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竹林風波
作者:雨落在地上      更新:2020-11-12 02:27      字數:9293
  翌日清晨,船緩緩靠邊,邊上翠竹挺拔,朝陽初升,第一縷陽光打在竹葉的露珠上,滿眼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李念昏了一個晚上沒醒來。在卯時,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顫動,預料他快要醒了,我反手又劈了一掌,他繼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們都不知道我跟李念在船頭發生了什麽,我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隻把他發羊癲瘋的經過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們。

  手上被咬得觸目驚心的傷口,就是最好的證據,所以他們很容易就相信了我。

  守了李念一宿沒睡,反倒被一幹人誤以為我心悅李念。因為擔心他會再次發病受傷,而整晚都貼心的守在一旁照顧,徹夜不眠。

  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靠自己走到武當山比較穩妥。一來怕李念醒來之後對我糾纏不休,二來怕方天俊會沿著江一路找上來發現船,繼而找到我。

  方天俊和李念,無論是其中那一個男人,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隨便扯了個理由,謊稱自己和湯圓這次去武漢,完全是因為和父母在一些事情意見不和而大吵一架,一氣之下便賭氣離家出走。

  為了裝得更像,我一邊吧嗒吧嗒的流著眼淚,一邊說了一大堆心裏後悔難過之類的廢話,還吵著嚷著哭爹喊娘要回家,把龐大力和楊凱兩人唬的一愣一愣,對我那些鬼話深信不疑。

  為此,龐大力還苦口婆心的同我講了一籮筐大道理。用那種像李初夏一樣口吻,講著那些聽起來讓人感到索然無味、腦殼疼直打瞌睡的大道理。

  聽的我一直打著哈欠流著眼淚,好幾次閉上眼睛想睡過去又強迫自己睜開,煞是痛苦。

  不過,畢竟是做戲。做戲要做全套,那才叫像。

  用過早膳,我匆匆拉著湯圓走向岸邊,生怕遲一步就被突然睡醒的某人追上。

  船頭上,龐大力一臉憨笑衝我和湯圓揮手道別:“姑娘,後會有期。若是他日再見,你可得要記得我啊。”

  我回過頭盈盈一笑回應道:“記得,記得,大力哥,我已經深深地把你們刻在腦海裏了,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了。”

  腳下的步子走更快,很快就把他們拋在身後。

  楊凱站在船艙前,嘴巴微撅。一言不發。直到我兩身影漸漸沒入竹林,他才小跑至船頭,衝著滿山的翠竹不冷不熱喊了句:“喂,走就走遠點,別回來蹭飯了。萬一遇上什麽歹人,麻利逃快點,別死在半路上。”

  湯圓沒學武功,所以她沒聽到,但我卻清清楚楚一字不落聽到了。

  楊凱這小毛孩脾性天真率直,有時甚至於率直得過了頭。通常想到什麽就直接脫口而出,毫無顧忌,不太懂的照顧旁人的感受。

  但他對待朋友很仗義、也善於為他人著想。每當朋友有難,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內挺身而出,為朋友兩肋插刀。是個重情重義,可遇不可求的珍貴朋友。

  在船上時,他雖然嘴巴似刀,說話極其難聽,但卻從未做出傷害過我和湯圓的事。

  真是個可愛的小弟弟。

  約摸走了兩刻鍾,我往身後看看了,沒有人追上來,才敢放鬆腳步慢慢走。

  湯圓滿肚子疑問,不解地問我:“虎子,我們不是要去武當山嗎?為什麽要半途下船?還有,為什麽要說謊話騙他們呢?”

