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真心實意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789
  寧氏作勢準備起身,伸出手來,陳嬤嬤連忙上前扶起寧氏。

  離義天卻未要動的意思,站起來的寧氏一副居高臨下地模樣,低眼輕睨著離義天,朱唇微勾,薄唇輕啟,“怎麽?丞相大人這是還不走啊!”

  離義天訕訕地笑了笑,有幾分想要替離幸求情的意思,離幸仿若大雁,讓她禁足那豈不是折斷了她的翅膀。

  “不是說命膳房準備了綠豆湯嗎?”寧氏眼神冷了幾分,薄唇吐出幾字來。

  離義天眼神一僵,隻得連忙從軟墊上起來,拍拍玄色衣袍,順便帶了帶衣袖,容顏冷峻,矜貴模樣,可見當年風流瀟灑模樣。

  既然寧氏和離義天要回摘星樓了,離幸自然也是要起身相送,離幸在落蘊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麵色平靜,眸色清冷。

  離義天深深地看了離幸一眼,眼中止不住的心疼和慈愛,卻又轉瞬即逝,露出一抹笑容來,柔聲道,“阿幸今日該是累了,好好歇會兒,改日為父來找你切磋棋藝!嗯~”

  離幸彎唇一笑,溢於言表,朝離義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

  離義天朝離幸淺笑,隨即,看向寧氏,緊握起寧氏的手,朝前院門口走去。離義天和寧氏伉儷情深,感情慎篤,這樣的場麵在丞相府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父親母親慢走!”離幸朝離義天和寧氏的背影屈膝行了行禮。

  離幸看著離義天和寧氏離去的背影出了身,那偽裝在嘴角的一抹笑意也收斂了起來,不苟言笑的模樣,麵色平靜,清冷淡漠,隨即,又緩緩坐了下來。

  落蘊和煙翠看了看那寧氏留下來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環兒,相視一眼,於是看向離幸。

  離幸輕佻眉頭,清冷靈動,將目光落在了環兒身上,隨即,彎唇一笑,清冷得很,淡淡從朱唇中流出一句來,似笑非笑,“你也是母親身邊的得力丫頭,跟在我身邊倒是大材小用了些!”

  環兒忙麵向離幸,麵色恭敬至極,雙眸沒有一絲波動,薄唇輕啟,“大小姐嚴重了,奴婢隻是一個奴婢,夫人怎麽說奴婢便怎麽做!”

  離幸打量著環兒,環兒她也是見過不少的,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樣,也不是個拈酸惹事的,關鍵是也不玩那套花花腸子,恭敬和忠心自然就不必說了。這個環兒倒是好的,不然寧氏也不會將她放到離幸身邊的。

  說到底,寧氏再怎麽不喜歡離幸,但是離幸卻是寧氏唯一的孩子,這個卻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離幸淺笑,嘴角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沉默不語。

  一旁的煙翠看了看離幸的神色,瞬間便明白了離幸的意思,忙看向環兒,露出幾分倨傲,說道,“那不知環兒姑娘在這濯塵園是聽夫人的呢,還是聽小姐的呢!也不知夫人是你的主子,還是小姐才是你的主子?”

  煙翠向來是個心直嘴快的,倒也是聰慧,說話倒不需要人指點,關鍵是離幸也正有次敲打之意。

  環兒眼神沒有一絲的波動,一直都是那副微低著頭,雙手置於腹部恭恭敬敬地模樣,不曾逾矩,也不曾多言,想都沒想,便直接脫口而出道,

  “夫人是丞相府的夫人,小姐是丞相府的小姐,奴婢是丞相府的奴婢,對於奴婢而言,無論是夫人還是小姐,都是奴婢的主子。主子說什麽奴婢便做什麽!”

  環兒回答得犀利,倒也算得上是麵麵俱到,挑不出差錯來,這副恭敬地模樣倒是難得,關鍵是極其鎮靜。

  煙翠被環兒給噎了一下,麵色有些難看,倒也沒有開口繼續說道,隻是看了眼離幸,後退了一步,似乎實在等待著離幸的授意。

  落蘊也不免多看了環兒一眼,從容淡定,不愧是摘星樓的人,自然是遺傳到了幾分。

  離幸眉眼微動,掀眼輕睨著環兒,眸子似是閃過一絲讚賞的光芒,肆意地打量了環兒一眼,清冷一笑,道,“落蘊是濯塵園的掌事,煙翠是我身邊的一等侍女,你在母親也是一等,那在濯塵園,便繼續是一等侍女你剛來,若是有什麽不清楚的,就去問落蘊,她會告訴你怎麽做!”

