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紅牽著愛爾希的手，一起加入人群，向海邊緩緩前進。

  在這裏有一點不得不吐槽，就是巫紅當初從“家”中過來的時候，因為本打算作一場沒有目的的旅行，碰到這座城市純屬意外。所以如果現在要去海邊的話，絕對不用穿越叢林，而是修有一條足夠四台坦克並行的路，就算步行也能一日直達。

  當兩人走上這條路時，巫紅才發現，加入這場盛大潮流的人數多到離譜，即使不計身後更遙遠內陸的那些正在趕來的浪潮，如今踏在這條路上的人也早已多到難以下腳。

  真的是影響力擴散到了整個世界的風暴！

  不行，必須離開他們！巫紅搖頭想道。

  在這樣的環境中，再理智的人也不可避免的會受到種種負麵情緒感染，譬如悲傷，痛苦，勞累，憎恨……

  巫紅帶著愛爾希，偏離人群走到附近的叢林，可是就連這裏的小道都擠滿了人，必須往更深入的叢林中前進。

  現在的巫紅，異常疲倦，他一邊挎著沉重的包裹，一邊聽著無法擺脫的愛爾希的哭聲。

  空出的左手需要時不時持刀清理荊棘，腳下堆滿厚重腐殖質的土壤讓前行宛如泥漿。

  但是他眼中的神色十分明亮。

  在這次末日旅行中，他的前半部分生活用在了使心靈寧靜上，他不再去追求感官的滿足，不因無處安放的時間而產生無所作為的苦惱。

  可謂隨心所欲。

  可惜他沒能做到不逾矩，因為打工是不可能的，也就靠拿點東西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後半部分經曆將使他從天上邁進泥土，巫紅終究不會成為一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神，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責任。

  “大哥哥，我想幫你提些東西，我有力氣的。”愛爾希一邊哭，一邊忽然開口希望能幫上巫紅忙。

  “嗯。”巫紅沒有猶豫，把最小的包裹遞給他。

  ……

  “大哥哥，我們能不能休息一下？”愛爾希的語氣夾雜在抽泣聲中聽不明白，或許是有點不好意思吧。

  “前麵有處空地，可以……算了，就在這坐會。”

  ……

  “愛爾希，我們在這裏停下吧。”

  隻要再越過一座山頭，就能從天際線望見海了。

  既有被卷起泥沙的混濁的海，也有無窮無盡的人海。

  這裏，將是他與愛爾希共同旅途的終點，普普通通，荊棘遍布。

  因為巫紅感覺自己快要拉不住愛爾希的手了。

  “大哥哥……我想媽媽了……我不想離開你……可是我好想媽媽……”

  他沒有再哭泣。

  嗓子沙啞，聲音無比低落。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變成了一副想要迅速逃離的焦急麵容，似乎恨不得馬上甩開巫紅的手，巫紅隻得釘在原地，繃緊手臂。

  同時巫紅也能察覺到，他抓著自己的手一點不肯放鬆。

  矛盾感在愛爾希的身上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巫紅的庇護和末日的影響正在以他為中心作拉鋸。

  是時候了。

  “愛爾希，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嗎？

  事不可為，順其自然。

  雖然我從未把它當做準則，但我確實在這個世界踐行了。

  我此前的所有經曆都證明了這種做法使人安逸，它是多麽難得可貴。”

  “嗯，記得。”

  “所以在這裏我們要分開了，這是很早約定過的必然的事情，你不用傷心我，你在末日中的淚水不用為我流。”

  “……”

  “需要我對你說一聲再見嗎？”

  “……再見，大哥哥。”

  “……嗯，再見。”

  兩人放開了有些變得僵硬的手，這雙手相互握緊了很久。

  刹那間，隻見到愛爾希的神色連連變幻，最終停留在了似曾相識的悲傷中。

  那種悲傷，巫紅看得有些作嘔，幾乎在前方那處人海裏的所有人，都掛著這副同一模子倒出來的表情。

  曾經巫紅還情商低下的跟愛爾希打趣過，是不是他們所有人都沒的同一個媽，現在幾十億個兒子趕著送葬。

  現在這個大家庭裏又添了一名微不足道的人。

  真是無聊的演出。

  巫紅眼簾深邃。

  眼見愛爾希毫不留念的轉身，從他的背影裏，巫紅看到了另一個人。

  “等等！”

  巫紅突然反悔了。

  他突然開始討厭這種劇情！

  他暴起動作，想要抓回愛爾希的手。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手，居然穿過了愛爾希的身體，就如同劃過空氣。

  警告！

  由於使用者的能力特殊，在係統強化過程的末尾將會出現無法預估的情況。

  為保障使用者的末日旅行體驗，係統將對使用者的能力進行協助控製。

  希望使用者今後能夠盡早掌控自身能力。

  在這一刻，巫紅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的異能終於跨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界限。

  他的身軀變得透明，因為光子無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無法觸摸到幾乎任何事物，因為外界的電磁力將他遺忘。

  他感覺不到周圍的溫度，因為沒有熱交換。

  以及其他更多難以細說的影響。

  ——這一道界限，就是擺脫作用力。

  他此時已經無法移動了，因為他無法改變對自身的作用力，隻有慣性還在堅持使他待在原地。

  事實上這已經是係統約束過的結果，不然下一瞬巫紅就會被引力拉到地心。

  好吧，他還沒擺脫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