  還不是因為船上有李念這條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大尾巴狼,白白被他咬傷了手還不算,竟然還說出要娶我這種渾話,嚇得我三魂丟了七魄,整個晚上像打了雞血,惶惶不安了一個晚上。再不走難道真的留下來成親生娃啊。

  “船上太危險了,雖然他們目前對我們客客氣氣的。但終究男女有別,萬一哪天他們突然心血來潮色心大起,想對我們下黑手。我會輕功,實在是打不過還可以逃,倒無所畏懼。問題是,你一點武功都不會,到時候我若是開溜了,隻怕你會被那仨人綁去當壓船媳婦。”

  “啊?不會吧?太可怕了……”

  “怎麽不會?特別是那個李念,一看就不是個善茬,沒看到他整天色眯眯盯著你那副口水快要留下來的樣嗎?”

  “李哥哥?他還挺好說話的,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一口一個李哥哥,叫的這麽親熱,難不成你看上那小子了?”

  “沒有沒有,人家才沒有呢!虎子,你又取笑我,不跟你說話了。”湯圓漲紅了臉,生氣地撅著嘴巴,快步向前走。

  “你一直待在家,沒有出過遠門。更沒有和形形色色的壞人打過交道,自然不曉得江湖中的人有多狡詐險惡。要不是因為憂心你,怕你傻乎乎被人家當肥羊給宰了,還渾然不知頭尾。”

  湯圓還想再問些問題,我出手捂住她的嘴巴,並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

  因為我已聽到竹林深處約一公裏內,有一隻不知名的生物正氣勢洶洶疾步如飛地朝這邊衝過來。

  “翁嗡嗡……”竹林內逸出一種奇怪的聲音,越來越近,雖然聲音像極了蜜蜂的叫聲,但那絕對不是蜜蜂發出來的叫聲。

  一個神誌不清,雙手亂舞,行為發狂的少女從竹林深處竄出來。她的頭發蓬亂,衣衫不整,瞳孔細如針尖,下頜下垂,口唇發紺,麵色紫淤,嘴巴微張,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濃鬱的爛蘋果味從口中散出,顯然是中了劇毒。

  “湯圓,這個人八成是個腦子不清醒的瘋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以待會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得緊緊跟著我,知道嗎?”

  “嗯嗯。”湯圓很乖巧的躲在我身後,因為緊張害怕連呼吸都變粗了。

  我拉著湯圓往旁邊退了幾步,目光炯炯盯緊那少女,絲毫不敢鬆懈。然後慢慢的,一步步往身後倒退,試圖能安全躲開她。

  這少女是誰?她為何身重劇毒四處亂竄?

  那少女卻驟然止住腳步,轉頭朝我和湯圓所站之處望過來。

  “嗡嗡嗡……”她嘴巴依然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讓我和湯圓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再走動。

  一刻鍾過去了,兩刻鍾過去了,接著三刻鍾又過去了,這中毒的少女像一尊雕像一樣巋然一動不動,氣氛很詭異。

  “虎子,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那個女孩看起來好可怕。”

  “好,你先走開,我來墊後。”

  “不,要走一起走。我並不怕死,就怕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那種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的日子,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湯圓覺得好感動,一陣暖流湧上心頭。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被朋友保護竟是這種感覺,渾身熱血沸騰,簡直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我是怕萬一他追上來,到時候我又要抱著你跑,我一抱著你跑肯定跑不快,不好脫身。”

  湯圓長得很結實,是那種看起來很瘦抱起來重手的女孩子。

  “呃……好吧。”好不容易感動一回,馬上被潑了盆冷水。湯圓心想,不就是嫌棄人家重抱起來費勁嘛,害自己白白感動一場。

  湯圓有些失落,抬起腳往竹林深處走,一步,兩步,第三步時腳還沒抬起來,那中毒少女突然騰空掠來,朝湯圓凶猛撲過來。

  她身段無比靈敏,出手極快,掌風淩厲,人還未到就已將周遭的竹子震得葉落紛紛。

  興許是感到身後有異樣,湯圓回過身來一看,剛好對上了中毒少女怪異陰狠的雙眼,嚇得‘啊’一聲大叫起來。

  我暗運真氣,使出百擒法中的蟒蛇纏樹法,手似蟒蛇,柔若無骨,鏗鏘有力,緊緊纏在中毒少女的脖子後,牟足勁將其往後一勒,再狠力一摔,將她重重摔了個四腳朝天。

  “湯圓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我急忙上前握住湯圓的手,將她拉至身前上上下下細細檢查一遍。發現她並未受傷,隻是衣裳左側胸襟前處被中毒少女的掌勁打出一記掌印,紅色的肚兜顯露出來,羞得湯圓兩頰緋紅。

