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清晨輕事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20      字數:4662
  晨曦微綻,驕陽從天邊吐出半個頭來,暈紅的金黃染紅了大半個天,恍惚迷離,似有一層薄霧覆蓋,朦朧之間給偌大的處於一片靜寂蘭陵城渲染上一層淡淡的黃暈。聽得見百鳥爭鳴,街道吆喝,剛過卯時,靜寂的大街立馬回複熱鬧富庶景象。

  濯塵園中,古色古香的白玉色瓦下屋簷處掛著各色風鈴,晨風驚起,風鈴瑟瑟作響,清脆如山泉從高處落下發出潺潺之聲。像是在宣告著未醒的人。

  屋內,正北方,青紗圍繞著中間大大的楠木床榻,透過薄紗看得見榻上靜靜躺著的美人,靜若處子,相貌妍好,那鎖骨處裸露的白皙,胸口因喘息而輕輕緩慢有節奏的起伏,雙手自然放置與淡藍色花紋錦繡被褥之上,白皙光滑如水蔥,淡粉色朱唇微微蠕動。

  風鈴之聲似是傳進了離幸的耳朵,驚醒著正在夢中熟睡的人兒。

  離幸睜開惺忪的眼睛眨了眨,眸光瀲灩,帶著濃濃的水光,泛著晶瑩的光澤,像極了清晨落在荷葉上的潔白露珠,晶瑩剔透。

  離幸伸出白皙如藕斷般光滑的手臂緩緩掀開青紗的一角,將手慵懶地放在榻上,似是無力,似是有力。離幸紅唇微張,“落蘊!”

  不大不小的聲音傳出帶著早起的慵懶和惺忪,落蘊和煙翠已在屋外準備好了一切,就等離幸開口。

  聽見離幸的聲音,落蘊和煙翠相視一眼快速走進了裏屋,卻不失穩重和小心。落蘊和煙翠一左一右將榻上兩邊的輕紗掀了起來掛住。

  一束光射了進來,正好打在離幸臉上,離幸微皺起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適,抬起手放在雙眼上擋了擋。

  “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離幸拿開擋住眼睛的玉臂,煙翠和落蘊連忙輕扶起離幸,屈膝蹲下為她穿上碧藍色繡荷花珠鞋。穿好鞋子,煙翠起身這才朝外麵已經準備的侍女招了招手,便有侍女端著水,拿著痰盂和錦布魚貫而入,皆是低頭無聲,屏息凝神。

  眾侍女在離幸八尺處停下,中間還隔著一層薄薄的白沙,若隱若現,看得見離幸身段窈窕的仙姿。

  落蘊和煙翠分別上前從侍女手中接過痰盂和杯盞,暗湖藍的痰盂是上好的白瓷所製所染,一隻便頂得上尋常人家數十年的開銷。而那漱口用的杯盞是上好的甜白釉所製,上麵裱起來的花卉是用上好的牡丹汁所染,追其根本,是為牡丹花樣。

  杯盞所盛的是收集起來的露水加上淡淡的深海食鹽,經過放進冰庫後用時取出來燒開便是為一個深海之藍的顏色。不愧是東闕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家,一個簡單到不能簡單的杯盞便是如此之精細難得,讓人不由得驚羨。也不得想起那句詩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落蘊將杯盞遞到離幸身前,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離幸接過淺泯一口,落蘊又連忙接了過來。

  離幸微微動了動嘴,煙翠連忙拿過暗湖藍的痰盂,離幸微微低下頭,用一隻手稍掩嘴唇,隻聽得輕微的一陣水聲。

  煙翠將痰盂遞了出去,朝外麵的侍女招了招手,便有一個端著水的侍女走了進來,清澈的水,上麵飄著血紅的玫瑰,還有皎潔的百合。落蘊從一旁拿過一小瓶藍色的精油來,緩緩朝水中滴落兩滴,發出清脆的聲響,精油在水中立馬蕩漾開來,暈染著手中的顏色,整個水立馬便染了一層淡淡的天藍色,泛著淡淡的香氣,整個屋內瞬間便被這精油的香氣給縈繞。

  離幸睜著惺忪的眼睛,似是還未從睡夢中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倒是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平易近人,少了些許清冷,眼中卻依舊是泛著淡淡的水光,映著光輝。

  落蘊拿了塊天蠶絲所製的錦帕,描繪著簡單的竹葉模樣,天蠶絲本就難得,更何況做成擦臉的帕子,可見不一般的輝煌,薄如蟬翼,滑如碧水。

  落蘊白皙的手將錦帕浸了浸水,輕輕揉搓了一下,將手微微擰幹,遞給離幸。

  眾人皆是屏息凝神,離幸起身時最不喜伺候的人話多,除了落蘊和煙翠,其他的人都是落蘊好生挑來的,自然是符合離幸心意的。

  錦帕上早已被濃鬱的香氣所覆蓋,離幸睜著惺忪的眼接過,微微擦拭著白皙紅潤的瓜子臉蛋。離幸的鼻間輕嗅了嗅,眼神迷離,似是很喜歡這種精油的香氣。

  “這精油好像不是從前用過的紅蕊百合吧!我聞著貌似有一股蘭花的味道!”