  寧氏留下的人若是不好生待著,豈不是實在打寧氏的臉。離幸倒是無所畏懼,隻是這地位倒也是要給足了。

  “是,奴婢謹遵大小姐吩咐!”環兒朝離幸屈膝行禮,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有前院的侍女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什麽,微低著頭,恭敬至極的模樣。

  “這是什麽?”坐在軟墊上的離幸把玩著手中的檀木茶杯,挑起眉眼清冷吐出幾字。

  “回大小姐的話,這是相爺剛剛命膳房送過來的綠豆湯,說是清熱降火,挑得上好的綠豆,熬了許久的,特地命人給大小姐送來!”侍女恭敬回答道。

  離幸隻是輕睨了一眼,倒是沒有說話,嘴角彎起一抹笑意來,不用多想,便這是自家父親的意思,還以為隻為母親準備了呢!離幸彎唇一笑,意思已是顯而易見。

  “下去吧!”落蘊從離幸手裏接過,淡淡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告退!”侍女連忙出聲應道,隨即,退了出去,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落蘊將綠豆湯放在矮矮的方桌上,拿起一個白瓷透亮的小碗輕輕給離幸舀了一碗,遞給離幸,輕聲道,“既然是相爺特地讓人送過來的,小姐午膳用了些油膩,如今正好可以嚐嚐!”

  “嗯!”離幸輕輕應了一聲,麵色平靜緩緩接過,接著說道,看了一眼那多的湯,“你們也嚐嚐吧!免得浪費了!”

  浪費自然不過是個借口,不過是讓落蘊,煙翠不會拒絕罷了。

  離幸向來不拘小節,以前落蘊和煙翠倒還誠惶誠恐,幾次下來倒也習慣了。

  兩人相視一眼,輕笑道,“是,多謝小姐!”

  落蘊連忙先給一旁的環兒盛了一碗,遞到環兒麵前,“你也嚐嚐!”

  環兒麵色有一瞬間的微頓,隨即轉瞬即逝,恭恭敬敬答道,“小姐這不合規矩!”

  離幸垂眸抬眼看向環兒,眼眸微動,朱唇輕啟,“倒是不卑不亢!”

  “在濯塵園,我就是規矩,一碗湯而已,沒有什麽合不合規矩,合不合是我說了算!”

  離幸低垂下眉眼,很是隨意地說道,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倒是若無其事。

  “環兒姑娘別再推辭了,咱們小姐對下人很好的,你這樣反倒是生疏了!”一旁自己取了碗綠豆湯的煙翠喝了一口,忙對著一直不肯接過去的環兒說道。

  離幸聽著煙翠的話倒是不免勾唇露出些許異樣的笑意來,生疏,都沒熟悉過,又何談生疏呢!

  環兒眼色微暗,看了眼落蘊手中還端著的綠豆湯,色澤鮮明,清涼誘人,環兒不再猶豫,接了過去,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大小姐!”

  離幸隻是輕睨了環兒一眼,倒是沒有開口。

  蘭陵皇城,千盞燈火,萬座宮室,宮道縱橫交錯,燈火明亮,星辰明月,晚風習習。

  月濃提了換宮燈的大提籃走到了偏僻的廊下,換了身青綠色的夾襖連襟裙,頭上的朱釵也好似是比以前做宮女華麗了些,看著便像是個大宮女的模樣。

  隻是與這換宮燈的活不免有些格格不入。

  輕車熟路的月濃做慣了的活,雖說到了公冶尋稷身邊,卻倒還是很快將梯子抬了過來,隻是月光下的倩影有些單薄寂寥。

  月濃眸色清冷,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小巧朱唇,雙眉而翠,剛換上了一個宮燈的蠟燭,準備緩緩走下來,去換另一個,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性感的聲音。

  “我一猜便知道你在這裏!”

  隻見一身錦服的公冶尋稷此時正站在月濃身後,月光映照下越發顯得光風霽月,容顏冷峻,矜貴俊美,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嘴角卻勾起淺淺的笑意與柔和來,滿眼柔情好似一汪春水。

  他的聲音似是帶著一絲性感的蠱惑,滌蕩著人的心弦。

  月濃猛地轉過身,晶瑩的雙眼見到了便是這副模樣,月濃神色一頓,對上公冶尋稷的笑意盈盈,似是有些波動。

  月濃連忙從梯子上準備下來,公冶尋稷眼神一眯,幾大步快速地走了過去,麵色倒是平靜無波,隻是有些急促的腳步已經暴露了公冶尋稷的擔憂與緊繃。

  公冶尋稷忙拉住月濃的手牽著她走下來,峨眉微蹙,嘴裏還不停說道,“慢點,小心點!”

  月濃下來後急忙鬆開了公冶尋稷的手,忙後退了一步,帶著濃濃的疏離,微低著頭,像極了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多謝殿下!”

