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意外初遇
作者:雨落在地上      更新:2020-11-12 02:27      字數:5112
  又過了兩天。

  這天我,方天俊,湯圓三個人坐在客棧的包廂內。

  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美味佳肴:什麽爆雞丁魚香肉絲、幹燒魚翅、雞湯煮幹絲、獅子頭等等,其中我最愛吃的是酸辣雞雜。特別是大夏天食欲不振時,拿來下飯好吃又開胃。

  我咽了口口水,戀戀不舍地將視線離開香氣四溢的美食。為方天俊、湯圓滿上各滿上一杯酒,舉起杯子道:“來,慶祝我們齊心協力除掉采花賊,幹杯。”

  “……”方天俊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一雙鳳眼冰冷孤傲地凝視著我,沒有反應。

  “好!”

  這邊湯圓興奮的將酒杯舉起來,對方天俊擠了擠眼,他才慢悠悠端起杯子,‘咣’的一聲,三隻酒杯同時相碰,又在同時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我的臉上已開微微發紅發燙。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湯圓。”我抬手用袖子擦去粘在嘴角酒漬,“我這次出來時有事情要辦,不好停留太久,填飽肚子我就要即刻啟程趕路。”

  湯圓含住嘴唇,神色落寞地垂下頭:“虎子,(我是虎年出生,為了掩人耳目隨便說的名字)你能不能帶上我?”

  我偷偷瞄了瞄方天俊,故作輕鬆道:“單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能勉勉強強自保已屬不易。況這次我要去的是千裏迢迢的武當山,路上還有多少凶險尚未得知。即便你無所畏懼,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懂我的意思?”

  湯圓身體微微發抖,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泛起淚光,無助地擺弄著袖口:“我前天回家了,爹很生氣,不肯讓我進門,說我道德淪喪敗壞門風,還揚言要打死我,娘一個勁的哭,跪在地上求爹爹,讓他放我走……”

  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什麽也別說了,我懂。”

  一頭是無足輕重的沽名釣譽;一頭是骨肉至親的親生女兒,顯然湯圓爹爹毅然選擇了前頭,生生斷了自己女兒唯一的活路。

  都說父親是天,為兒女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地,而如今這片天不僅坍塌,還把她給壓垮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嗎?歸根結底,都是那封建思想害的。

  我感到頭疼,采花賊的事一落幕,我就興奮得兩天兩夜睡不著覺。揉了揉黑得像熊貓眼的眼袋,有些試探性問方天俊道:“那誰,要不你把湯圓帶回去,讓她拜入長白山門下拜師學藝行不行?”

  能拜到師傅學到武藝肯定是好事,最重要的是可以甩掉方天俊這個大麻煩。

  “不行。”方天俊麵無表情的拒絕,仿佛兩日前那個聰明機智、俠義心腸擒殺采花賊的少年並不是他。

  男人心海底針,他這變臉比變天還快的性子委實讓人琢磨不透。

  “那好吧,既然牛不肯喝水,我們做人的也不能硬按頭,不然連禽獸都比不過了。”

  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比較清楚的,一個人遇到什麽事情尚且好應付,但要是再帶上一個人就不好說了。況且雖然身上帶了不少銀票,但要是依照我現在這個吃法,再添上湯圓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妞,隻怕遲早要彈盡糧絕。我不是不舍得花那點錢,而是怕她跟著我吃苦受難甚至陷入危險中。

  “你才是牛,你全家都是牛。”方天俊氣急了,一張俊臉氣得比他穿的白衣還要白。

  這個女人竟敢含沙射影罵他不是人。在過去十七年裏,他何曾受過這種嘲弄。手一捏,竟將手中杯子捏碎成了粉末。

  湯圓見狀,一張小臉嚇得泛青。怕我兩人鬧起來,伸出纖手拉住我手臂,聲音有些發抖:“虎子,我不去什麽長白山,也不要跟你走,我還是留在這裏吧,至少……至少我的家在這裏。”

  我脫口而出:“家?你還有家嗎?那能算是家嗎?”說完心裏暗暗後悔,這般的口無遮攔也太傷人了吧?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話雖難聽,卻字字直戳心窩。

  湯圓:“……”拉住我手臂的手放了下來,臉上淚水滂沱。

  “快坐下來,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我拽了拽她的手,拿起筷子夾起了塊雞雜吃起來。

  “你真的肯帶我走?”

  湯圓滿臉的不敢相信,激動地又拉住我的手臂,筷子一抖,雞雜掉落在桌子上。

  “當然是真的,像我這麽正經安分的老實人,怎麽會撒謊騙人呢?”

  方天俊喉頭一嗆,含在嘴裏的那口飯頓時噴了出來。他想起那天在亂葬崗,她強行把他壓在身下的模樣,還有從她口中說出的那些大膽露骨而放蕩的話。她哪裏正經?哪裏安分?哪點像個老實人?

  他這麽大反應是什麽意思?