  我不由暗暗吃驚,這少女年紀輕輕武功竟如此了得。她隻輕輕打出一掌,人還尚未被打中,僅憑掌風就已將衣裳擊爛,倘若真不幸挨她一掌,到時候隻怕不死也隻剩半條命。

  “小心……”湯圓大聲驚呼,倒在地上的中毒少女一躍而起,生猛往我撲來,一掌擊在我背後,毫無防備的我被一掌擊飛,重重撞在一旁竹節上,頓時後背一陣劇痛,喉嚨一腥,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

  還未喘過氣來,她又凶惡地撲過來,這回她手掌攻擊的位置是我胸膛左側內的心髒。

  一個神誌不清的人竟然還懂得攻擊致命部位,著實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即使受了重傷,我也能完美地避開她的招式。可偏偏這時,單純可愛的湯圓像是護雛的母雞般很義氣的衝上來擋在我麵前,張開雙臂一副大義凜然舍身忘我的樣子,大聲喊道:“虎子,別怕,我來保護你。”

  我的小湯圓呐,好想把你搓圓捏扁回爐重造。你確定你是在幫我而不是害我嗎?

  我一個練過幾年武功的人,渾身充滿真氣被她擊中一掌都傷得不輕,更別說像湯圓這樣一不懂武功二沒有半點真氣護身的人,這一掌打下去她必死無疑。

  眼看還差一步距離就要劈過來,千鈞一發之際我急忙一把推開湯圓,就在我以為我要翹辮子時,一道白影閃在麵前,一掌拍飛中毒少女,她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來,估計傷得很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傲嬌得不可一世的方天俊。

  他一襲白衣勝雪,衣決飄飄,麵如冠玉,眉宇間盡顯不凡,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居高臨下斜睨著我,眼神孤傲又冰冷,讓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方天俊冷笑道:“真替你師傅感到丟人,學藝不精到如此地步,朽木不可雕也。”

  我淡定地抹去嘴角的血漬,不怒反笑道:“還不是因為本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出手傷人。不是我吹,我怕我一出手就把她打死了,她死了不打緊,變成厲鬼纏著我就麻煩了。”

  她會怕鬼?他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願意相信從她那張嘴巴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武功學得一塌糊塗慘不忍睹,這厚顏無恥的本事倒學得登峰造極,與你那卑鄙下流的師傅如出一轍。”

  這男人屬狗嗎?見誰都咬。嘴巴咋就這麽欠抽呢?好端端的又發什麽神經?

  “喂,姓方的。你不會說話就不要學人說人話,我師傅怎麽招惹你了?嘴巴那麽臭。沒銀子可以來問我要啊,背地裏偷吃人家的大糞算什麽事,吃了還不漱口,嘴巴臭得令人作嘔。”

  方天俊鳳眼微眯,臉上浮現一絲得意洋洋。他總算摸清楚,這妖女的脾性。

  她並不像江湖所傳言中的那般心機深沉,陰險狡詐。反之,心思單純,天真爛漫,很容易被三言兩語激怒,臉上喜怒哀樂從不掩飾。

  “怎麽?被人說穿惱羞成怒了?得了吧,你也就這點本事,耍耍嘴皮子,成不了什麽氣候。”

  上輩子我一定是壞事做盡,這輩子才會被方天俊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討債鬼折磨。對,一定是。

  別人怎麽羞辱我都可以,唯獨不能容忍他羞辱我師傅。

  我偷偷撿了塊小石頭,想打在他穴位上讓他動不了。他武功再高使不出來就是白搭,到那時再好好修理他。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長白山派黃道真人的座下愛徒方天俊道友。”

