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離義天的內疚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791
  “環兒是小姐的奴婢,做什麽都是應該的。你也直接喚我名字吧,都是奴婢,沒有什麽區別!”環兒並沒有因為煙翠的話而感到半分驚恐,更無倨傲,倒是畢恭畢敬,看不出任何差錯來。

  煙翠一頓,眼神一僵,笑而不語。

  離幸卻是不免多看了環兒一眼,不卑不亢,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滴水不漏,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寧氏身邊的人便自覺高人一等,那份話倒是挺合離幸心意的。若是環兒不是寧氏派來的人,離幸倒是樂意身邊多一個沉穩的侍女。

  “走吧,時辰也不早了!”離幸收斂思想淡淡說道。

  “是!”環兒微微頷首,忙跟了上去。

  摘星樓。

  “女兒給母親請安!”

  離幸緩緩屈膝給上座的寧氏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不卑不亢,麵色平靜,看不出半分喜怒來。

  寧氏掀起眉眼看了一眼微低著頭的離幸,隨即看到站在離幸身後的環兒,臉色倒是好了幾分,這才紅唇輕啟,還是那副雍容尊貴,榮華無限的模樣。

  “起來吧!”

  “是,多謝母親!”離幸這才緩緩起身,恭敬站著,眉眼極度清冷,看不出半分情緒來。

  “沒幾日便是太後娘娘壽宴了,我讓你準備的百鳥朝鳳圖可準備好了?”寧氏淡淡半抿了一口茶,緩緩出聲說道。

  離幸掀起薄唇,臉色半分微動,輕聲細語,“回母親的話,已經快好了,待女兒鑲嵌上明珠便完了!”

  離幸樣樣都是出挑的,唯有這女紅倒是讓人不敢過度恭維。

  “嗯~那便好!”寧氏紅唇微勾,說道,“弄好後,拿過來,我要過目!”

  寧氏的性子便是這般,不會輕易地敷衍過去,對於這女紅針織,琴棋書畫,禮教規矩倒是注重的很。

  “是!待過幾日女兒便拿來讓母親過目!”離幸朝寧氏微微頷首,輕聲道。

  “你是好的,琴棋書畫都是樣樣精通,天資聰穎超凡脫俗,倒是這女紅針織,卻差了許多,哪能有女子不精通這女紅呢!你要好好學上一番,免得以後鬧了笑話,也丟了你父親和舅舅的臉,知道嗎?”

  寧氏倒是說得輕聲細語,聽著倒是沒有斥責,隻是這話中聽著的卻是讓人不免有些心寒。恐怕,整個蘭陵的夫人都羨慕寧氏有這麽一個出眾的女兒呢!

  可是,離幸卻以為與其說是羨慕有這個一個出眾的女兒,倒不如說是有這令人忌憚的家世。

  離幸心中頓了頓,卻是濺起點點漣漪,麵上卻還是那副雲淡風輕,沒有一絲波動,輕聲回答道,“是,母親,女兒知道了,女兒定會好好研習,不辜負母親期望!”

  “你能明白是最好的!這幾日便好好待在濯塵園吧!”

  對於離幸的恭敬,寧氏倒是不以為意,仿佛是習慣了一般,出聲說道,不免再多說了一句。

  “是!”離幸眼神中似是閃過一抹淩厲地光,卻也隻能恭恭敬敬答了一聲是。

  站在寧氏身邊一旁的陳嬤嬤似是有些看不下去,連忙扯出一抹笑容來,道,“夫人,其實大小姐的女紅針織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了!前些日,老奴路過濯塵園,碰巧看到大小姐在那細心研習刺繡呢!”

  “是嗎!”寧氏卻是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來。

  “正是呢,老奴怎敢在夫人您麵前扯幌子呢!”陳嬤嬤連忙笑著說道,不見半分異樣。

  離幸似有所頓,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雙眸輕眯了眯,隻是餘光朝陳嬤嬤的方向看了看,倒是看不出什麽來。離幸心中卻是個明鏡一般,豈會不明白陳嬤嬤是故意在寧氏麵前給離幸說好話呢!

  寧氏看向離幸,麵色比方才好了許多,道,“嗯~不錯,不會不要緊,關鍵是要肯學,你能有如此自覺,母親倒是倍感欣慰,你就再接再厲吧!”

  “是,多謝母親!”離幸朝寧氏恭恭敬敬說道,眼中不見半分異樣。

  雖然離幸不知道陳嬤嬤為何幫著自己,但是自小陳嬤嬤對於自己倒是也是疼愛的,無論如何,陳嬤嬤的這份好,離幸倒是接受了,也在心中暗自記下了。

  “好了,請完安了,你也回去吧!”寧氏沒說幾句話便急著出聲趕了離幸走。

  離幸雖然心中一陣冰冷,但是對於寧氏的冰冷疏離,還有兩人之間存在的做作模樣,離幸倒是也不願意多待了。

  “是,女兒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女兒告退!”