  離幸嘴唇微泯,輕聲一問。

  落蘊嘴角帶笑,眉眼清雅,微微低頭示意,“小姐說得沒錯,這是取空穀幽蘭蘭花骨朵所製!”

  “小姐從前覺得紅蕊百合香氣過於濃鬱,正好前些時日夫人身邊的陳嬤嬤給小姐送來了這空穀幽蘭所製的精油。”

  離幸聽到寧氏,眼神微怔轉瞬即逝,清冷聲音不確定地喊出一句,“母親送的?”

  “回小姐的話,是,陳嬤嬤說是宮裏的太後娘娘賞賜的,聽說還是邊疆部族上貢的,隻得了這麽三瓶,太後娘娘便給了咱們夫人一瓶!”

  煙翠聽著離幸的話,連忙接著回答道,雖有些急切倒是沒有奉承搶風頭的意思。煙翠也是自知如今能夠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已是不易,落蘊畢竟是從小便待在離幸身邊的,自然是不一樣的,還好落蘊是個極其識大體,懂得局勢看人臉色的,對煙翠倒是從未頤指氣使,反倒是頗為尊敬,兩人倒是盡心盡力伺候離幸。

  離幸眼神有些微愣。

  落蘊和煙翠相視一眼,眼中的笑意有些黯淡下來,有些捉摸不透離幸的心思,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離幸的臉色。

  “就隻有一瓶?”離幸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是,隻因稀少,夫人手中也隻有一瓶!”落蘊和煙翠相視一眼聽到離幸的話,隻能緩緩開口。

  離幸眼神微暗,晦澀難明,有些複雜的情緒摻雜其中,現在她也明白了寧氏是將這唯一的一瓶給了離幸,雖說隻是一瓶精油,難得了些,但是若是寧氏若真想要,也不是弄不到。隻是難免離幸的心中也蕩起了絲絲漣漪。

  離幸選擇了沉默,沒有說話。

  落蘊和煙翠相視一眼,也不敢接著說什麽,隻能擺手讓人端洗手的過來,上麵飄著各色花瓣,都是珍貴之品,有洛陽的牡丹,南詔的山茶等等名貴之物。

  離幸將手伸了進去,水溫不冷不熱,正是合適,離幸舀起水來,激起水中陣陣輕微的波紋,不驚不靜,像極了離幸此時的心境。

  煙翠欲言又止,想要說什麽,一副難為情的樣子,落蘊還未來得及拉住煙翠,煙翠便忍不住急急地開了口。

  “小姐,其實夫人還是挺記掛小姐的!”煙翠看了眼離幸小心翼翼地說了這麽一句,見離幸毫無波瀾的臉,煙翠又大著膽子接著說了一句,“不如,小姐待會去摘星樓給夫人請安吧!小姐也好幾天沒去摘星樓了,夫人見到小姐肯定是高興的!”

  離幸眼神毫無波瀾可言,似是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與淡漠,對於煙翠的話沉默不語。

  落蘊悄悄看了離幸一眼,忙拉了一下煙翠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煙翠心中本來已經預料到說出此話離幸會不會生氣,但是煙翠還是忍不住想要說出來,煙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離幸淡漠涼薄的神色,又轉眼看到落蘊那副有些為難不太好看的臉色,心中不由得一緊,最後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雙眉已是溢滿慌張。

  “是不是奴婢說錯什麽了?”

  煙翠是在心中細心考慮過才說出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禁忌之類的,隻能連忙請罪。

  落蘊正好對上煙翠的目光,麵上有些微僵,她也無法開口,隻能看向離幸,畢竟離幸才是主子,若是離幸不開口,誰又敢擅自開口呢!離幸雖不是個囂張跋扈不通清理的主,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下人左右議論。

  離幸掀起眉眼,淡漠地看了落蘊一眼,不帶一絲情緒,隨即將目光轉到一臉慌張惶恐的煙翠身上,彎了彎唇,眉眼中閃過一抹幽光,輕聲呢喃細語,“你沒有說錯,反而我倒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的,的確有幾日沒去摘星星給母親請安了,母親雖不注重這些俗禮,可我作為女兒卻不得不注意。待會用好早膳,你陪我去給母親請安吧!”

  “是,奴婢謹遵小姐吩咐!”

