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賬本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19      字數:5083
  月濃躺在炕上休息,這裏是宮女的住處,一般住在這裏的宮女都是各宮最低下最不起眼的宮女,得不到主子的親睞隻能一群人擠在這小小的宮女房中,長長的炕上每個宮女都有自己的一個睡覺休息的位置,前麵是大大的兩張木桌子合成的一張,供大家坐的,每間宮女房中也隻有一盞蠟燭,本來就黑暗的宮女房隻有那一盞蠟燭根本看不見什麽細小的東西,隻能摸索著睡下去。

  因為碧色吩咐了外院掌事的允許月濃休息兩天,月濃也便沒有逞強著去伺候,過了大半個午後從曲華流川的側殿中出來,月濃便直接回了宮女房,身子的確是很不舒服,躺下去沒多久便睡著了,待她醒來,太醫院已經命人將藥送了來,喝了她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戌時末,各宮伺候的宮女也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除了輪到守夜的意外,大家都一身累氣,垂著背捏著肩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睡著的月濃,也沒想著要小聲一點,都自顧自地坐在桌子旁。

  突然,有一個身量圓潤豐滿的宮女走了進來,眾人一臉驚恐紛紛避讓出一條路來,原本坐在桌子旁的人看見她也紛紛起身讓出了所有的位置。

  那宮女看了眾人一眼,似是對她們的識趣感到高興,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其她人這才就著空著的位置坐下。這宮女也是在曲華流川伺候恒王殿下的,不過也隻是負責打掃外院的,外院的打掃活計輕,也不需要做什麽,倒也是算是輕巧。

  宮女名喚“頌敏”,有幾副身手在身,而且她的姑姑便是這宮女房的掌事姑姑,加上她盛氣淩人,囂張跋扈,大家都對她避而遠之,不敢招惹。平日裏最喜歡欺負弱小和壓榨這些沒有任何關係的宮女。

  身後跟著幾個跟班,個個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自以為高人一等,頌敏坐在那翹起二郎腿,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那躺在炕上休息的月濃,眼神裏一抹濃濃的陰狠。其中的一個跟班瞬間懂得了頌敏的意思,大跨步往前走去,沒好氣的使勁推著月濃,“哎哎哎,醒醒,醒醒,這還不到你睡得時候,快起來!”

  月濃聽著嘈雜的聲音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睛,麵色是濃濃的困意和不舒服,抬頭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看的頌敏,有些意料之中,她與她同是在曲華流川伺候的宮女,想必她也是聽說了今日的事故意來找茬,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從炕上起來。一旁的宮女還扯著她的袖子,嘴裏罵罵咧咧,“快點快點起來,別磨磨蹭蹭的,快起來,我們頌姐累了一天了,快去給頌姐打盆洗腳水來,快去!”

  還從來沒有聽說宮女伺候宮女的,月濃心中有些不滿,但同時也不敢拒絕,隻得拖著不舒服的身子緩緩起來,走到頌敏麵前輕聲地說了一句,“請頌姐稍後!”

  月濃這才拿起旁邊的一個木盆緩緩走了出去,頌敏看著月濃十分恭順不敢違逆的樣子很是高興,嘴上臉上盡是極其得意的笑容,身後站著的幾個跟班也是一樣看不起的眼神。

  過了沒多久,月濃這才緩緩端著半盆熱水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頌敏一眼,彎下身子緩緩把木盆放在頌敏的腳旁,低著頭淺淺說道,“頌姐,您要的水!”

  月濃起身後,準備回炕上休息。隻聽得頌敏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我今幹活幹得太累了,手上都沒有力氣,可不可以勞煩月濃姑娘替我洗個腳呢!”

  月濃轉過身,看著頌敏,眼神中流露一絲反抗,不過隻是一瞬很快便消失了,快得盯著她的幾個人都沒有發現,月濃看了一眼頌敏,頌敏身後的幾個人都趾高氣揚地看著她,那鼻孔朝上的眼福仿佛在說,如果你不給我們頌姐洗腳呢,我們便合夥弄死你,然後告訴掌事姑姑,你是受不了宮中伺候人的苦楚忍不住自盡了。

  話說他們這幾個人又不是沒有這樣幹過。上次那個新來的宮女本就是個硬氣性子,不服從頌敏的管教,隻因不管自己唯一的一點值錢的東西給了頌敏,還嘲諷了幾句,後來,頌敏一氣之下趁半夜那宮女睡著時,幾個人約了起來,硬是用被子將那宮女活活給悶死。後來掌事姑姑也隻是命人拖了出去,沒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平日裏她們也看月濃軟弱可欺,但是也不像今日這般,肯定便是因為白日裏公冶尋稷親自抱著月濃進了內殿的是傳開了,所以今天晚上頌敏刁難的對象便換成了月濃。月濃想要反抗,卻不知轉念之間想到了什麽,又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蹲在了頌敏的腳邊。

  抬起頌敏的腳,替她脫掉鞋襪,緩緩放進水裏清洗著,一下又一下,月濃隻是淡淡地做著自己的事,麵上沒有表現出半分不滿來。

  “怎麽讓你端個水便去的那麽遲啊,是不是白日裏被恒王殿下給累到了呢!”