  我瞟了他一眼,繼續努力往嘴裏塞東西,含糊不清道:“怎麽,這位第一天下第一美人,哦不,美男。你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美人?原來她是這樣看他的。方天俊整個人都不好了,蹭的一下站起來。他雙眼直直瞪著我,眼裏迸出的寒氣都快把整間屋子都凍成了冰窖。嘶~~好冷啊,難道外麵下雪了?

  吃得正歡的我突然感到頭頂涼涼的,抬頭一看剛好對上方天俊那張千年冰山的臭臉。

  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一拍大腿,連忙找借口開溜:“哎呀,我怎麽給忘了,吃太飽會身子重,身子一重就走路很慢。湯圓我們現在就出發吧,不然天黑找不到地方落腳就麻煩了。”

  說完直接拖起湯圓,也顧不上看一眼方天俊,像身後有厲鬼追一樣衝出廂房直奔樓下。

  方天俊麵肌抽了抽,這女人一惹事就想跑。想到這,他嘴角微微勾了勾。逃,她逃的掉嗎?

  ……

  約摸飛了三四個時辰,我手臂發酸,自知體力不濟,必須找個地方落腳。

  江風刮起,吹亂了湯圓一頭烏發,發絲擦過臉上,眼皮一癢,她睜開了眼睛——身下是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江。

  “虎……子,虎……子,我害怕……我不會遊水……”湯圓抱在我腰上的手緊了緊,眼睛又重新閉上,根本不敢看。

  望著懷中嚇得瑟瑟發抖的可人,我忍不住戲謔道:“沒事,不就是遊水嘛,反正我也不會。大不了一起屍沉江底,死後還能供那些大魚飽吃一餐,也算得上是為江捐軀,死得其所。”

  湯圓撲哧一聲笑了,很配合應道:“說得好,雖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一起喂葬身魚腹,此生無憾。”

  我樂了:“嘻嘻……抓穩了,我要飛到那邊去坐船。”

  我有些興奮。早在第一次見到湯圓時,就覺得她膽量過人。一個敢親手挖坑埋了自己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嬌嬌女。

  “嗯。”湯圓放鬆警惕,張大眼睛好奇地張望著四周。

  陽光照射下,江麵波光粼粼,水中倒映著耀眼的光線,金光閃閃,像在水上撒了一層金粉。

  渡口上泊著一條大船,船一共兩層,船蓬上掛著一麵什麽都沒寫的黑旗。

  “湯圓妹子,是不是手感太好,舍不得撒手?”

  鬆了一口氣,終於落地了。

  “啊,不是,我忘了。”湯圓有些臉紅,連忙鬆開抱在我腰上的兩隻纖手。這丫頭挺容易害羞的,隨便逗兩句就臉紅了。

  走近船邊,我撒開嗓子喊:“船家,船家,有人嗎?”

  不久,船艙裏走出三個男人,兩個偏偏少年郎,一位粗獷中年漢子。

  中間站著一個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看上去年齡大約在十八、九歲左右。他的肌膚呈小麥色,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長相陽光帥氣,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盯著你,仿佛眼底有千萬的情意,使人感覺他在朝你暗送秋波;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的,好像滿腔情意要傾瀉而出配上他嘴角那抹痞痞的的壞笑,妥妥一枚攝魂勾魄的邪魅美男子。

  他取下口中的狗尾草,轉頭對右側那個個子稍低一點,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問道:“一個素雅端莊,一個妖嬈嫵媚,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那少年一聽,滿臉認真地回答:“兩個都不喜歡,太老了。”

  我和湯圓麵麵相覷,太老了?小毛孩你是認真的嗎?我倆才十六歲……

  三人中年齡最大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依我說,兩個都要。美人在懷,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豈不更妙?”

  “哈哈哈哈……”

  他們一唱一和聊得不亦樂乎,完全忘了我和湯圓兩個大活人還站在那裏。

  我暗暗思忖著:這些人言語放浪,定然是一些登徒浪子。

  那個粗獷的中年漢子看起來頭腦簡單,性子率直,容易好糊弄。最小的少年眉清目秀,滿臉稚氣未脫,活脫脫一個涉世未深,心思單純的小毛孩,也比較好應付。

  倒是那個笑容邪魅,亦正亦邪,一臉痞氣的少年。雖然是笑著,眼神卻深沉得讓人看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往往是這類人才最危險,因為你根本無法看出他的心思,也預料不到他會做出什麽讓你措手不及的事情。

  湯圓有些擔心,不安地抱住我的手臂,小聲問道:“虎子,要不,我們等下一艘船來再走可好?”

  我輕輕拍了拍她手背,柔聲道:“別怕,一切有我。”

  聽到我和湯圓對話,三人才齊刷刷朝我二人望過來。

  我向他們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三位俊哥哥,今日我與舍妹想坐船去投靠親戚,望你們能行個方便,搭我姐妹二人一程。不知道你們是否方便?”

