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煮酒聽梅落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714
  在一旁啃著雞腿的寧暮起深深看了離幸一眼,有一抹笑意滌蕩在唇邊,似是早已看破了一切,終隻是笑而不語。

  “外麵的那片梅林看到了嗎?”公冶景行聽著離幸的話溫柔一笑,往河清海晏看不見的宮門外望了望。

  離幸似有所惑看著公冶景行,麵色平靜無波,朝公冶景行的視線望去,卻什麽都看不到,但是聽公冶景行如此說,離幸好像突然間明白了,朝他點了點頭,眸色中閃過一抹一樣。

  “你是說這釀酒的梅子用的便是那片梅林所結的梅子嗎?”離幸淺淺說道,麵色有一分異樣,她是知道那片梅林的,進入河清海晏總是會看到穿過那片梅林,隻是離幸很少踏足,而梅花又是在那冬日下雪天開得最好,離幸自然是沒有見到過的,自然也不會過多留戀那片梅林。

  公冶景行朝她點了點頭,麵色極其溫柔,眼神好像能夠溺出水一般。

  “喜歡嗎?”公冶景行溫柔地問離幸。

  離幸被公冶景行的這句話搞得一頭霧水,有一瞬間的遲鈍,峨眉微蹙,掩藏著一絲鋒芒,“什麽?”

  公冶景行看著離幸這副樣子,不由得有些失笑,耐著性子緩緩解釋道,“我是說那片梅林!”

  “喜歡,梅林開遍,漫山遍野定是最好看的!”離幸淺淺道,麵色平靜,看不出任何喜怒來。

  公冶景行聽著離幸的話輕頓了頓,眸色中閃過一抹一樣,隨即心中像是想到了什麽,偷偷看了離幸一眼,有一抹不自然和慌張於然臉上,輕聲道,“秋天過去便是冬天了,梅林的梅花也要開了,到時煮酒看花,雪花紛飛,我在梅林中溫一壺熱酒,靜等汝歸!”

  離幸聽著公冶景行的話,眉眼有一瞬間的低垂和閃躲,心中一時悸動,雙眸一瞬間的不自然,隻能在麵上裝出一副波瀾不驚,內心卻早已是波濤洶湧,聽著公冶景行溫柔繾綣的話,離幸似乎有了一絲向往,那梅林開遍,白雪紛飛,煮酒聽琴,雙眼對視,含情脈脈。

  而公冶景行說的是靜等汝歸,而不是等你而來,這豈不是變相地說你本來就是我河清海晏的人嗎?

  “等到了冬天,再說吧!”離幸最終還是難以抉擇,心中像是被什麽阻擋一般,緩緩隨意地說出一句,接著又連忙說道,“還是快些用膳吧,免得菜都涼了!”

  離幸撇過眼神來,不再看公冶景行,也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放下盛滿梅子酒的白瓷酒杯,緩緩放下,拿起筷子,看著桌上的膳食說道。

  公冶景行的雙眼因為離幸的話有一瞬間的落寞和悲戚,眼中湧現濃濃的遺憾與不舍,最終也隻能是強顏歡笑,涼薄地唇艱難地扯動著嘴角吐出一字來,“好!”

  寧暮起在一旁不插一句話,卻將兩人之間那些莫名的情愫收入眼中,雙眼在公冶景行和離幸之間來回移動,將公冶景行的落寞和悲戚收入眼中,眼神輕微動了動,閃過一抹一樣,寧暮起突然再次想到幾個時辰前姑姑同他說活的那些話,心中不由得緊了緊,突然覺得手上的雞腿也沒有那麽香了。

  若是離幸也同公冶景行一樣一心一意地愛著他,那麽或許寧氏便能退步,隻是如今看來,離幸對公冶景行的感情終究不是那麽回事,中間總是跟著那道天家的賜婚聖旨。

  公冶景行拿起筷子給離幸夾了一片胭脂魚片,緩緩放到離幸的碗中,輕聲說道,“這胭脂魚片你嚐嚐,味道鮮美,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謝殿下!”離幸眸色微頓,閃過一抹暗光,輕聲答了一句,低垂著眉眼。

  見離幸這副淡漠疏離的模樣,公冶景行不由得有些心疼,話到嘴邊也不知該說什麽,隻能拿起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仿佛食不下咽,隻是為了完成任務一般。

  靜,便是長久的寂靜,隻聽得到寧暮起那咕嚕咕嚕喝鴿子湯的聲音。

  寧暮起頓時停下,看了看公冶景行和離幸,一個滿眼柔情,熱情似火,一個淡漠疏離,搖擺不定,空氣都染上一絲淡淡地尷尬。寧暮起眼神動了動,忙拿過碗給離幸盛了一碗鴿子湯,遞給離幸,溫柔寵溺地出聲,“這湯特地去掉了浮油,嚐嚐,剛好補補身體!”

