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得寸進尺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605
  大多風塵女子為了應承文人雅士,特地學了詩文,不過大多都是有關風月之事,這憶江南風景舊曾諳,紫鶯脫口而出的詩文倒是讓離幸的心中便有更多了幾分警惕,她的第一眼便能夠得出紫鶯的不簡單,如今越發覺得深藏不露。

  “看來你對詩文也是頗有了解啊,看你這副樣子是去過江南?”

  離幸似有所問,緊緊凝視著紫鶯的雙眸,她能夠清楚地看出紫鶯眼中對那江南的懷念與向往,仿佛是曾經眷戀的地方一般,也難怪離幸有此一問。

  紫鶯卻是毫不避諱地看著離幸的眼,緊緊凝視了幾秒,這才緩緩開口,彎唇一笑,眼神中閃過濃濃的微光,卻是微垂眉眼,掩去多餘的情緒,仿佛在掩飾著什麽,一股莫名的傷感流露,“離小姐說笑了,不過是在秦樓楚館時聽人多念了幾句,記得一些罷了,那能算頗有了解呢!至於那江南,畫上的江南倒是見過,客人也常常提起,以至於紫鶯也很向往,日薄西山,煙雨朦朧!”

  離幸能夠看到紫鶯眼中深藏起來的傷眸,但是離幸卻更加肯定的是這紫鶯的不簡單,離幸一直以為紫鶯的通透不過是人比較聰慧而已,如今看來這方才種種見解都是來自書中之語,話中偶爾帶了幾分書卷氣,隻是被那風塵氣給掩蓋了過多。

  離幸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打量,微垂著雙眉,看起來清冷有淡漠。紫鶯看了眼離幸的眼神,便隻覺得濃濃的諷刺和不屑,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出聲失笑,“離小姐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喜歡江南?”

  紫鶯本就生的嬌俏,聲音也好聽如同出穀的黃鸝一般,又似那黑暗中的夜鶯,婉轉尖細,此時,紫鶯緩緩流出這麽一句,卻是帶著一股莫名的惆悵與感傷,像是掩蓋那聲音下的濃濃苦澀。

  離幸沉默不語,沒有說話,看著紫鶯,似乎想要辨認出她說的真假,離幸不是個良善之人,自然不會對有危險的人手下留情,但是此刻離幸的口中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仿佛被紫鶯堵得死死一般,這所謂配不配原本不在這上麵。

  離幸緊緊凝望著紫鶯的雙眸,似乎再想些什麽,那雙眼眸離幸不知為何細細看來竟然覺得從前見過一般,一絲熟悉卻又那麽記得不清,鬼使神差,離幸緩緩流出了這麽一句,“總覺得你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紫鶯是個卑賤之人,怎麽會與離小姐您見過呢,即便是有那也是紫鶯見過您,而不是您見過紫鶯!”

  紫鶯輕笑說得極其肯定,透露出有些涼薄的眸子,倒不認為離幸方才的沉默不語是退路,似乎已經當做親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即便是如此,紫鶯的雙眸之間不免閃過一層幽光和遺憾。

  離幸彎唇嘴角上揚到一個合適的幅度,薄唇輕啟,“不知紫鶯姑娘從前是做什麽的?”

  紫鶯卻是冷冷涼薄一笑,輕聲細語,當做裝傻一般,“離小姐都喚紫鶯為姑娘了,那離小姐以為紫鶯是做什麽的,便像是離小姐方才所言,賣笑彈唱,以此謀生!”

  賣笑彈唱,以此謀生?這便是謀生的一種手段嗎?離幸心中便有濃濃的複雜,麵上卻是裝出那副雲淡風輕,毫不在意,話語中卻依舊是不肯放過,依舊接著問道,“我查過你是十二歲才到百花樓,那麽你十二歲之前是在哪裏,你家住哪裏?”

  “我沒有家!”紫鶯瞬間臉色陡然變沉,硬生生吐出幾字來,眼神冰冷,笑意收斂,嘴角冷漠。

  離幸有些微頓,她未想到紫鶯會是這般回答,看著紫鶯突如其來的陰沉,離幸峨眉微蹙,卻也第一次沒有反駁紫鶯,選擇了沉默,有時沉默才是最好的良言。其實,離幸是沒有打算問東問西牽扯上這些的,隻是不知為何竟然鬼使神差開了口,她也不想將這層傷疤給揭開。

  秣陵梧桐後,公冶景行不停地轉動著扳指,緩慢卻又節奏,眼神冰冷淡漠,看著麵前飛舞的一片梧桐葉,眼神幽深幽暗。

  煙翠卻是個沉不住氣的,一臉擔憂慌張的模樣,若是沒有落蘊拉著煙翠,煙翠恐怕早已去了那梧桐後邊的桐華台。

  “小姐和那紫鶯怎麽去了這麽久,不會出了什麽事吧,不行,我得去看看,我不放心!”煙翠卻是嘰嘰喳喳,半分不肯停歇,兩隻手不停地絞了絞去,顯然是很緊張的。

  落蘊伸出手拉住了紫鶯,麵色沉重,陰沉,顯然落蘊也是擔心離幸的的,但是她對離幸的吩咐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即便是再擔心,也隻能拉著離幸,“好了,別給小姐添麻煩了,小姐可是絕頂聰明的小姐,豈會中了那小小紫鶯的套,還是安靜等著吧!”