  兩個身穿寬大灰色袍子,一副仙風道骨樣的老婦,從竹頂上飛落下來。

  其中一個老婦是峨眉派的掌門人,黎發郝。人雖已到耄耋之年,滿頭白發,背脊挺直,身子瘦而不弱,手上提著一把劍鞘隱隱透著青光的長劍,雙目如炬,盛氣淩人的打量著我們三人。

  蒼月師太年約四十左右,慈眉善目,身材圓潤得恰到好處,多一分肥胖,少一分過瘦。

  她親切地對我們笑了笑,同身側的黎發郝掌門說道:“喏,這位名冠天下的第一美男,長白山派黃道真人座下得意弟子。上回參加長白山第一百屆比武大賽上見過一麵,記憶尤深。”

  “晚輩見過蒼月師太,發郝掌門。”方天俊抱了抱拳,躬身略略彎腰向兩位老婦行了一禮。

  “免禮。”黎發郝的話不僅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還把周圍的一切凍成冰窖,令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發豪?竟有人取這麽搞笑的名字,我禁不住啞然失笑。在鬆樹村裏方言中,發豪是同發騷一個意思,她還姓黎,全名黎發豪(你發騷),一想到這裏我就想笑。

  “我的名字很好笑?”黎發郝眼裏透出寒光,雙眼陰紮鷙如利箭直直射著我,好像要把我身上射出無數個窟窿。

  今年時運不濟,連著遇上兩座冰山,一山更比一山冷。若方天俊像冷如寒風刺骨的冬天,這黎發郝就是那終年冰天雪地厚雪覆蓋的北極,還刮著寒風,冷得更不易近人,拒人千裏,讓人懼而遠之。

  “老奶奶,你誤會了,虎子並沒有取笑你,她隻是習慣了每天沒完沒了的笑個不停而已,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瞧見黎發郝臉色又沉了幾分,湯圓見狀急切為我辯解,唯恐她一怒之下貿然對我出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傷上加傷,那還得了。

  我暗暗觀察她的臉色,琢磨道:“沒錯,發郝掌門,我打出生到現在幹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笑,吃飯笑,睡覺笑,走路笑,上茅房還笑。哈哈……”

  結果沒有一個人跟著我笑,場麵極度尷尬,隻好自討沒趣收住笑容,默不作聲。

  一陣聲響,躺在地上那少女匍匐著身子慢慢地爬動,像極了蠕動的蚯蚓。此時她身上的毒已經侵入全身經脈,不用多久就會毒發身亡。

  “平安,是平安。”蒼月師太身形一掠,逮住地上正在爬行的中毒少女,將其拉至跟前一看,驚了一跳。眼前的女孩渾身紫淤,神誌不清,衣衫不整,蓬頭散發,這跟平日裏生龍活虎的她截然不同。

  昨晚山裏提著燈籠找人的那些人,正是蒼月師太派出去尋找趙平安的徒弟。

  趙平安是個孤兒,尚在繈褓父母就死在一夥強盜手下。碰巧那天趕上蒼月師太剛送走門派裏的幾名弟子出去曆練,回來時經過峨眉山下的一間茅草屋,茅屋四周已經燃起火苗,濃煙嗆鼻,屋內傳出小孩嚎啕哭聲,她心弦緊繃,穿入屋內,看到躺在父母屍體旁的趙平安,迅速將她抱離茅屋。

  望著懷裏嗷嗷待哺的人兒,蒼月師太母愛油然而生,將她帶回峨眉山。蒼月師太原先姓趙,趙安全一出生就經曆生死大劫,故取名為趙平安,盼她日後平平安安。收為親傳弟子,諄諄教導,悉心照料,一路看著她長大成人。即使沒有血緣關係,蒼月也早已把她看做自己親生女兒,平日裏也是寵愛有加。