  離幸也連忙朝寧氏屈膝行了一禮,恭敬至極,緩緩退了下去。

  離幸退下後,寧氏似是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微閉著雙眼,似是顯得極其不耐。

  “其實,大小姐還是很聽夫人您的話的,您看您把環兒派給了大小姐,大小姐這不不是就帶著她了嗎?連落蘊和煙翠那兩個丫頭都沒有帶,可見大小姐還是最放心夫人的!”

  陳嬤嬤對著屋內伺候的侍女揮了揮手,都盡數退下後,陳嬤嬤這才微躬著腰對寧氏輕聲說道,似是含著幾分勸慰。

  寧氏未睜雙眸,隻是光滑修長如蔥段般的手指一圈一圈揉著太陽穴,一副慵懶惺忪的模樣,道,“我也知道她不過是做樣子給我看罷了!”

  陳嬤嬤知道寧氏是個不好敷衍的,想說什麽卻是無從下口。

  隻聽得寧氏又道,“難得她還願意做做樣子,小時候倒還比如今乖巧些,怎麽越長大倒越是越會忤逆長輩了!”

  “大小姐長大了,姑娘家總是心思多些!”陳嬤嬤忙在一旁說道,倒是細心地替離幸打著掩護。

  寧氏卻是睜開眼,睡眼惺忪的模樣猶如初醒的海棠一般,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談她了,阿陳,去把檀香香點上!也不知是哪個侍女做的,竟然點了安神香,誰大早上地點安神香!真是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

  陳嬤嬤鼻子微動,似是輕嗅著這空氣中的香味,隨即緩緩道,“想必是新來的侍女不太懂夫人您的喜好,難免有些毛手毛腳。老奴一定會好生調教,老奴去給夫人換香!”

  “嗯,去吧!”寧氏一隻光滑如綢緞般的玉手半撐著額頭,另一隻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子。

  離幸從摘星樓出來後,在水榭那邊剛好遇上了下朝回來的離義天。

  一身紫袍,一隻手拖著拿黑冠,渾身氣勢凜然,身姿偉岸,年歲的增長似乎沒有在這個男人上留下半分痕跡,隻是顯得越發成熟,多了幾分歲月的韻味。

  容顏冷峻,清冷雙眸中蘊藏著滄海桑田的風霜,依舊能夠看出那年輕時瀟灑風流之姿。那一貫對外的清冷倒是同離幸如出一轍,若是說像的話,倒是離幸的容貌倒是完全遺傳了其母寧氏。

  離幸看到離義天時,離義天也正好看到了離幸,眸色變得柔和起來,似是有些驚訝地喚了一聲,“阿幸!”

  “父親!”離幸清冷疏離地眸子再觸及到離義天的那瞬間便變得柔和了起來,充滿了一個女兒家的乖順,忙朝離義天行了一禮。

  離幸看到離義天身後的王西時,也朝王西微微頷首,道,“王叔!”

  王西那張曆經滄桑的臉上連忙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忙朝離幸微微拱了拱手,“大小姐客氣了!”

  王西是年輕時便跟著離義天的,曾聽說王西是跟著離義天征戰沙場的,在戰場上同離義天一同廝殺過的,後來受了傷,才同離義天留在了丞相府,做了丞相府的護衛首領,是離義天最為信任之人。

  離幸對這個陪在自己父親身邊多年的王西也是極其尊敬的,在王西麵前算得上小輩,稱一聲“王叔”倒也不逾矩。

  離義天眼中湧現一抹讚賞,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很明顯是很讚同離幸這樣的做法。

  “嗯!”離義天出聲應了一聲,隨即說道,“看你來的方向,剛從你母親處出來?”

  離幸笑了笑,道,“是!”

  “哦,那是去給你母親請安!”離義天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還盛著幾分擔憂,“你母親沒有為難你啊!”

  離幸笑了笑,笑意布滿眼底,心中卻是暖流湧過,“勞父親掛懷了!母親又怎麽會為難女兒呢!”

  離幸向來也是個說話滴水不漏,最會察言觀色的,又豈會真說出寧氏的態度來呢,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帶過罷了。這萬一寧氏和離幸母女關係不好的流言傳了出去,那豈不是會讓丞相府陷入口誅筆伐的漩渦,也連累了寧國公府的名言。

  離義天看著麵前乖巧的自家女兒,心中有些莫名的心酸,他怎麽不知道自家的夫人和女兒的風雲詭譎呢!也知道自己這個唯一女兒所承受的辛酸。寧氏有些偏激,而離義天也心中也是偏向寧氏幾分的,既然如此,受委屈的便隻是離幸了。

  離義天看著自家女兒這副明明受了委屈卻還是要強顏歡笑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走上前兩步伸出手來摸了摸離幸的頭,一副寵溺,卻也滿含內疚。

  “父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離義天歎了一口氣,道。

  離幸自然也是明白自家父親對自己的疼愛,心中暖流劃過,彎唇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來。

  突然離義天眼一瞥看到跟在離幸身後的環兒,鷹眸一頓,微眯起來,隨即放下摸著離幸頭的手,道,“往日裏不都是落蘊和煙翠那兩丫頭跟著你嗎?怎麽今日倒是換了你母親身邊的環兒?”