  “你就不擔心小姐嗎?那紫鶯可是慣是個耍心機弄手段的,不行我不放心!”紫鶯心中焦躁難忍,準確來說是擔憂不止,急急忙忙出聲說道。

  落蘊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紫鶯一眼,緩緩鬆開紫煙翠的手,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緩緩出聲,“我擔心!但是小姐的話我不敢不聽,我們應該相信小姐,區區螻蟻是傷不了她的,好了,乖乖等著吧!”

  煙翠有些無可奈何,如此便是再擔心也隻能強忍著下來,也沒有過去,隻是臉色有些皺得難看。

  而公冶景行自然也是沒有那麽好的鎮定,公冶景行一向是見過了大風大浪之人,從容不迫早已爐火純青,可是一遇到離幸便顯得那麽不堪一擊,公冶景行轉動著扳指,其實不過是要掩蓋那心中的著急,連那雲頂山也是沏了一杯又一杯。

  遲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都是東宮裏一等一的暗衛死士,若是紫鶯有什麽不安分的舉動,那些暗衛死士便會及時出手,可是即便是如此公冶景行還是忍不住擔憂,雙眉緊皺,眸眼陰沉,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蟄,整個人像是蓄勢待發的狼一般。這東宮最出色的暗衛死士能力出眾,此刻公冶景行卻沒有那麽相信了,不過是關心則亂。

  “言歸正傳,隻要你拿出我和公冶景行想要的東西,我便給你銀兩,派人護送你下江南!”離幸緊盯著離幸的雙眸,除去眼中的複雜,似是有一些不耐,不想再與紫鶯有過多糾纏,冷冷說道。

  紫鶯卻是絲毫不買離幸的帳,此時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態度強硬,彎唇冷冷一笑,藏著濃濃的算計和邪惡,“我能相信離小姐的話嗎?離小姐該不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食言殺人滅口吧!離小姐既然這麽信誓旦旦,那麽便等紫鶯出了蘭陵城,再給離小姐奉上吧!”

  離幸聽著紫鶯的話,淩厲地目光猛地掃射過去,帶著濃濃的警告和陰沉,冰冷淡漠,“得寸進尺!你若是不交出我想要的東西,那麽我不會送你出蘭陵!”

  紫鶯彎唇一笑,麵上透露出一抹篤定,心中卻不由得發慌起來,隻能強裝鎮定緩緩開口,“離小姐息怒!紫鶯的確是有些得寸進尺,不過紫鶯以為離小姐是會明白紫鶯的,紫鶯雖然賤命一條,但是卻也是個惜命的,離小姐救我一命,可是紫鶯也擔心東西一但交出,紫鶯便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我能救你便也能殺你,既然你懂這個道理,又何須我多費口舌,先把東西交出來,我立刻派人送你去江南尋一安身之地,否則出了這東宮恐怕就真的是身首異處了!”

  紫鶯如此突然改變的態度和決定,離幸並未感到驚訝,反倒是很平靜,這樣的紫鶯才說她,若是紫鶯不提如此要求,恐怕離幸都要懷疑自己看錯了人。隻聽得離幸冷冷開口,話語中卻是有一些鬆懈之意,顯然離幸不想放過這個機會,而紫鶯便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如此毫無忌憚。

  “反正都是離不開死的,倒不如堵一把,離小姐若是肯答應紫鶯的條件,等出城後離小姐想要的東西紫鶯必然雙手奉上!”紫鶯接著說道,彎唇假裝一笑,似是帶著篤定的笑意。

  “你這是再威脅我!”離幸眼神一冷,陰沉出聲。

  紫鶯卻是發出一聲低笑來,毫不為意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一個瘋子一般,眼眸中閃過一縷微光,“紫鶯自然不敢。但是若是離小姐偏要這麽想的話,那便是了!”

  紫鶯的態度突然讓離幸有些捉摸不透,知道她的不安分,卻始終沒有明白紫鶯對自己的恨意究竟來自什麽,但是無論如何,離幸是不會妥協的,“若是我不答應呢!”