  現下蒼月親睹她身中劇毒,衣衫不整,神誌不清,瀕臨死亡。蒼月悲痛欲絕,兩行清淚撲簌撲簌落下,叫人不忍直視。

  中毒太深的趙平安,根本認不出蒼月,豎起兩根淤紫的手指,直戳蒼月雙眼,一旁的黎發郝眼疾手快,袍袖一揮,將蒼月手裏的趙平安甩了出去。

  “掌門不要……”

  “蒼月,如今她身中劇毒,神誌不清,根本認不出你。難道你要由她亂來,生生被挖出雙眼?”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唯獨掌門,你也是看著我如何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平安拉扯大,這其中心酸能有能誰比你更清楚?如今她慘遭毒手,命懸一線,不行,我要救她,哪怕耗盡一身功力,也在所不惜。”

  說完也不等黎發郝回話,蒼月奔至趙安全身側,托著她的後背扶她坐直,調動全身真皮注入雙掌輸進趙平安體內。

  尚有一息尚存的趙平安,哪裏承受得住她這霸道威猛的真氣,一口淤血啐出,當場斃命,死得不能再死。

  “平安,平安,我是師傅呀,你睜開眼看一看我,我求你睜開眼看一看我……”蒼月崩潰大哭,抱著趙平安的屍身哭得肝腸寸斷。在竹林裏的每一個人,心情沉重得無法形容,壓抑無比,好像連呼吸聲稍微呼大一點都是錯的。

  黎發郝目光一寒,快步邁至蒼月麵前,眼珠骨碌碌往趙平安的身上轉了幾圈,握起長劍指著她左側肩膀道:“左肩衣服上餘留一股桂花糕味,與她身上氣味完全不符,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痕跡,掀開衣服看一下這裏。”

  “是,掌門。”蒼月慌忙扯開趙平安左肩膀處衣服,一記層次分明,總共分為外中內三層的掌印出現在眼前,尤其看過掌印後,黎發郝原本就沉著難看的臉色,又添了幾分陰冷。

  方天俊心裏咯噔一下,因為他早上吃的早餐正是桂花糕,想不到這都被她聞到了。而那記掌印正是他為了救我情急之下亂出的一掌,在武林中,唯有長白山一派的掌法才有這種特效。

  瞧著黎發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方天俊心中明白,她這是懷疑到自己頭上了,認為他就是那個下毒殘害趙平安的人,就算說破嘴皮,這事也無法解釋清楚。

  黎發郝冷哼一聲,冷冷道:“你的身上有桂花糕的味道,平安身上也有,你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嗎?平安肩膀處掌印分三層,外層淺灰色,中層淡黃色,最內層墨綠色,普天之下隻有長白山派黃道真人的千層玄幻掌才能打這種效果。你是他的親傳弟子,他定然會將此套掌法傳授於你。兩日前,黃道真人已動身前往少林寺,與少林寺圓通大師共同商議討伐邪教嗜血老怪之事,肯定無法抽身來此地,你不要告訴我,平安身上的掌印與你無關。”

  方天俊瞟了一眼還在地上抱著趙平安的蒼月,解釋道:“發郝掌門,此事真是個誤會。方才在你未來之前,平安師姐毒性發作,將我朋友打傷,為了救她,才不得已誤傷師姐。晚輩有愧,對不住蒼月師太,亦對不住平安師姐。要打要罰,晚輩甘心情願,絕不敢有半點怨言。”

  蒼月忍不住逼問:“平安乃是我門派中最出類拔萃的弟子,一般人根本根本無法傷她分毫。她自從上次在比武大會上遇見你,便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早在一個月前,她就同我說過。她寫一紙情書同你表明心跡,你不出半日就回信,約她去天山上泡溫泉。她倉促前往天山上見你,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終日恍恍惚惚,做事心不在焉。連做夢,都叫喊你的名字。若不是身邊親近之人下手,令她毫無防備,像她這樣心細如發謹小慎微的人,又怎會放鬆警備輕易中毒,落到這般田地?”