  跟在離幸身後的環兒眸子未動,隻是微低著頭平靜地站著,對於環兒來說,她隻需要了聽夫人的吩咐。

  離幸頓了頓,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光,隨即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勾唇笑道,“剛好去給母親請安,就讓她跟著我了,免得母親疑心,以為我對母親派的人有什麽不滿,剛好倒也堵了悠悠眾口!”

  離幸話說得犀利,倒沒有半分顧忌環兒的意思,更不畏懼環兒會給寧氏通風報信。

  離義天眸子頓了頓,隨即朝離幸慈愛的笑道,“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

  離幸彎唇笑了笑,笑而不語。

  隨即才緩緩說道,“那女兒便不耽擱父親了,女兒便先回濯塵園了,濯塵園那還有這個月的賬本女兒還沒有看呢!”

  離義天劍眉星目,眸子微閃,含著濃濃的一抹一樣,隨即輕歎了一口氣,有些深沉地吐出兩字,“去吧!”

  “是,女兒告退!”離幸彎唇淺笑,朝離義天屈膝行了行禮,才緩緩退下。

  離義天轉身看著自家女兒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濃濃的心疼來,特別是當離幸提起那每個月府中開銷的賬本時,離義天便隻覺越發對不起這個唯一的女兒。

  “相爺是心疼大小姐了吧!”

  跟在離義天身邊的侍衛首領王西有些沉重地說道。

  王西跟在離義天身邊多年,也是最了解離義天心思的。

  離義天苦澀地笑了笑,那張波瀾不驚,曆經滄桑的臉龐竟然出現了一絲脆弱。

  “哪家貴女不是捧在掌心裏精心嗬護長大的!更何況是像我一般膝下才有阿幸這麽一個女兒,卻從小便得培養了起來。也是辛苦這孩子了!說到底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讓自己的女兒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唉~”

  “這怎麽能怪相爺呢!大小姐從小便是儲妃,這些東西早晚都要學的,早學一點,以後精通些,也能少受些罪!”王西聽到離義天那將所有過錯都歸咎在自己身上的模樣,便急忙說道。

  說到底也是離義天寵女兒。

  “罷了罷了,阿幸也是個倔強性子,與她也是多說無益。這些事情還是再過一兩年再看吧!”

  離義天一提起關於離幸這儲妃的事,離義天的心中便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一般,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好太子殿下也是對大小姐一片情深,極為上心的,相爺也不必擔心將來大小姐入東宮後會受委屈,有太子殿下的相護,大小姐總是能過得更好些!”

  王西連忙再一旁出聲,王西也是看著離幸長大的,自然也是疼愛幾分的。

  “深宮後院,人心算計,阿幸倒是聰明伶俐,可是作為父親,我總是希望她能夠遠離這些是非紛爭,得一真心相守之人,嫁一尋常人家,倒也比這無上尊榮好了不知多少!”

  離義天輕歎了一口氣道,眼中似是閃過一抹堅定,卻不知為何,轉瞬即逝。

  王西也跟著輕歎了一口氣,自然是明白離義天的意思,道,“別人家的女兒若是有這儲妃的賜婚聖旨還不知得多麽高興,也隻有您是為了大小姐的後半輩子而考慮!”

  “這太子妃自然是人人羨慕,日後成為皇後更是能夠給家族帶來無上榮耀。但是我怕離義天倒不稀罕這份榮耀,也想求阿幸一個安穩不需要勾心鬥角的餘生,能夠一世富貴,吃穿不愁也足夠了。”不得不說離義天是個合格的父親,不需要賣女求榮,可是這亂世終究還是皇權之上,誰又能顛覆皇權呢!

  離義天輕歎著氣道,“可惜了,阿幸生在這亂世,又恰逢嶽父嶽母家無孫女輩出,這與皇室的權勢聯姻落到了阿幸身上!唉~”

  “相爺別想那麽多了,以後有寧國公府和丞相府撐著大小姐呢,大小姐不會受委屈的!”王西連忙勸慰道。

  離義天深沉地“嗯”應了一聲,雙手複背,沉默不語,那本就曆經滄桑的臉似乎更加平添了些許風霜,為孤寂單薄籠罩,終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