  頌敏看著替她洗腳的月濃,嘴角上揚,勾起一抹輕笑,不懷好意地說著,旁邊的宮女跟班上都是極其鄙夷的神色。

  月濃的臉色變了變,嘴角瞬間僵住,也隻能緩緩地說道,“頌姐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小小宮女,連給您提鞋都不配,何況是恒王殿下呢!”

  頌敏笑了笑還未來得及開口,旁邊的一個跟班就為了討好頌敏,急忙說道,“今日我可是親眼看見恒王殿下抱著你進了側殿很久才出來,不僅請了禦醫來診治,竟然還讓掌事宮女碧色照顧你呢!說實話啊,咱們這等住在宮女房的人還能夠請太醫恐怕也隻有月濃妹妹了,月濃妹妹可真是好福氣!”

  不得不說這人也真是蠢,明明知道今晚頌敏故意刁難月濃,便是因為恒王殿下將月濃抱進去的事,這人還偏偏故意提及,這不是故意處頌敏的眉頭嗎?

  果不其然,頌敏聽完那跟班的話,一計陰狠的眼神看向那宮女,那宮女瞬間被嚇得僵住了,頌敏伸出手狠狠地在那跟班的手胳膊上掐了一下,那跟班疼的直往後退,眾人紛紛沉默不語,膽戰心驚。

  月濃看著這一幕,眼神低垂卻不見眼裏的意思懼意,待頌敏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時急忙開口,“頌姐長得如此好看,在月濃看來與恒王殿下最是相配,等到頌姐以後做了恒王殿下的人,恐怕那禦醫首輔都要來巴結頌姐了!”

  “聽這為姐姐這話的意思是頌姐是配不上那麽好的了,一看頌姐便是大富大貴之像,難道這位姐姐不認同月濃的看法嗎?”月濃又緊接著說道,話中盡是討好卻不見討好之色,倒是輕微的算計。

  那跟班的宮女便立馬嚇得哆嗦了一下,驚恐地看頌敏一眼,急忙說道,“頌姐當然是大富大貴之人啊!”

  過了一會,月濃這才將頌敏腳上多餘的水擦去,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抬頭看向頌敏輕聲說了一句,“洗好了,頌姐!”

  頌敏低頭看著月濃眼神裏閃過一抹打量,隨即輕聲說道,“去把水倒了吧!”

  月濃頓了頓,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隻能端起水來,無論前方怎麽樣都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月濃端著水走了出去。此時,頌敏在身後給跟班的使了一個眼神,也便是方才那個說錯話的跟班。那跟班心領神會,嘴角上揚將腳伸了出去,月濃便狠狠摔了下去,水灑了一地,手重重地砸在了木盆上,月濃忍不住吃痛出聲。

  月濃轉過身看著頌敏對上的隻是她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頌敏穿起鞋子,走到月濃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隨即,蹲了下來,在月濃耳畔緩緩說道,“奉承這招對我來說沒用,我若是想聽奉承的話多的是人說不缺你一個。今晚便算是小懲大誡一番,但是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今後你若是在敢勾引恒王殿下,賣弄風騷,擔心我饒不了你!”

  說完,頌敏這才站起身,居高臨下看了月濃一眼,嘴角上揚,“走,睡覺去!”

  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去了旁邊,月濃抬頭看著,卻隻看見那跟班的宮女中臉上得逞的微笑。

  月濃緩緩從地上爬起,揉了揉發痛的手,看來傷得不輕已經腫了。

  …………

  昌鳴伯爵府。

  小公子梁仕順的屋子中,其妻許氏瞧著二郎腿搖搖晃晃靠在貴妃榻上,臉上的妝容但也卸得幹淨,長得很是雍容華貴的樣子。

  而梁仕順則是站在中間怒氣衝衝,罵罵咧咧,胖胖的身子透露著濃濃的虛浮,這不是秦樓楚館去多了的危害,腳步虛浮地站著,“快找啊,你們,快找!”

  看去眼前有兩個小廝在那書架上,桌上倒處地翻找著,急急忙忙尋找可惜皆是一無所獲。

  “沒找到啊,公子!”“公子,我這裏也沒有!”

  兩個小廝翻找了半天,到最後卻隻能吞吞吐吐說出一句話來。

  梁仕順眼中喊著怒氣,眼神炯炯,一把將那兩個小廝猛地拉開,自己親自去尋找。

  “我說你大晚上不睡覺翻這些做什麽,今不是你求著要到我屋,現在你又是發什麽瘋了!”

  靠在榻上的許氏為逼著眼睛,緩緩開口,那聲音裏聽不出半分喜怒,隻不過是裝作撒嬌的樣子罷了。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別說話,好好待著!”

  正在忙著找東西的梁仕順哪有心情聽許氏所謂的撒嬌,低聲吼了一句。

  許氏也是急脾氣的,聽了這話立馬便站了起來,垛了垛腳,胸前的兩大頭肉還跟著閃了閃,旁邊的小廝急忙暗笑低下了頭。

  “我還不奉陪了呢,你跟你要找的東西過去吧!”

