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紅找到一份世界地圖，將每個風景各異的超級城市都逛了一遍。

  城市很空蕩。下到自行車，上到公交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發揮了它們應有的作用，沒有一輛車被留下。

  在市場裏，巫紅隻找到沒人要的家具和娛樂用品，其他諸如食物、衣物、鍋碗瓢盆、藥品、槍斧等，貨架上絲毫不剩。

  他有意去了一些軍事基地裏瞧了瞧。由於最大的矛盾來自於兩塊大陸的戰爭，所以大陸內部相比現實世界的國家之間要和平不少，隻留有必要的警戒，因此這些能在地圖上找到的明麵上的基地規模都不大。

  雖然不大，可他還是找到了一點有趣玩意。

  火箭筒，狙擊槍，手榴彈，夜視儀，衝鋒槍，凝固汽油彈，甚至還有一瓶被標注了極高生化汙染的玻璃試管。

  巫紅看著眼饞的要死，他可還記得，係統說過可以讓從末日世界裏帶走一樣隨身物品。

  隻是他的手無奈地從這些東西中不斷穿過。

  巫紅明白了，以後他在末日旅行中又多了一項任務，就是必須趕在他不能接觸到任何東西之前獲得一樣滿意的土特產，這才算不虛此行。

  想到這，他變得興致缺缺。

  轉頭遙望向遠方，他有感覺，這次的末日之行馬上就要結束了。

  心念一動，回到死亡海峽的最中心。

  大不了別低頭去看就完事。

  此時，兩塊大陸雙方的瘋狂戰爭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

  船隻的甲板都變成黏糊糊的猩紅色，船外就像一缸滋生滿了孑孓的死水，密密麻麻漂浮的黑點把整個海麵覆蓋。

  人們已經聲嘶力竭，在最殘酷的爭鬥畫麵中反而悄然無聲。

  一切，來到了最低潮。

  巫紅眼皮一跳，他的這個預感向來很準。

  在海中，忽然升起一道螺旋的水柱。

  這道詭異的水柱，帶起海底積攢了無數歲月的生物骸骨和淤泥，帶起已經嚐得出一絲誘人鏽味的萬噸海水，卷進海麵漂浮的新生汙穢和船隻，冉冉升向天空。

  天空變得更加晦暗，明明沒有遮蔽的雲朵，頭頂的太陽卻漸漸如熄滅一般。

  混濁的水柱就像竊取到光芒的幼苗，它歡快的扭動。

  直到一隻模糊猙獰的爪子，破開水柱，降臨於世。

  巫紅倒吸一口涼皮。

  它的身軀有千丈高，是一團不斷翻滾的黑紅不明物質，能夠大概看出來像一個比例極不正確的人形。

  它一出現，全場寂靜。

  可能正是因為這超越一切想象的壓迫和恐懼，戰場上所有陷入瘋狂的人，刹那間被驚醒了。

  所有人都莫名知道了它的來曆。

  思念與斷絕的大魔

  它是人類文明之敵！

  “談話！我要找你們現在的最高指揮人談話！”

  “不說那麽多了，我們現在必須合作！”

  “隻有一個指令！就是全體向它攻擊！快給我傳達下去！快！”

  雙方幸存的最果斷的頭腦終於醒來，現在沒有別的商量了，人類文明的生死存亡就在眼前，其他一切矛盾都必須讓路！

  破破爛爛的指揮係統以驚人的效率被補充，在這比天塌下來都更加嚴重的末日之下，人類群體的潛力被發揮到了極致。

  多虧此前一直是白刃戰，如今所有船隻除了接舷時產生的破口外，武器係統基本完好無損。

  上一刻，戰場中還是混亂的原始人互毆，下一刻，兩邊所有炮口指向同一個地方。

  可惜麵對此景，天空中的巫紅一點都不看好。

  畢竟係統認證了，這是一個末日世界，躲不過的。

  果然。

  它那似乎是頭的部分掃視了周圍一圈。

  所有人的內心之中響起一個冰冷的詞。

  “無聊。”

  它抬起模糊不成形的爪子，爪子上顯現出無數道紅色虛線。

  這些線的另一頭連接著世界上的每一人，隻見它扯了扯——

  炮聲響動。

  雙方再次開戰，不過這回是十分正常的近現代海戰。

  殺戮的效率依靠先進的科技，變得成倍提升，而且雙方都沒有做任何規避，估計要不了多久這片海域就能恢複平靜。

  大魔看著一切。

  當日落之時，人類發明的船隻在海洋中已經銷聲匿跡。

  已經飛往平流層頂的巫紅，因為想起了有近視眼這一天然馬賽克的存在，得以陪同大魔完整觀看了一切。

  他帶著迄今為止最深刻的感情，歎了口氣，沒有任何人能夠不因此動容。

  他還看見了，兩岸有道寬闊的“橋”即將就要對接。

  “草！”

  他現在想打死這隻大魔。

  或許以後等我能夠完整操控自身能力的時候會有辦法吧，他念叨著。

  刺激，太刺激了，他的血壓極速升高。

  揉揉太陽穴，巫紅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他花了半小時做心理準備，然後降落，不使自己看清底下的模樣，飛到和大魔平齊處。

  對著掌心哈口氣，巫紅一巴掌往它臉上拍過去。

  沒有意外，手掌穿過了那些黑紅色的不明物質。

  “舒服多了。”

  巫紅有些自欺欺人地笑道。

  做完這事，他緩緩低頭。

  還有最後存活的幾十萬人正踩著前人的印記去搭浮橋修路，勤勤懇懇好不熱鬧。

  “你無不無聊啊？”巫紅對大魔說道。

  沒有應答。

  “好吧，你的確很無聊。”

  耳邊繚繞著若有若無的哭聲，巫紅在此時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孤獨。

  他飛得更低，等待著世界上最後一個人的消亡。

  直到那個四十億分之一的幸運兒落海之前，巫紅一直在目不轉睛地辯識其中的人，因為他突然生起一絲僥幸，希望能夠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沒有。

  現實沒有那麽多奇跡和童話。

  巫紅的耳邊再無聲息，連海浪聲都被無邊的人海阻擋住了。

  “係統？”

  沒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