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舅家停留了一日，第二天，用過早飯後，周顯就坐溪狗的牛車離開了上郊村。

  在龍田村官道口下了車，周顯沒有看到周應的馬車，卻見到了站在路邊的囡囡。

  “師父。”等她父親駕車離去，囡囡便走了過來。

  “你是在等我嗎？”周顯有些好奇，看她專門等在這裏的樣子，似乎有話跟自己說。

  “嗯。”囡囡輕輕應了一聲，“是周郎君，她讓我告訴師父，今日她不來了。”

  “不來了？”周顯麵露古怪，不是奇怪周應今天不來，而是奇怪她實在沒必要專門讓囡囡來這裏告知他這件事，因為隻要沒見到她出現，自然就知道她沒來了。

  現在卻專門遣囡囡來告知他，是有什麽用意嗎？

  周顯想不通，問道：“周郎君還有說什麽嗎？”

  “沒有了。”囡囡搖了搖頭。

  周顯摸不著頭腦，他相信周應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有什麽目的，說起來讓囡囡來傳話這一手還是跟自己學的……等一下，周顯忽然心中一動，難道是因為昨天自己放了她鴿子，所以她今天也放自己鴿子作為報複？要真是這樣，那心眼也太小了。

  “師父，我想學寫字。”他正想著的時候，囡囡有些扭捏地說道。

  “寫字？”周顯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她說的寫字不是在沙地上隨手塗鴉那種，而是真正的用毛筆寫字的那種，否則也不會說“學”了，“好，等改日我去縣城買一套文房四寶……”

  “周郎君已經送了我一套。”囡囡低低地說了一句。

  “她送了你一套？”周顯驚訝不已，那位“周郎君”還真的是個有心人，“那正好，我給你寫個書帖，你按照書帖上的臨摹。”

  “嗯。”囡囡高興起來，眼睛閃亮閃亮的。

  周顯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揉她的腦袋，但伸到一半便頓住了，這可不是舅父家的三娘、四娘，而是一個隻比他小一歲的少女，雖說是師生，但真那麽做也是失禮的。

  “走，我們現在回去。”他順勢把手背到自己的後腦上，裝作抓癢的樣子。

  囡囡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乖巧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村子裏。

  “小官人回來了。”

  “喲，囡囡也跟小官人一起回來哩。”

  遇到的村民原本隻是一句很普通的玩笑話，卻讓囡囡紅了臉，低著頭跑開了。

  周顯也不好說人家什麽，回到家裏，娘親李氏正在井邊洗衣服，老爹和符叔又沒在，估計不是下地幹活，就是去“巡視”皇帝賞賜的那二十畝田了。

  “娘，我回來了。”周顯走到老娘跟前，她正用一顆顆葡萄大小的黑色小果子揉搓衣服。

  “黯奴回來了。”李氏喜滋滋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娘，怎麽不用肥皂？”周顯好奇問道，前幾日她還說肥皂好用，把搓目子扔到一邊，不想今天又用起了搓目子。

  “肥皂精貴，搓目子也一樣用。”李氏說道。

  周顯哭笑不得，老娘這是節儉慣了，一塊肥皂，當然要省著用了，搓目子卻漫山遍野都是，用再多也不心疼。

  他也不說話，衝進書房裏，很快抱著一大包東西出來，放在地上，露出裏麵一塊塊暗黃色的肥皂。

  “這麽多肥皂？”看到小山似的堆在麵前的肥皂，李氏驚訝不已，揉搓衣服的動作也停下了。

  “嗯，都是我自己做的。”周顯說道，之前沒有告訴老娘，是因為他心有顧忌，眼下既已經與周應家展開合作，還有一個官身護著，就可以稍稍放開手腳了。

  “黯奴自己做的？”李氏大吃一驚，這好用的肥皂，竟是兒子做的？

  “是啊，我自己做的。”周顯點點頭。

  “用什麽做的？”李氏問道，倒不是打探兒子的秘方，而是想知道，做肥皂容不容易，簡不簡單，要是簡單易得，那以後就可以隨意用了。

  “用豬油做的。”周顯嘻嘻一笑，“娘以為我上次買回來的豬油是做什麽的？就是買回來做肥皂的。”可惜最後被老娘熬成豬油存了起來，他自己倒是吃了不少油渣。

  “豬油？”李氏瞪了瞪眼睛，一臉肉疼的樣子，尋常村戶做菜，油都舍不得多放一點，卻被用來糟蹋做肥皂，在她看來，肥皂再好用，也始終不如豬油的，要知道做菜時多放點豬油，那都能多吃幾碗飯。

  “娘，這些肥皂拿出去賣的話，能賺回十倍的豬油錢呢。”周顯一看老娘的表情，就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忙指著地上的肥皂解釋道。

  “啊，對，對，還能賣錢。”李氏經他提醒，又高興起來，也沒那麽心疼了，“好，等你爹回來，就拿去縣城賣。”

  “娘，不用那麽麻煩，我已經和我那個…友人約好了，她出鋪子，我做肥皂，一起經營店鋪發賣。”周顯連忙打消老娘的計算，光靠老爹擺地攤能賣幾個錢？隻有開“專賣店”，才能掙大錢。

  “是那位小娘子？”李氏一聽他說起那個友人，眼睛就亮了起來。

  “嗯。”周顯頗有些不好意思，老娘的心思，他還能不明白嗎？

  “黯奴不必害臊，不過那小娘子的家人肯嗎？縣城的店鋪，可要不少錢哩。”李氏有些擔心。

  “娘不必擔心，我們是合股經營，她家人都知道的。”周顯很清楚，老娘的眼界有限，以為縣城的鋪子更值錢，其實他的肥皂才是真正的關鍵。

  李氏聽後也放了心，心想那個小娘子為黯奴做了這麽多，定是非黯奴不許了，不然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哄好了老娘，周顯留下幾塊肥皂，剩下的都帶進了書房裏。

  看似還有滿滿的一大包，但對要開一個店來說，還是少得可憐，所以這幾天要多做一點。

  幸好此前已經托溪狗幫忙買了不少豬板油，回來的路上，溪狗也說了，豬板油就放在他家中，等下出去找囡囡拿就可以了，正好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需要她姐弟倆幫忙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