  離幸抬頭看著寧暮起的眼神,卻與他的溫柔對視,離幸頓了頓,眉眼中閃過一抹微光,她知道寧暮起這是在緩解氣氛,隨即,露出一抹客套的笑容來,從寧暮起手中接過那鴿子湯,輕聲說道,“謝謝表哥!”

  看離幸接了過去,寧暮起這才滿意一笑,隨即,又給公冶景行也盛了一碗,放到公冶景行的麵前,輕聲說道,眸色中卻又一分一樣,“殿下,你也嚐嚐,真的很不錯!”

  “嗯!”公冶景行輕睨了寧暮起一眼,沉默不語,隨意地應了一聲。

  寧暮起看了看兩人,離幸靜靜地喝著寧暮起給她撐的鴿子湯,而公冶景行卻是靜靜地不時看向離幸,目光溫柔。

  寧暮起決定說些什麽,打破兩人這長久的寂靜,兩人皆是一副倔強性子,若是兩人都不開口的話,也不知道一直能夠這樣到什麽時候,便是因為這樣,寧暮起下朝後急匆匆被寧氏身邊的人請到了丞相府,寧暮起才回去換了一身衣服,便又急匆匆趕來了東宮,就是擔心這兩個倔強的性子又擦出什麽火花來。

  “阿幸可是最喜歡梅花的,等到冬日,我們三個再叫上舒窈,一同賞梅聽琴,最是快活不過!等到什麽時候,我們可以再去一次霧林楓塘,深秋,想必漫山遍野火紅一片也定是好看得緊,怎麽樣?”

  寧暮起裝出一臉興奮的模樣,朝公冶景行和離幸緩緩說道,心中卻是依舊記得,當初他可是答應過公冶舒窈,等到今年深秋,楓葉紅透,便四人一同去看那漫山遍野的火紅。

  離幸聽見寧暮起談及公冶舒窈,也想到公冶舒窈和寧暮起那溫柔繾綣的感情,想到沒幾日便是昭裕太後壽宴,到時賜婚聖旨一下,兩人便是注定的姻緣,離幸倒是不由得替兩人高興,掛在嘴角客套疏離的笑意也純真了幾分,抬眼望向寧暮起,輕聲道,“嗯,的確不錯,到時叫上舒姐姐,定是極好的!”

  公冶景行眼神微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有幾分不解,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記得阿幸的濯塵園中倒是沒有梅樹,隻有一棵十幾年的桃樹,阿幸也喜歡桃花嗎?”

  離幸喜歡梅花,是一次無意之間離幸說出來的,便是因為這樣,公冶景行才知道離幸喜歡梅花,特地讓人移植了不少梅樹在河清海晏開辟出一片空地來,成了梅林。但是離幸的濯塵園中卻是沒有一顆梅樹,桃樹倒是有一棵大大的,不免有些奇怪。

  公冶景行一開口,離幸喝湯的勺子頓時一頓,神情也有些僵住,雙眼閃過一抹濃濃的微光,像是染上了一層淡淡地悲戚一般,隻是不濃重,也難以察覺,隻是能夠從離幸嘴角僵住的笑意看出來她的異樣。

  寧暮起也是猛地一頓,那紈絝不羈的笑容也僵硬了幾分,沒有料到公冶景行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才想到自己好像同公冶景行說過這件事,也難怪公冶景行會不免奇怪。

  離幸喜歡梅花,也不討厭桃花,隻是不太喜歡,也抵不過對梅花的喜歡,那棵桃樹是寧氏特地命人種上的。當年,離幸不過是個八歲孩童,隻因喜歡梅花,讓下人找了一棵上好的梅樹種在院子裏,誰知梅樹才剛剛種上,寧氏便讓人把梅樹移開了,換上了寧氏讓人尋來的桃樹,就這樣那顆離幸喜歡的梅樹就這樣被丟出來丞相府,換上了那春日裏開得嬌豔的桃花。

  “姑娘家家的,院子裏種什麽梅樹,梅樹孤寂,不吉利,種上一棵嬌豔欲滴的桃樹才好,才符合你貴女溫柔貞靜的身份!”當時一身華羅錦緞的寧氏,語氣犀利地對還隻是八歲的離幸說道,帶著濃濃不容許人抗拒的堅決。

  當時,八歲的離幸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梅花被替換成了桃花,聽著寧氏的話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站著,硬生生強忍著回了一句,“女兒多謝母親教誨!”