  公冶尋稷尷尬放在半空中被月濃掙脫的手,公冶尋稷麵色微僵,看著月濃這副模樣,嘴角似是泛起一絲苦澀,隨即,轉瞬即逝,牽強地扯出一抹笑容,訕訕地收回了手。

  “你怎麽還在點宮燈?”公冶尋稷掃了一眼月濃手上剛換下來還未來得及放下的宮燈,眸色一冷,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接著說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公冶尋稷的話中早已無形之中帶上了幾分急切,或許連公冶尋稷都沒有察覺到。

  “沒有沒有,殿下嚴重了,沒有人欺負奴婢!”月濃連忙出口解釋著,隨即頓了頓心神,緩緩說道,“有殿下和碧色姐姐的庇護,月濃怎麽還會受別人欺負呢!”

  這番話,傳到公冶尋稷耳裏不知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她是不是也覺得需要自己的庇護呢,但是公冶尋稷可是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黯淡。

  月濃的主仆之分分得極其清楚,即便是感謝公冶尋稷的一句,也都會帶上碧色,倒也是堵了有心人的嘴。

  公冶尋稷深吸了一口氣,壓著自己的情緒緩緩說道,“那你這是?”

  月濃輕頓了頓,長長的睫毛撲閃著雙眸,有些不安地開口,“奴婢隻是做慣了,如今每日閑下來那麽多時間反倒是有些不自在。左右這裏的宮燈也沒有願意來點,奴婢閑著倒不如多做些!”

  月濃的理由算得上是足夠充分。

  隻是還是說服不了公冶尋稷的內心。

  “爬高上低的你一個姑娘多麽危險,況且這梯子看起來都有些老舊了,這裏又不明亮,萬一不小心摔了怎麽辦?”公冶尋稷劍眉星目,微蹙著,眼裏止不住的擔憂。

  月濃卻幾乎是毫不猶豫脫口而出,掀起眉眼看著公冶尋稷,一字一句道,“正因為黑暗,我才要將宮燈點上!”

  月濃突如其來的情緒,倒讓公冶尋稷瞬間有些懵住,隨即眼裏止不住的濃濃的欣喜,這才是是她,才是真實的月濃,像是一朵帶刺的玫瑰一般。

  月濃看著公冶尋稷的眼神,下一秒反應過來,連忙低垂下眉眼,躲閃飄忽,才後知後覺自己方才說了什麽。

  “奴婢逾矩了,殿下恕罪!”

  公冶尋稷卻是眼中湧現光芒,帶著絲絲笑意,薄唇輕啟急忙說道,“我很高興!”

  月濃一頓,眼神有一瞬間的僵硬,抬頭看了一眼公冶尋稷又飛快地低下,有些顫巍巍地開口,“奴婢愚笨,未能明白殿下話中之意!”

  公冶尋稷看著她這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不免心中一緊,不由得心中發問,那晚她明明不是這個樣子啊!為何突然之間竟有那麽大的變化。隻是許多年後,公冶尋稷也明白了,隻是一切早已成定局。

  “你當真不明白嗎?”公冶尋稷似笑非笑地看著月濃,性感的聲音緩緩流出,隻是似乎帶了一絲不經意之間的沙啞悲戚。

  月濃微低著頭眼神不停地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沉默不語。

  “你知道的,我待你與別人不同,我若是在外一切都隻是逢場作戲,而你,便是真心實意!”

  公冶尋稷的嗓子似是有些沙啞,有些深沉的話緩緩流出,那眼中的堅定是讓人無法忽略卻也無所懷疑的。

  “真心實意”四個字擊打著月濃的心,像是瞬間有一股異樣的情緒湧入頭腦,充斥著月濃的腦海。似是有一些喘不過氣來,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落地壓在了月濃的心上。

  公冶尋稷將月濃的躲閃和複雜收入眼中,隨即,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牽強地扯出一抹笑來,本想伸出拍一拍月濃的手臂,可是手都抬了起來,可是卻又在那一瞬間想到了什麽,麵色一僵,有些沉重緩緩地放下了。

  “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公冶尋稷才艱難地緩緩冒出一句,朝月濃彎唇一笑,轉身緩緩離去。

  月濃還以為公冶尋稷不會就此罷休,沒想到他的手也沒有落下,隻是緩緩說出了這麽一句,便轉身離去。

  月濃這才抬起頭,深深地看著公冶尋稷的背影,不知為何在月光的沐浴下竟然多了幾分孤寂與單薄。

  而這一幕都完全落入了不遠處躲在牆角的那抹深綠色身影的眼中。

  碧色出春和秋月時,正巧看到了公冶尋稷朝這邊走了過來,明明知道公冶尋稷不喜歡宮女逾矩,但是不知為何碧色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

  隻因碧色知道公冶尋稷去的那個方向便是那晚的宮廊下。

  隻可惜,碧色一直暗藏著多年的心思與情意終究還是抵不過公冶尋稷的情竇初開,說到底碧色的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碧色眼中有晶瑩的光芒,在隱蔽的黑暗下看得尤為清楚,隻見她輕咬著貝齒,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那雙眼什麽都有,卻是沒有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