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世之下,村中一頑童
作者:釘宮黨      更新:2020-11-10 09:19      字數:3354
  “小郎君,小郎君,慢些走,小心前麵的車——”

  周顯很亢奮,邁著雙腿狂奔,一個多月的時間,快把他憋瘋了,難得出來一趟,怎麽能不到處撒歡呢。

  不過拐角處衝出一輛牛車,嚇得他急忙閃避,也嚇得跟在身後的符叔麵色蒼白。

  “籲!”駕車的車夫連忙拽緊繩子,驚出一身冷汗。

  “小郎君——”驚魂未定間,周顯被一把抱住,粗糙的大手力氣有些大,幾乎要鎖斷他的肋骨。

  “符叔,我沒事。”他看了眼牛車,車夫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身邊還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沒來得及細看,隻知道眼睛賊亮。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回去。”符叔不管不顧,抱著他就走。

  周顯想要掙紮下地,奈何人小力弱,隻能任由被抱著。

  回到村東頭的家,是一個二進的宅院,在這小小的龍田村裏,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了。

  剛跨進院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從裏間走了出來,慈眉善目的樣子。

  “黯奴回來了。”見到被符叔抱在懷裏的周顯,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娘。”周顯有些不自然地叫了句,雖說已經一個多月了,但還是覺得拗口。

  “乖,娘托你溪狗叔買了飴糖,今天我們吃飴糖餅。”年輕婦人走到他麵前,拿出一塊手絹,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

  “娘,我十三歲了,不吃糖了,吃糖容易壞牙。”周顯搖了搖頭,他又不是沒吃過多少糖的小屁孩。

  “壞牙?你聽誰說的?”年輕婦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這個說法很新奇。

  “書裏看到的。”周顯趕忙找了個借口。

  年輕婦人欣慰地笑了笑:“黯奴懂事了,會看書了,飴糖餅,真的不吃嗎?”

  “不吃了。”周顯肯定地點頭。

  “好,那娘就留起來,等什麽時候想吃了,就告訴娘。”年輕婦人揉了揉他的腦袋,以為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嘴饞了。

  周顯暗中撇了撇嘴,這是把他當成小孩哄了,作為一個穿越人士,什麽糖沒吃過,早就膩了,更不用說,這裏的飴糖黑糊糊的一坨,跟漿糊似的,而且味道還不甜,夾雜著一股怪味,恐怕隻有從沒吃過甜食的人,才會把它當寶。

  “娘,爹呢?”

  “你爹又去田裏了,這幾個月幹旱,也不知道老天爺什麽時候下場雨。”年輕婦人抬頭望了望天,高高懸掛在天上的烈日讓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手遮擋眼睛,不過可能是不想孩子操心這個,她又轉開了話題,“黯奴,娘去六鮫嬸家裏借點碎布,給你納一雙新鞋,你就可以體麵地去舅舅家了。”

  “嗯。”周顯重重地點頭,父母的關愛之情他是無法拒絕的,在這個單純的小村莊裏,鄰裏之間借東西是很尋常的,從針頭線尾,到碎布、油鹽、雞蛋什麽的都可以,下次還上就行了。

  目送娘親出了院子,周顯回頭看向符叔:“符叔,真的幹旱幾個月了嗎?”

  “是的,小郎君,地裏的莊稼都快枯死了,要不是還有一點溪水,怕是今年都過不下去嘞。”符叔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四十多歲,正當壯年,可歲月卻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看起來就像五六十歲,但身體很健朗,每天早起都能健步如飛。

  “也澆灌不了多久了,聽說上遊的七星村已經開始築壩截水了,唉,不知道到時候又要打成什麽樣喲。”符叔很是感慨了一句。

  周顯眼珠子轉了轉,說:“符叔,我去讀書了。”

  “好的,小郎君,有什麽事你就叫我。”符叔在家裏不但是管家,還兼職門房、佃戶、幫傭,在周家這裏做了幾十年,兢兢業業。

  周顯進了左側的廂房,這裏是一間書房,空間不大,東西也不多,靠東麵豎著一個殘舊的書架,上麵零零散散擺放了幾十本書。

  中間是一張殘舊的桌子,椅子比較簇新,因為是新做不久,總體上,房間看起來有些舊,但是很幹淨,這都要多虧家裏有個勤快的女主人。

  周顯來到桌前,墊上常年練字的木板,用毛筆蘸上溪水,開始寫字。

  雖說周家在龍田村裏算是“大戶人家”,但是紙和墨這些東西,除非是有必要,否則練字的話都是木板和溪水,能省一點是一點。

  而且筆跡幹了,還可以接著用,都不需要換寫字的“紙”。

  他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周顯,小名黯奴。

  黯就是黑的意思,連起來讀的話,那就不好聽了。

  這不能怪父母瞎取名字,其實古代人取小名都是以俚俗醜賤為主,上起貴胄王孫,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如此,究其原因,主要在於長輩對小兒鍾愛憐惜之至,惟恐不能順利健康成長,遂有意標示卑賤,用逆反方式掩飾親昵的感情。