  蒼月的這一番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驚得大家都不約而同看向方天俊,包括我。

  一見傾心,私定終身,還跑到天山上泡溫泉這麽浪漫,方天俊你還做過什麽瘋狂的事是我不知道的?拜托拜托,蒼月師太你就多爆些勁料出來吧,我還沒聽過癮啊喂。

  這下連方天俊都傻眼了,自己何時曾與這位趙平安師姐有過這麽一段隱秘的地下情。別說回信,就連見都不曾見過,更別說與她情愫暗生,郎情妾意,簡直是瞎扯淡。

  “兩位師太,晚輩確實在一個月前下山曆練,但並未做出如蒼月師太所說的那樣,回信給平安師姐,還……還約她到天山上泡溫泉。蒼月師太所說之事,晚輩一概不知,更沒做過此等逾矩之事,不信,你大可問一問我身側的兩位姑娘。晚輩不敢有絲毫的隱瞞,但字字屬實,發自肺腑,若有虛假,願天打雷劈。”

  盡管方天俊表現得從容不迫,說的言真意切,仍打消不了蒼月和黎發郝的疑心。

  黎發郝冷冷道:“既是下山曆練,不去掃惡除魔,行俠仗義,反倒與兩個女人終日廝混,不思進取,成何體統。”

  一個人在憤怒的時候,哪裏聽得進別人的解釋,更不會考慮問題結果的。蒼月本就痛極生怒,聽到此話更是火上澆油,恨不得將方天俊除之而後快,送他到陰曹地府去陪趙平安。

  蒼月師太怒喝道:“荒郊野外,四下無人,自然由你信口胡說,當中真假,更是無人可以作證。”

  我忍耐不住,委實看不過眼了,方天俊確實是為了救我而劈了一掌她徒弟,光憑這一點,我斷不能由著她們誣賴方天俊,畢竟這事因我而起。

  我說:“蒼月師太,小女實在是聽不下去。你也知道你那寶貝徒弟毒入腦髓,神誌不清。你看看我身後的掌印,”為了證明我真實挨了她一掌,也顧不上形象,轉過身子鬆開腰帶,將衣服一滑,一記烏黑的掌印暴露了出來,掌印中心還帶著一朵五瓣的梅花,正是峨眉派的折梅掌。

  方天俊第一個別過臉,低頭看地麵。這女人,她是習慣性不要臉了嗎?敢當著這麽多人麵前脫衣,真不知該誇她大膽,還是罵她無知。

  黎發郝厲聲斥責:“無恥妖女,光天白日下寬衣解帶,還不快快穿起,休要汙了我等人的眼。”

  蒼月也轉過身,不去看我,道:“姑娘還是快些將衣服穿起來,老身怕長針眼,望姑娘能自愛。”

  湯圓敏捷為我穿好衣服,係好腰帶,窘迫道:“虎子,你膽子也賊大了,一般女子可不敢像你這般說脫就脫。”

  我笑著說道:“無妨,無妨,我又不是一般的姑娘,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紅衣羅刹,天底下還沒有什麽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糟糕,顧著嘴上爽,忘記了不能暴露身份,畢竟我和師傅在江湖中的名聲一直臭名昭著,隻要是正派人士,他們都認為我們是個十惡不赦,勾三搭四的妖女,人人得而誅之。

  我飛快掃視蒼月和黎發郝這兩個老道姑,果然,知曉我的身份之後,她們更加肯定了是方天俊下毒害的趙平安,兩人互使眼色,蒼月放下趙平安僵硬的屍體,不由分說衝方天俊揮掌劈過來。她身形一閃,人已不見蹤影,再現身時人在方天俊後身,直攻他腰部的命門,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逼得方天俊連連後退幾步。