  紫鶯神情微頓,接著轉瞬即逝,彎唇一笑,“那麽離小姐想要的東西恐怕紫鶯也不能奉上了!”

  紫鶯話音剛落,迎麵而來便是離幸那極其狠辣冰冷的聲音,讓人心生恐懼,不寒而栗。

  “現在我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呢還是愚蠢呢,還是根本未曾聰明過!”

  “什麽意思?”即便是再不滿紫鶯,紫鶯還是有些忍不住開口詢問,離幸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光吸引著紫鶯。

  離幸卻是話不答邊,彎唇諷刺一笑,極其涼薄淡漠地開口,帶著無盡的冷意,“那恐怕你今日走不出這東宮了!”

  紫鶯神情大變,心中警鈴動作,胸口有些欺負不定,卻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慌張緩緩開口,話語中帶著一些孱弱,“怎麽?離小姐這是要在東宮就對我動手了嗎?離小姐和太子殿下不怕人言可畏嗎?”

  “人言可畏?”離幸不免發出一聲濃濃的嘲笑來,此刻不免嘲笑紫鶯的愚蠢,那眼神帶著濃濃的殺意的光,仿佛準備出鞘的利箭一般,接著說道,“東宮是公冶景行的東宮,誰又敢亂說什麽呢,孰輕孰重,是個人都拎得清。你若是不肯交出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交,除非你的骨頭夠硬,能夠扛過那東宮十八刑罰!”

  東宮十八刑罰是最為著稱的刑罰,手段極其狠辣陰毒,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傳聞是百年之前一個瘋了的老道士在當時還不是東宮的破壁殘垣上刻下每道刑罰,如何上刑,怎樣能夠使犯人感受最大的痛苦卻是無法死去,殘忍至極,實為人間煉獄。

  百年前朝時期,精通天地地理的風水師算出如今東宮這塊風水寶地,由此便成了如今的東宮,而來的便是著稱東宮十八刑罰,而因刑罰過於殘忍痛苦,幾乎沒有人能夠熬得過去,能夠知曉這件事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紫鶯心下大驚,麵上瞬間驚慌失措,急忙往後退了一步,眼福躲閃,想到那生不如死的東宮十八刑罰不免傳來陣陣恐懼,盤繞在心上,寸寸生長,於是便變得有些口不擇言,紫鶯瞪大了眼睛看著離幸,“東宮十八刑罰!離幸,你敢!你這是動用私刑!”

  離幸有些意外和驚訝,隨即轉瞬即逝,有些涼薄地扯開嘴角諷刺一笑,“沒想到你還知道東宮十八刑罰!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不過,這樣正好,對付你這樣的人,自然不能用簡單的手段,這東宮十八刑罰不亞於剝皮抽筋,甚至更甚,你可要想好了,看我敢不敢!”

  聽著離幸極其篤定的語氣,紫鶯心中越發慌了,腳突然有些站不穩,搖搖晃晃,整個人搖搖欲墜一般。

  離幸看著如此模樣的紫鶯,很是不屑彎唇諷刺一笑,緩緩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看著池塘中的紅色錦鯉,那錦鯉紅的如同鮮血一般,離幸越發越喜歡,蕩漾在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重。

  “你是聰明人!又是生得一副好模樣,要是再你身上留下那麽多窟窿,我倒是真有些舍不得,可惜了我不是個心軟之人,自然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你聰明伶俐,善於偽裝,其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在我身邊的落蘊之下,若說你手中沒有那份昌鳴伯爵府的賬本,想必……”

  “你知道?”離幸話還未說完,紫鶯便一臉不可置信驚呼出聲。

  離幸一頓,倒沒有因為紫鶯的打斷而感到不悅,隻是彎了彎嘴角,蕩起一抹似笑非笑,涼薄淡漠還多了幾分嗜血,“昌鳴伯爵府貪汙受賄的致命賬本,一旦呈到皇上麵前,昌鳴伯爵府必死無疑。這麽一個東西在你手中也難怪昌鳴伯爵府的人不肯放過你,你真以為隻有你知道這個賬本嗎?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不過是在等你親自交出來罷了!既然如今你這麽不識抬舉,我們自然也不介意使用其它手段!”

  “所以,所以你們一開始便知道,一開始便在耍我!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而我卻像個笑話一樣,任由你們欺辱!”

  紫鶯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心中被怒火所填滿,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自以為能夠保命的賬本卻是人人知曉,而所有人都隻是拿她當一個笑話,當一個猴子再耍,那心中濃濃的怒火與恨意殺氣像是流水一般狠狠流出,即便是一個風塵女子也是有自己的尊嚴,紫鶯突然想起方才那些人的舉動瞬間便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是這樣。紫鶯自以為能夠全身而退,沒想到,沒想到啊,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