  他剛出生時很黑,像小猴子一樣,就有了黯奴的小名。

  不過隨著年齡漸長,卻越來越白,到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唇紅齒白的翩翩美少年。

  經過一個多月的“明察暗訪”,他已經大致了解了這個世界,這裏是大周朝,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朝代,而是一個從沒出現過的周朝。

  大周建國不足二十年,周太祖剛掛不久,繼承大寶的也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主,登基不滿一個月,就派遣名將,滅了周邊一個時不時來打草穀的草原蠻族。

  如今天下承平十載,大周內外鹹服,萬邦來賀,周國國勢蒸蒸日上,可以說是盛世之景。

  龍田村位於京畿之內,距離京城開陽三十裏,屬於萬年縣管轄。

  周顯初來乍到,小心翼翼在家裝病一個月,才敢露頭。

  等了一會,木板上的字跡很快就幹透了。

  他重新開始寫,用的是瘦金體:“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瘦金體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因筆畫相對瘦硬,故筆法外露,尤其寫大字時更見風姿綽約,是一種風格相當獨特的字體。

  無論是瘦金體還是《三字經》,在這個世界上都沒有出現過,是獨屬於他的東西。

  上輩子在酷愛書法的爺爺的熏陶下,臨摹過《楷書千字文》《穠芳詩》《夏日詩貼》《神霄玉清萬壽宮詔》《瘦金體草書千字文》等徽宗作品,三十多年筆耕不輟,不說已經集書法之大成,至少寫出來能讓人稱一句“大師”。

  雖說眼下這個身體筆力不行,但寫出來也似模似樣,自成一派。

  在書房寫了一會字,周顯就出來了。盡管母親話題轉得很快,但他還是記下了幹旱的問題。

  旱災是可怕的,尤其對於農民來說,這關乎生死大事,一旦沒了田裏的收獲,那就隻能餓肚皮,嚴重點還要賣兒賣女。

  他家裏不愁吃喝,勉強算是小富之家,但遇上旱災,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所以,要想個辦法給家裏開源節流才行。

  白糖、玻璃、釀酒、燒瓷,他統統都懂一點,但沒什麽用,不說材料的問題,光是摸索也要摸索一段時間,還不一定能行,家裏可沒有那麽多東西供他糟蹋。

  所以想想,還是賣字最為實際。

  他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這一手瘦金體了,希望這個世界的古人,能有點眼光。

  周顯出了書房,徑自鑽進了父母的房間,因為紙和墨的貴重,所以都被老爹收藏在了自己的臥房裏,而書房裏除了書,什麽都沒有。

  偷偷摸摸拿了一卷紙和一塊墨錠,出門時,遇到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路過的符叔:“小郎君,你拿紙墨……”

  “寫字。”周顯回答得很認真。

  “那是郎君的珍藏,希望小郎君能愛惜。”符叔看著他手中的紙墨,眼角跳了跳。

  “放心吧,符叔,我不會胡亂揮霍的。”周顯說。

  “那我就不打擾小郎君用功了。”符叔雖然這樣說,但仍一臉肉疼。

  沒辦法,古代的紙墨實在太珍貴,又因為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更加不可多得。一些窮人家裏,可能連紙張都沒見過。

  周顯拿了紙墨回書房,先在硯台裏倒了些溪水,然後用墨錠研磨。

  磨墨也是有技巧的,不能胡亂磨,要懂得輕重,快慢適中,用力過輕過重,太急太緩,墨汁皆必粗而不勻。

  周顯對磨墨早就駕輕就熟,未幾,就磨好了。

  他把白紙攤開,猶豫著寫什麽好,《三字經》肯定是不行的,裏麵有好多的典故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急切之間他又不能完善修改。

  《千字文》他也能默背下來,當初練字時差點練吐了,但也有和《三字經》相同的問題,所以放棄。

  倒是另一本啟蒙讀物可以用上一用,那就是跟《三字經》《千字文》合稱三百千的《百家姓》。

  大周朝自古就是華夏後裔,姓氏與他所熟知的世界沒有什麽不同,不過大周皇族姓吳,所以要把吳姓放在前麵,隻需把吳字和趙字對調一下,就變成了,吳錢孫李,周趙鄭王。

  “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施張……”

  周顯下筆如有神助,一篇《百家姓》揮就而成,全文共五百六十八個字,不過他用了逗號和句號隔開。

  寫完後,他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漏之處,這才吹幹了墨跡,將紙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