  煙翠一聽離幸的話,麵上不由得一喜,將慌張與惶恐取代,認為離幸此話是讚同自己的想法,心中很是高興,立馬喜笑顏開,像是隻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來。

  離幸對煙翠說完,對她喜悅的態度並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倒是顯得冷淡,此舉一看,煙翠卻自己以為是離幸生來的性子,淡漠涼薄。

  自然即便是煙翠的話中有什麽讓離幸不高興的,離幸自然也不會在意,煙翠雖然耿直了些,但畢竟話裏話外不難聽出煙翠都是在為了離幸考慮。

  離幸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對一旁靜默站著的落蘊說道,“落蘊,你待會去庫房給我取些銀兩來!我有用!”

  落蘊一怔,麵色有些微僵,心裏卻是對離幸的態度琢磨不透,麵上卻沒有絲毫的表現出來,隻是還是難以掩藏心中的訝異。作為從小便陪在離幸身邊的落蘊,心中卻覺得離幸另有其他之意,方才雖是簡單的一眼,但是落蘊卻能夠看到離幸貌似是在提醒她什麽。

  “是,小姐!”落蘊眼中閃過一抹幽光,轉瞬即逝,掩藏得極好,“不知小姐是要取多少銀兩,奴婢好記賬!”

  離幸猶豫了一下,腦海中快速計算著,淡漠出聲,“一張一百兩銀票,五十兩現銀!”

  “是!”落蘊雖不懂離幸為何要這般做,卻也沒有多問,隻能應聲。

  倒是一旁的煙翠難掩臉上訝異神色,卻也是略有隱藏,沒有那麽明顯,煙翠是個聰明的,隻是太過在乎便成了她的軟肋,自然煙翠也不會過問,身為奴婢要懂得自知之明。

  “小姐,昨日您答應了世子要前往東宮,不知您要何時前往,奴婢命人提前備下馬車!”

  落蘊出聲問道。

  離幸緩緩從床榻上起來,頓了頓,眼神淡漠,卻因為東宮二字有一絲鬆動。

  “我先去給母親請安,請完安便直接去東宮!”

  “是!那奴婢命人將馬車備好!”落蘊對於離幸的決定沒有半絲訝異,隻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嗯”離幸微微應了一聲。

  離幸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上好的楠木繡花凳,沉香檀木案桌,千裏石細細打磨的銅鏡,聽說要十個一等工匠磨上一個月才能有如此明亮。檀木桌上,侍女已經將各色各類的珍貴的釵、簪、笈、冠、鐲、環等依次擺放陳列,煙花繚亂,件件皆是上乘名品。霧雲黛,青山黛,姣月黛,上蘭黛,各色胭脂,各色玉粉。

  煙翠拿過一旁的桃木梳為離幸輕輕地梳著這三千青絲,垂落,泛著水波晶瑩的光澤,如萬絲柳條,蒲青墨黑,像是一瀉千裏的綢緞。

  “不知小姐今日可有什麽喜歡的發髻?”

  平日裏梳什麽發髻都是煙翠自己決定的,偶爾也詢問離幸本人的意見,隻因離幸對此等樣貌裝飾沒有多大的約束,便任由著煙翠的想法來。漸漸地,煙翠也很少開口問了。

  今日卻是有所不同,往日是平常,即便出府也不過是好友相聚,而今日卻是前往東宮,是去見太子殿下的,自然是不一樣的,煙翠方才聽到落蘊的話,特地記了下來,暗暗留了個心眼,出聲詢問著。

  離幸聽著煙翠的話,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由得有些發愣,沉默不語,眉眼間似是染著淡淡的情緒莫名。

  煙翠透過鏡子小心翼翼地看了離幸一眼,以為她是在糾結,便連忙出聲奉承著,雖說是奉承,倒是不見奉承之色,“小姐傾國傾城,貌美動人,梳什麽發髻都是最好看的!”

  離幸看了眼鏡子中的煙翠,看煙翠這副樣子,倒是單純天真,沒有雜質,不免彎唇一笑,“那你覺得我今日該梳什麽發髻?”

  離幸自然是知道煙翠心思的,離幸既然不在意這些便不會在意這個小小的發髻,順著煙翠的話隨便說了一句。

  煙翠聽離幸如此說,不免張唇笑開來,卻又細細地想了想,卻在下一刻便說了出來,顯然是早已便想好了,“不如奴婢為小姐梳一個飛雲髻吧!”

  “飛雲髻?怎麽突然搞得隆重了這麽多?”離幸聽著煙翠的話,不免出聲問道,聰明如離幸又豈會不知煙翠的意思,隻是有時候便是需要裝傻一下。

  煙翠見離幸眼神平淡,沒有拒絕的意思,立馬眉開眼笑,忘了細想。

  “待會小姐可是要前往東宮的,自然是要與太子殿下相見,小姐和太子殿下因為之前的事僵了許久,好不容易有了裂痕,小姐自然是該隆重的,這飛雲髻最是能展現小姐貴女氣勢,讓太子殿下眼前一亮,也好好打壓一下那什麽紫鶯,咱們小姐可是未來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