的“嗯”字落下後,莫海棠一臉驚恐,被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臉色驚恐,雙眼盡是濃濃的恐懼與害怕,朝無情拱著手,連忙請罪,很是慌亂的模樣。

  “主人恕罪!是屬下無用,未能完成主人交付的人物。還望主人能夠給屬下一個機會,讓屬下能夠將功折罪。”

  無情依然不改那抹嗤笑,透露出來噬骨的涼意,“將功折罪?嗯~憑你也配!”

  話語中似是帶上了一抹涼意和淩厲,莫海棠被嚇得立馬改變了語氣,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眸子中盡是慌亂,急忙說道,“主人恕罪,是屬下無用,請主人責罰!”

  “你的確無用!”無情那薄涼的笑意瞬間收斂,隻留下一絲不屑與諷刺,那聲音冰冷陰森,似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一般,隻聽無情繼續徹骨地說道,“血影樓也向來不留無用之人!”

  無情的聲音仿佛扼住了莫海棠命運的喉嚨,仿佛就要瀕臨死亡一般。

  莫海棠連忙磕頭求饒,那臉上的驚恐之色怎麽也止不住,“主人恕罪,請主人恕罪,請主人早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一定會誓死效忠,主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