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滄桑的聲音消失不見。除了一團潔白的光芒飛入雁引愁的眉心消失不見之後，四周並沒有什麽不同。雁引愁依舊在這條小路上走著。曲折的青石板小路看不見盡頭，向前不知延伸到哪裏，向後亦看不到起點在哪裏。這仿佛是一條縱貫時間長河，通往古今未來的道路。雁引愁古井無波，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著。不知過了多久，神秘的聲音再次出現。

  “今有修士，食素便覺心存善念；食葷，便覺枉造殺孽。然此二者皆為天地生養，可謂生靈。如此，當做何解？”

  “萬物本平等，人心有高低。”雁引愁略微一思考，緩緩地吐出來這十個字。萬物本就是生而平等，從生命的角度來說並無什麽不同，隻是人們認為將它們加以區分。

  “人自稱萬物之靈長，然汝言‘萬物本平等’，此當何解？”

  “人與眾生平而不與萬物等。所謂人者，上應天和，下承地勢，外通人事，內知己命。於天地大道而言，皆為乾坤生養，自無不同。站在萬物本身而言，他們又是不同。人既可以順應自然，又可以改造自然。他們有自己的思想、思維和意誌，以及獨屬於人類自己的文化，而這些恰恰是人類與其他物種不同的地方。”

  “善！即如此，君可知何為人？”這一次雁引愁沒有輕易地開口，而是認真的思考起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看似很簡單，人之所以為人這是個理所當然的問題，但要是非得說出個道理來又似乎是沒道理可講。解決“何為人”這個問題，前提是要認識“人”。而人千姿百態，樣貌身材，脾性心理又各有不同。人是一個複雜而又善變的物種，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維，因此他會隱藏自己。雁引愁閉上眼睛，試圖去尋找一個答案。而那個神秘的聲音在問完問題之後，再次消失，任憑雁引愁在那裏思考。但是雁引愁卻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股氣機一直鎖定在他的身上，他的一舉一動毫無隱蔽性可言。

  “小子愚鈍，此題無解？”雁引愁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來無解的答案。

  “解有緣由，無解亦是有緣由，可說乎？”

  “人不同於其他的物種，他有自己的想法。解答‘何為人’這個問題，首先要認識人，而認識人的前提又是認識你自己。但是我本身又受自己的控製。如果我要研究自己身上的某一方麵，那麽我可能就會有意識或者無意識的控製著自己向著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如此一來，我就不能正確的認識自己，同樣後麵的問題就無法解答。這就好比沒有父母，哪來的孩子一般。”

  “退一步說，就算是我正確的認識了自己，但是並不能代表我能正確的認識別人。因為在認識別人的時候，會遇到認識自己同樣的問題。而且我是從外麵去認識他，並不能真正的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為什麽會這麽做。因為我認識別人帶有我的主觀性，同樣那個人所提供我的信息同樣帶有他的主觀性。”

  “在假設我變成了他，同樣是不能認識的。因為即便是我變成了他，但是我依舊保留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誌，那麽我對他的認識就會和上麵我所說沒有什麽不同。如果我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他，那麽我就是相當於丟掉了自己。丟掉了自己在得出來的結論已經不能稱之為我得出的結論，而是別人得出的結論。”雁引愁這些話說的很繞口，甚至讓人聽起來就像是胡扯一般。然而事實上這是無數修士特別是佛修追尋無數代依舊無法得出結論或者是共識的一個問題。

  這次天空之上那個神秘的聲音沒有立即做出判斷，這片空間之內詭異的陷入了安靜之中。其實雁引愁心裏還是有點小忐忑，因為這個問題雁引愁心裏確實底氣不是很足。足足過了半刻鍾，天空之上出現了一團巨大的乳白色的光團，宛如太陽一般，最後全部沒入雁引愁的眉心之中。看到如此景象，雁引愁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是說對了。

  雁引愁調整好心態，繼續往前走。這一次，比起前麵的路有了很大的不同。首先路邊開始慢慢的出現村舍房屋，然後是集市城鎮。街道之上販夫走卒，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但是雁引愁穿梭其中，所有的人對他都渾然不覺。此時此刻的雁引愁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旁觀者，在這裏他可以看，可以說，可以想但是什麽都做不了。

  一路走來，雁引愁看遍了人生百態。在這其中，有的讓雁引愁倍感開心，有的讓雁引愁悲從心來，有的讓雁引愁怒火中燒…….太多的太多，雁引愁有時候也會下意識的去幫助弱者，去憐憫那些可憐人，但在這裏注定是無用功。一開始的時候雁引愁還能做到置身顧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雁引愁漸漸地和他們融入到了一起。這一段時間是雁引愁最為痛苦的的時間，幾近精神崩潰的邊緣。

  此時的雁引愁衣衫破爛，形容枯槁，披頭散發，唯有眼中一抹精光不散。雁引愁就這麽佝僂著身子走著，緩緩地抬起手。

  “我眼中的別人，恐怕就是別人眼中的我吧。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當是為生民立命！”雁引愁聲音沙啞，但是字字鏗鏘有力。雁引愁身後的幻境寸寸崩碎。雁引愁嘴角微笑，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外界之內，雁引愁依舊緊緊地攥著量天尺的尺柄一動不動，生機幹涸仿佛死了一般。突然之間量天尺神光大放，雁引愁的生機迅速恢複，不僅如此雁引愁的氣機節節攀升，很快就突破了知命境。然則，雁引愁的氣機並沒有就此停下來，還在不斷地上升。

  雁引愁怒目圓睜，猛地爆喝一聲，雙手齊齊抓住量天尺的尺柄。量天尺不住地嗡鳴，青銅棺內仿佛末日一般。

  “起！”一道白虹貫天，雁引愁赫然已經將量天尺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