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周顯被老娘精心打扮了一番，主要是聽說他要去縣城和那位“小郎”相聚，李氏恨不得將他渾身插滿花，好去外麵招蜂引蝶。

  就連準備跟著一起去的符叔，也換上了過年時節才穿的新衣，高高興興地陪他去。

  周顯是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

  和符叔一起來到官道口，早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車夫正是那個見過兩次麵的彪形大漢。

  “小郎君。”見到周顯，那大漢連忙行禮，對方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身高起碼有一米九，長得很壯實，極具威懾力，想來除了是周應的“司機”，也兼有“保鏢”的職責。

  “有勞大叔。”周顯還了一禮。

  “小郎君請上車。”大漢聲音很沉穩，渾身帶著一種彪悍的氣質，給人出身軍伍的感覺。

  周顯先上了車，符叔很自覺，沒有跟著一起進車廂裏，而是和大漢坐在前麵的馭座上。

  從外麵看，馬車的車廂並不大，但進了裏麵後，周顯發現，眼睛有時候也會騙人的，裏麵的空間足夠他一個人橫躺豎躺都綽綽有餘。

  車廂內的布置也極其典雅別致，軟塌、錦凳、矮幾一樣不缺，雖然已經被整理過，女兒家的東西沒有留下一件，但肉眼看上去，還是顯得很秀氣。

  空氣中，隱隱地帶著一股香氣，跟他此前和周應相處時在她身邊聞到的一樣。

  這是她的馬車，當然有屬於她的味道，周顯暗暗有些不自在，這車廂其實就跟周應的閨房差不多，平日裏除了她的侍女，恐怕還沒有別的男子進來過。

  一路上，馬車很平穩，速度卻比溪狗的牛車快多了，原本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這馬車卻隻用了一半的時間就抵達了萬年縣。

  周顯可以透過車廂兩旁的小紗窗看到外麵的景象，進縣城後，馬車繼續在街巷中穿行，直到在一間大商鋪前停下。

  這間商鋪位於十字路口上，車來人往，很是熱鬧。

  “到了，小郎君。”

  車夫恭立在一側，周顯從馬車上下來，商鋪邊上，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正站在那裏，笑容可掬，不是周應又是誰？

  “周兄。”周顯連忙拱了拱手，這真是太熱情了，竟然在門口迎接他。

  “賢弟。”周應微微一笑，同樣拱手為禮，見到他身邊的符叔時，也極其客氣地施了一禮，“符叔。”

  符叔知道她是個小娘子，和自家小郎君有來往，卻不知該怎麽稱呼，最後隻是彎腰還了一禮，囁囁地站到一旁。

  周應見他局促，知道自家的身份也被這家仆看穿了，臉上不由紅了紅，忙轉向周顯道：“賢弟，我們進去說。”

  “好。”周顯跟著她進了商鋪，門邊就是高高的櫃台，兩側的架子上，則擺滿了一件件銅器，銅壺、銅像、銅爐……凡是能用銅製的器物，在這裏都能找到。

  這個商鋪，大概就是她家開的，那個技藝高超的銅匠，應該就在這裏麵了。

  周應帶他去了裏間，腳步不停，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商鋪的後麵。

  這裏有個小院子，院子四周，則是一個個小房間，房門上還有“壹”“貳”“叁”“肆”“伍”等數字，想來不同的數字代表的意義也不同。

  周應直直走向那個寫有“壹”的房間，推開門走進去。

  周顯連忙跟上，進去後，發現是個類似書房的房間，中間一張長長的方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坐在方桌後，手裏拿著一個黃銅製的器物在用小錘子敲敲打打。

  他非常專注，哪怕周顯兩人進來，也不見停下，似乎沒有聽到聲音一樣。

  周應沒有去打擾他，一直等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計，這才開口道：“二寶叔。”

  “啊，是大……郎君。”聽到聲音，那中年人嚇了一跳，等見到是周應，才慌忙地從方桌後站起，上前見禮，隻是稱呼上有些怪異。

  周顯清楚原因，他的這位“周兄”，實則應該是周大娘子來對。

  “這是我朋友，他想二寶叔巧手幫他打造一件器物。”周應輕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哦？不知是什麽東西？”叫二寶的中年人個頭很矮，甚至不足一米六，但是一雙胳膊卻非常粗大，說是麒麟臂也不為過。

  周顯很配合，從袖子裏取出準備好的圖紙，在他麵前展開：“二寶叔，我要做的就是這根銅管，但與普通的銅管不同，兩頭這裏有凹槽……”

  他比照圖紙，詳細解釋了自己的需求以及尺寸大小。

  二寶聽得很專注，等到聽完，又問了幾個小細節，然後痛快地說道：“這個不難，兩天後的這個時辰來拿。”

  “如此，有勞二寶叔了。”周顯簡直大喜過望，原以為會很複雜，可能要三四天四五天的時間，不想兩天的時間就能完成。

  “賢弟，無色琉璃也找到了，共有六七塊之多，我也不知哪兩塊適用，就全部帶了來。”從“壹”號房間出來，周應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真的嗎？”周顯激動得雙眼放光。

  “賢弟自己挑吧，若是需要，盡數拿去。”周應從袖口裏摸出一個錦袋來，遞到他手上。

  周顯小心地接過，錦袋有巴掌大小，裏麵傳來“叮當”聲響，那是琉璃互撞發出的聲音。

  他打開袋子，發現裏麵的琉璃確實是透明的，不含一點雜色，與玻璃相比，已經不遑多讓。

  從中取出一塊，足有一指厚，放在手掌上，仍能很清晰地看到手掌上的掌紋，這樣的清澈度，用來做望遠鏡的鏡片，絕對足夠了。

  就是沒有一塊是他跟周應比劃時的那般大小，最小的一塊，都比他比劃的大了不少，如此要磨製起來，就要耗費更多的工夫。

  不過這不是什麽問題，最重要的銅管和鏡片有了，剩下的都是小事。

  周顯從錦袋裏挑出最小的兩塊，把剩下的還給周應：“周兄，小弟隻要這兩塊。”

  “嗯。”周應收起錦袋，朝他笑道，“賢弟，既來了萬年縣，不如就讓為兄帶你四處看看如何？”

  “求之不得。”人家剛幫了大忙，周顯這點麵子必須得給，何況，他也想逛一逛這萬年縣，當初和符叔來，除了書鋪和集市，他別的地方都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