  後來,離幸再也沒有向別人提及過她喜歡梅花,濯塵園中也沒有半株有關梅花的樹木,丞相府中倒是有幾顆,隻是冬日梅花盛開,離幸曾悄悄去看過一次,後來便很少去過,熬過了冬天,便隻看到那院子中開得嬌豔的桃花。

  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大都都是老人了,現在恐怕也找不到幾個了。後來進入丞相府中伺候的人都以為離幸喜歡桃花,離幸也從未解釋過。

  而寧暮起也是後來從落蘊的口中知曉。

  聽公冶景行這般提起,寧暮起不由得連忙將目光放在了離幸身上,不免有些擔憂,麵色閃過一絲複雜。而當時姑姑的做法,寧暮起是從那時到現在都不太清楚這裏麵的真正原因,也不好開口問離幸。

  公冶景行看著離幸,看著她一頓的手和有些清冷淡漠的麵色,再抬眼看看寧暮起那有些複雜的神色,離幸便知道這其中定然是又有什麽曲折是他不知道的。

  “怎麽了?”公冶景行不免有些慌張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離幸,出聲問道,卑微小心至極。

  離幸微頓了頓,聽得出來公冶景行的小心與卑微,本來公冶景行也隻是說出了心中的疑問罷了,這件事本就與公冶景行沒有任何關係,自己也沒有這個必要盛氣淩人。

  離幸牽強地扯出一抹疏離的笑意來,隨意地說道,“沒什麽,隻不過是濯塵園的土地不好,曾找花匠看了說是不適合栽種梅樹,栽桃樹倒是正適合不過!”

  若不是寧暮起知道這其中的曲折,恐怕也要相信了離幸這番解釋遮掩的話來。

  雖然說得通,但是公冶景行從寧暮起和離幸的眼神中便知道這事沒有這麽簡單,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沒有繼續開口追問,這種事是不適合當麵詢問的,最好的便是私底下朝知情人詢問,當然那個知情人便是寧暮起。

  “是嗎?沒事,不適合就不適合吧!反正河清海晏梅有一片梅林,將來你便可以看個夠!”公冶景行緩緩出聲,佯裝出一副相信了離幸話中的說詞一般,隻是不免心思一轉,又將那注定的心機放在了離幸身上。

  離幸微微一頓,眼神一閃,當然也知道公冶景行說的是兩人大婚以後,公冶景行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強調兩人之間有婚約這件事,雖然離幸不太喜歡,但是這是事實不是嗎?離幸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倒是沒有反駁,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隻是這輕輕“嗯”了一聲,便足以讓公冶景行歡喜至極,無論喜不喜歡,最起碼她是承認這樁賜婚不是嗎,有時候,在愛情裏做個卑鄙之人總好過做一個君子。

  寧暮起在一旁看著公冶景行的這副神操作,不免朝在心中給公冶景行加了一個讚,沒想到公冶景行真的是如此,在離幸麵前,情話信手拈來,白白自己還擔心了好一會兒。

  “說實話,阿幸,紫鶯的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寧暮起想起還未解決的紫鶯一事,不免有些擔心,若是寧氏知道離幸在東宮待了這麽久,是為了處理一個女人的事,而且還是住在東宮的女人,想必寧氏那關會有些不好過。畢竟離幸都在東宮大半天了,若是晚膳時分都沒有回去的話,依照寧氏的性子,想必有會有一堆麻煩事。

  寧暮起不得不為離幸和公冶景行多考慮些。

  公冶景行也抬眼看著離幸,也想知道離幸會如何處置,可是無論怎麽處置,離幸可不希望離幸動了惻隱之心放過紫鶯,畢竟在公冶景行看來,這其中無論是有多少曲折,無論紫鶯是有多少苦衷,但是公冶景行隻記得,紫鶯傷了離幸,隻這一條,在公冶景行這裏,便是死罪。

  離幸緩緩頓了頓,隨即涼薄至極的唇緩緩輕啟吐出幾字來,“她是秦清如!”

  離幸麵色平靜看不到一絲波瀾,眼中卻是透露出來濃濃的堅定與光芒。

  隻是“秦清如”三個字,公冶景行和寧暮起便知道離幸的態度,不由得相視一眼,麵色有些不太好看,顯然兩人是不希望這麽輕易就放過紫鶯的。

  對於離幸的惻隱之心,寧暮起是有些不滿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望著離幸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是,她以前是叫秦清如,可那不是以前嗎?現在她是紫鶯,自然就是不一樣了。我相信你也知道她是個心機極其深沉的女人,這樣工於心計的女人若是輕易放過的話恐怕後患無窮,你沒看到她將所有事,所有的不滿都放到了你身上了!”

  “阿幸,她不能留!”公冶景行很是讚同寧暮起的話,目色有些清冷,附和著寧暮起來了這麽一句,看得出公冶景行對於紫鶯是起了殺心的。

  離幸卻是淡淡抬頭,靈動清冷的雙眸在公冶景行和寧暮起之間來回移動,意味不明地打量著,淡漠疏離,隨即,眼神輕佻,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低垂下眉眼,舀起手中的湯,涼薄地唇緩緩掀起,“先用膳吧!”

  公冶景行和寧暮起相視一眼,麵麵相覷,卻也不敢反駁,隻能佯裝著用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