  一旁的黎發郝也縱身一躍,搶在方天俊身前,長劍出鞘,青光一閃,快如閃電直刺方天俊心窩,兩人前後夾攻,打得方天俊忙不迭是,好幾次險些中招。

  這江湖上的人真惹不起啊,仗著自己有幾分實力,說打就打,毫不遲疑。有精力去喊打喊殺,找人出氣,卻沒時間去查清楚真相。

  我忍不住驚呼:“小心,冰塊臉。”說完往前一個旋轉,撿起地上的斷竹,捅向打得正激烈中的三人,左一攪,右一敲,又掃向她們頭頂、足底,順利的隔開蒼月黎發郝這兩個老道姑,成功的為方天俊解了圍。

  黎發郝道:“方天俊,你作為一個正派弟子,竟然與此等作風不正妖女勾結,你師父要是知曉,必定會將你逐出師門,散盡一身功力,挑筋斷脈,讓你變成連路都走不成的廢物。”

  蒼月怒道:“掌門,別跟這小子廢話,紫衣魑魅是什麽人?貨真價實的女魔頭,喪盡天良,殺人從不眨眼,她帶出來摸徒弟能是什麽好貨色?這小子同她徒弟混在一起,早就近墨者黑,已非善類。”

  我憤憤不平道:“喂,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誰說正派弟子就一定光明磊落,邪派人就一定十惡不赦,當年少林寺第二十五代掌門人法海大師年輕時就曾因練功走火入魔,屠殺寺內眾多弟子一百三十八人,整整兩百人僅剩六十二人,後又苦心修行,去除心魔,適才步步高升,練就一身絕世武功,當上一派掌門。同樣是殺人,他殺了這麽多弟子,也未見你們說他半句不是。說到底你們還是欺負我師傅一介弱女子,孤立無援,什麽難聽的罵名都往她頭上扣,也不知是那些人是欺弱怕強,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黎發郝大聲道:“如此能能說會道,依我看這方天俊就是為了你這狐媚子拋棄平安,老身第一個要收拾的人就是你,拿命來!”

  說完又身形一掠,手持長劍,勢如破竹,劍尖一晃,一旁的竹子倒下好幾根。我見她劍法如此厲害,自然不敢與她正麵交鋒,隻好往上一蹦,跳到竹頂上,想一跑了之。

  不幸,那蒼月師太撿了塊三指大的鵝卵石,一擊就擊中了我的穴位,霎時我整個人從四米長的竹頂摔下,怦然倒地。那黎發郝緊緊跟上,劍鋒寒光一閃,我迅速閉上眼睛,暗道老天不公,第一次出來闖蕩江湖,還沒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間繁華,吃遍天下美味佳饒,就被一劍殺死,就這麽死了,實在不甘心呐。

  白影一擋,削鐵如泥的長劍直直穿透方天俊的上臂,痛得他失聲‘啊’了一聲,溫熱的鮮血染紅了白袖,又透過衣服滴落地麵,紅得冷人發怵。

  黎發郝嗖一下迅速拔劍,這下方天俊傷口內沒有阻力,血流的更快。黎發郝咬牙道:“你竟然為這妖女擋下我的劍,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戲,簡直愚不可及無藥可救。”

  蒼月也吃了一驚,沒想到方天俊竟然會為我擋下那一劍,看到那觸目的鮮血淌了一地,她內心已然暗暗後悔,悔不當初。

  蒼月心腸並不壞,隻是被仇恨衝昏了頭,此時她的理智已恢複七八分,隨即走到黎發郝跟前作了一揖,娓娓道:“掌門,此事尚未查清楚,不能妄下結論。懇請掌門給些時日我徹查此事,一來萬一凶手真不是方天俊而是另有他人,我們誤殺了黃道真人的愛徒,隻怕會開罪長白山派結下梁子;二來凶手如果真是他的話,到時候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他想抵賴都賴不掉。依照黃道真人剛正不阿的脾性,到時根本不用我們出手,他也會主動清理門戶。”

  黎發郝默不作聲,沉吟一會,覺得蒼月說得在理,便鄭重點了點頭,道:“平安是你的徒弟,你這個當師傅的都開口說要放了疑犯,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完兩人攜起趙平安的屍體,灰袍拂動,爾後一飄,人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