  說完此話,許氏惡狠狠地便垛著腳走了。

  梁仕順一心的注意力都隻在要找的東西上,換做平時早就去追許氏了,可是今日不同,今日找的這個東西非常重要,梁仕順站立著一會,突然想起當初紫鶯來書房裏找他時,兩人忍不住在書房裏纏綿悱惻一番,後來自己酣暢淋漓倒在一旁時,紫鶯曾拿過那本賬本問他這是什麽,隻不過當時自己沒有太在意,沒想到倒是鬧出這副局麵來。

  梁仕順抬起手懊悔地摸了摸頭,接著低吼了一聲,“賤人!”

  梁仕順急匆匆往趕去,去尋找伯爵府的當家人,梁侯爺。

  “父親,父親,是孩兒我呀!”

  梁仕順急匆匆不顧阻攔闖進了梁候的院子裏。

  伯爵夫人忙披著衣裳走了出來,看著一臉焦急的小兒子,急忙詢問道,“怎麽了,順兒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是出什麽事了,快告訴娘!”

  “娘!”梁仕順忍不住叫了一聲。

  梁侯爺這才從裏麵緩緩走了出來,看著梁仕順一身裏衣的樣子,緊皺著眉吼了一句,“急急忙忙,成何體統,衣服也不知道穿好,怎麽了,是出了怎樣的大事把你急成這個樣子!”

  梁仕順見自家父親走了出來,急忙上前也不管不顧周圍的人急忙說道,“爹,出大事了,這次真的出大事了!”

  “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快說!”梁候眼中盡是濃濃的不耐煩。

  梁仕順有些猶豫卻也隻得硬著頭皮說道,“爹,賬本不見了,您交我好好保管的賬本不見了!”

  “什麽!”

  …………

  許氏氣衝衝回到自己的院子裏,進了房臉色卻是變了,門被緊緊關上,房門外守著許氏的貼身侍女,在四處張望,小心翼翼。

  許氏緩緩走到了最裏麵,門才一打開,一雙藏在門後的手一把將許氏抱了過去,許氏輕聲哼了一聲,那人猛地開始急促而又猛烈地親吻著許氏的臉頰脖子,許氏麵色潮紅忍不住嬌喘著。

  隻見那人想覆上許氏的柔軟,許氏卻拉住了他的手,麵色潮紅,喘著粗氣,緩緩問道,“你愛我嗎?”

  “我愛死你了,來吧,美人!”

  這種事被突然叫停變像是哪裏癢卻撓不到一般,讓人難忍,急忙說道著還邊扯去自己身上的衣服,狠狠地親吻著許氏,隨即,一把將許氏抱起朝床榻走去,許氏則是露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笑容。

  此時另一邊的院子中,梁候緊鎖著眉頭坐在椅子上,梁仕順站在前麵不敢出聲,很是惶恐的樣子。

  梁候用手拍了拍桌子無不在訴說著他的憤怒,“你知不知道這本賬本有多重要,這可是關乎咱們昌鳴伯爵府的生死啊,若是這本賬本落入了皇室手裏,等待昌鳴伯爵府的將會是滅門之災啊!”

  “對不起,爹,孩兒不是故意弄丟的,對了,孩兒想起來那本賬本隻有紫鶯那賤人碰過,一定是逃走時故意順走了!隻要能夠找到她,我們便可以逼她交出賬本,還有回旋的餘地!”梁仕順想起紫鶯急忙說道。

  而梁候卻是冷笑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麵前的這個小兒子,他也是最疼愛這個小兒子,老來得子,捧在手心,如寶如珠,將最重要的賬本交入他手中保管,別人怎麽也不會想到這麽重要的賬本他會交到隻知花天酒地的兒子手中,隻是居然別枕邊人給偷走了。

  “找到紫鶯,你居然還想找到紫鶯,你不知道紫鶯現在在哪啊!難不成你想要闖入東宮要人去!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天了,你倒好現在才發現賬本不見了,昌鳴伯爵府若是交到你手中,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兩代!”

  梁仕順低著頭,有幾分委屈的樣子,隨即眼神中出現一抹光亮,上前兩步急忙說道,“爹,既然太子那邊那麽難下手,不如我們朝丞相嫡女這邊下手,該是會簡單很多,那斷了手的大汗不是說看到那天離幸也在嗎?”

  梁候聽著梁仕順出的餿主意,一巴掌便拍了過去,急忙說著,“我說你是不是長了個豬腦子,整個蘭陵誰不知道太子喜歡丞相嫡女,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再說丞相府,寧國公府,惠安郡主,太後這些人隨便出來一個昌鳴伯爵府都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你倒好對她下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說怎麽辦!”梁仕順捂著被打紅的臉急躁地說著。

  梁候重新做回椅子上,雙手杵著拐杖,陰冷的眼神微眯著,過了一會兒,帶著寒意的聲音緩緩開口。

  “看來這紫鶯是留不得了,得想個辦法將她做掉!”

  此話一出,外麵的風竟然刮了一會起來,一股森骨的寒意充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