  “俊哥哥?嘴巴真甜,會說話,我喜歡。”

  邪魅少年歪嘴淺笑,語氣輕挑,他叫李念。

  長相粗獷中年漢子嘿嘿笑道:“方便方便,船艙裏大的很呐,別說裝你們兩個小娃娃,就算再來十個人也住的下。”這粗獷的漢子,叫龐大力。

  最小的少年微微揚起下巴,趾高氣昂道:“要坐船也行,不過,首先你身上要有足夠的銀子。”最小的少年名叫楊凱。

  我抿嘴一笑,不就是錢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根本就不算問題。問道:“那好,請問坐你的船需要多少銀子呢?”

  龐大力濃眉一挑,瞪大眼睛道:“收什麽銀子?正好,我們船上剛好缺個會做飯的廚子。你要是肯幫我們燒菜做飯,坐船的錢就不用給了。”

  我開心極了,終於有個傳說中愣頭愣腦的老實人發話了。這樣一來不單省了一筆錢,還能光明正大的蹭飯吃。

  雖然我身上帶著許多銀票,可是世界上又有那個人會嫌錢多呢?

  我別過頭問湯圓,“湯圓,你會做飯嗎?”

  湯圓微微一愣,尷尬笑了笑道:“會是是會,不過廚藝欠佳,有待提高……”

  湯圓是家裏的獨女,她娘平日裏舍不得讓她下廚房燒飯或幹粗活。怕湯圓的纖手變粗糙,入不了那些財大氣粗公子哥眼裏。

  和許多父母一樣,湯圓娘勞碌辛苦了一輩子,自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跟自己一樣嫁個尋常人家,為了一日三餐愁一輩子。

  這邊龐大力倒急了,在船上的那些日子裏,每天都是他一人獨攬燒菜做飯這些雜活,甚至還要幫李念和楊凱兩個小子洗衣服。現在有人自動送上門來幫忙幹那些雜活,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舍得錯過這種機會。於是他火急火燎道:“做的不好吃也不打緊,能吃就行,我們淨是些粗人,沒有那麽多講究。”

  李念連忙附和:“對呀,重要的是能填飽肚子。好不好吃,我們並不介意。”

  楊凱薄唇一撇,滿臉嫌棄斜了他們一眼,繼而目光朝我望過來,語氣譏諷:“瞧你們一個個沒出息那死樣,連來曆不明的人都敢收留。萬一碰上些手腳不幹淨的人,一覺睡醒身上光得隻剩條褲衩。色字頭上一把刀,我勸你們呐,還是小心點吧。”

  到底年少氣盛,聽不得別人這般說自己。我臉色變得很難看。楊凱的話像冰雹一樣砸落在我身上,又冷又硬讓人渾身不爽。我跟湯圓可是妥妥的三好良民好不好?再不濟我懷裏還揣著幾十萬兩的銀票呢,犯得著去偷你們這些小囉囉的錢?

  正要懟回去,湯圓卻捏了捏我的手,微微一笑,衝楊凱道:“這位弟弟大可放心,我姐妹二人是實打實的平常人家,沒有你想的那般複雜。承蒙三位好人照拂,我二人不勝感激。”

  湯圓這話一出,楊凱稚嫩的臉紅到了耳根子後,心裏已經羞愧不已,仍故作鎮定道:“你知道就好,我也不是故意要針對你們。隻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我也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才迫不得已說這些話。”

  湯圓連忙擺了擺手,回答道:“這些不用你說,我懂,我真的懂。”

  肚子很不合適宜地‘咕嚕咕嚕’響起,我趕忙捂住肚子,它還是響得那麽大聲,成功引來四個人目光都盯著在我身上,我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世界上有三件事情是無法隱藏的:第一,打噴嚏;第二,喜歡一個人;第三,肚子饑餓的叫聲。

  李念幹咳兩聲,朗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準備晚飯,以免待會忙到天黑還吃不上飯。”

  “好!”我大聲說道,很不幸地發現,隻有我在說話。於是,又隻得尷尬地傻笑了好一陣。

  戌時,圓月高掛,繁星滿天。月色印在水麵,白光漣漪,晚風沁人。

  第一層的船內,一片歡聲笑語。

  楊凱翹著二郎腿坐在板凳上,定定望著我,眼神清澈宛如一眼清澈見底的泉水。

  我正在大顯身手厚著臉皮吹牛,把一些事情誇大了說。

  “你們知道嗎?我曾經親眼見到一個會換臉的人。我說的不是換麵具,而是真真正正的換了一張臉,一張真的人臉。”

  我說:“他能從地下的泥土裏像蚯蚓一樣鑽出來,隻要是他想要去的地方,哪怕是銅牆鐵壁也擋不住他。最厲害的是,他每個月都會換一次臉,每換一次臉他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他一變成另外一個人就要去找男人。”

  龐大力哈哈大笑,不以為然道:“這不是很正常嗎?是人皆有七情六欲,這世間萬物向來都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所以即使是女人去找男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