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年
作者:釘宮黨      更新:2020-11-12 12:10      字數:2189
  龍頭山腳下轉瞬即至,與一個月前荒蕪的空地相比,此時已經起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亭台樓閣,連成一片。

  說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也不為過,別院邊上就是那條寬幾十米的河灘,河灘中已經有了連綿不絕的清澈溪水,不時有魚兒在溪水中追逐嬉戲。

  “龍山別院”四個大字,就高高懸掛在正門之上,極具神韻的瘦金體,宛如斷金割玉一般,清瘦俊逸。

  “還要多謝征事郎的字,也唯有極具風骨的瘦金體,才能與這別院相得益彰。”吳秀英下得車來,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匾額,笑著對站在一側的周顯說道。

  “不敢,殿下過譽了。”周顯不知這位公主的封號是什麽,在大周皇族中地位如何,但既然是公主,那就是一條大粗腿啊,能抱的話必須抱牢靠了。

  吳秀英見他被稱讚了,也表現得不卑不亢,暗暗點了點頭。

  一行人走進別院裏,隨行的護衛早已經進入別院中,在各個要道崗位站妥。

  周顯一路跟隨,見別院裏小橋流水,綠樹成蔭,奇花異卉,不一而足,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暗自感慨不已。果然不愧為公主,光是一座別院,就如此美不勝收。

  逛了小半圈後,除護衛外,以吳秀英為首,一行人來到後園中。

  後園這裏與前麵不同,隻在中間處有一個涼亭,此外再無任何多餘的建築,周圍都是雜草和小樹,看起來頗為荒涼。

  這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周顯驚愕之餘,以為後園還沒修好,側頭一看,卻發現公主幾人麵色如常,似乎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隻見公主走到涼亭前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涼亭,看得格外細致和出神。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中,就連那五六歲的小姑娘蟬娘也一語不發,小小的神情頗為肅穆。

  良久,吳秀英才轉過頭來開口道:“征事郎,我有一事相求。”

  “殿下請吩咐,小子定當竭力。”周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人家說求,他可不會真的當是在“求”他。同時心裏也暗驚不已,因為公主此時臉色與之前談笑甚歡不同,雙眉淒淒,目露悲戚之色,似乎在緬懷什麽過往。

  “煩請征事郎為這亭子題字,就叫……承澤亭。”吳秀英說到最後三字,語音已經帶了些顫抖。

  “娘親。”身旁那十四五歲的少女立即上前扶住她,清脆的聲音中也有一絲撥人心弦的悲意。

  “惠娘。”吳秀英握住她一隻手,輕輕拍了拍,示意自己無事。

  周顯聽得大為震撼,原以為少女是公主的妹妹,沒想到居然是她的女兒。看她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女兒卻有十四五歲了,想來真實年齡可能比老娘還大一些。

  一旁的內監陳朝恩早早地去取了筆墨紙硯來,放在亭子裏的石桌上。

  周顯上前攤開白紙,畢竟是公主親自索求,他自然要盡心盡力地寫。

  先握筆醞釀了一下,才揮筆而就,“承澤亭”三個大字落在紙上,勁瘦風骨依舊,力透紙背。

  吳秀英就在一旁看著,等到字跡幹透之後,才輕輕地各持一端,將紙拿了起來,細細欣賞。

  這一看就是小片刻時間,然後才感慨道:“若是亡夫還在,定當會引征事郎為知己。”

  亡夫?

  周顯麵色微變,這位公主的丈夫竟然已經仙逝了,那“承澤”二字應該就是那位駙馬都尉的名字了,想來這個涼亭,就是為了紀念他而修的。

  難怪這裏的一草一木看起來荒涼無比,大約公主曾經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與駙馬都尉相識相戀,所以才刻意保持這樣的風貌。

  “已經十年了,不知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吳秀英看著紙上的字,喃喃自語地問了一遍。

  “十年生死兩茫茫……”周顯聽到了她的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正沉浸於往事的吳秀英身體輕輕一顫,“征事郎,這是詩句嗎?”

  周顯索性放開了,就在紙上繼續寫到:“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寫完後,一旁的吳秀英早已淚流滿麵:“十年生死兩茫茫、兩茫茫……”最後竟泣不成聲,嚶嚶而哭。

  “姑姑,姑姑不哭,千裏郎是壞人,惹哭姑姑。”這可急壞了她腳邊的小蟬娘,一邊學大人般勸慰,一邊對周顯怒目而視,甚至還拿小手打了一下他的大腿。

  周顯無語,被小姑娘打了一下,自然是不痛的,但是壞人當得冤枉啊,他可不是存心惹哭公主的。

  倒是一旁的少女輕輕拉了拉她:“蟬娘,與征事郎無關,不可造次。”說罷,朝周顯深深鞠了一躬,不知是感謝,還是替不懂事的蟬娘道歉。

  周顯連忙還禮,這可是公主的女兒,至少也有一個郡主的爵位,他可不敢拿大。

  公主嚶嚶而哭,氣氛實在尷尬,一時間也沒人能勸得住,她似乎把十年積累的相思一朝發泄了出來,宛如杜鵑啼血,聽得人心裏悲戚。

  到最後,少女也陪她一起痛哭,就是小蟬娘,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周顯在旁隻覺尷尬已極,要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這麽手賤了。

  倒是內監陳朝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把他請到一旁:“征事郎,殿下今日抱恙,怕是不能招待了……”

  “無妨,是小子唐突了。”周顯抱拳行了一禮,很識趣地告辭離去。

  出了別院,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隻見那叫惠娘的少女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征事郎,這是娘親送予你的。”

  接著遞過來一個小小的金屬圓球,鏤空的,不知道裏麵裝了些什麽,拿在手上頗有份量,隱隱地散發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替我多謝殿下。”周顯收下後,又行了一禮。

  “若有閑暇,還望征事郎登門不吝賜教。”少女臉上微微一紅,說完後就轉身匆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