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都愁眉苦臉地走了一路了，表情能好看點麽？這大晚上的我怎麽看你怎麽像鬼。”科爾達克看了看斜眉歪眼看著自己的雷格納說道。

  “平白無故我被你拉出來多跑了一個小時，我給你好臉色幹什麽？”雷格納態度惡劣，他一蹦一跳的嚷嚷，掛在脖子上的裝滿純淨溪水的水壺被晃的咣當咣當響。

  “我這不是想讓你鍛煉一下麽，再說薇拉也同意了。”科爾達克給出合理的解釋。

  “人薇拉姐那是想鍛煉我我信，就你……”雷格納撇撇嘴“別以為我沒看到，你臨走時候看見我眼睛都放綠光，那苦大仇深的樣子比我現在可難看多了。”

  “哎哎，算了，我不跟你解釋，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科爾達克企圖就此打住。

  “戳穿了吧，臉紅了吧，哼，沒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麽屎。看看人家賽勒諾斯大哥，老老實實踏實沉穩地，哪跟你一樣？我就搞不懂薇拉姐到底看上你哪……”雷格納乘勝追擊，卻因為心情激動說說漏了嘴。

  “哈？！”雖然雷格納沒有說完，但是科爾達克也把整句話猜了個不離十，他登時來了精神，一手摟著雷格納的肩膀親熱的說道“這麽說薇拉看上的是我？”

  “我可沒說什麽！”雷格納慌忙解釋，他寧河去找赤血熊單挑也沒有勇氣麵對薇拉的怒火。

  “對對對，小雷什麽都沒說。我什麽也都不知道。”科爾達克趕緊會意地配合。然後又洋洋得意地說道“哼，我就說嘛，賽勒諾斯這小子怎麽能比得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放蕩不羈還帶著唏噓胡茬子的科爾達克呢？”

  “今天終於見識到什麽叫臭不要臉了……”雷格納看了看科爾達克狗熊一樣的身軀、肥厚的嘴唇、寬大的鼻梁和小眯縫眼，然後又對比了一下賽勒諾斯那張棱角分明英氣逼人的臉龐，由衷的發出感歎。

  “再說了，賽勒諾斯大哥從來都沒跟你掙過，你自己在這裏得意個什麽勁？”雷格納還不忘了為賽勒諾斯打抱不平。

  科爾達克愣了一下，然後仔細回想之後發現確實如雷格納所說，賽勒諾斯雖然對薇拉很好，但是卻從沒有親口承認過什麽，也許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事實上賽勒諾斯是一個沉默而又細心地男人，他對誰其實都挺不錯，對雷格納不好麽？對自己不好麽？隻是有時候他的細心被自己下意識的當成了一種威脅，所以才會有了這樣的判斷。

  “怎麽樣，啞口無言了吧？”雷格納正欲再說些什麽，科爾達克卻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別出聲，聞到什麽了嗎？”科爾達克表情凝重，聲音壓得很低。

  雷格納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味道立刻被他分辨了出來，這種味道他有些熟悉，而且記憶中這兩天他還聞到過。

  他在腦海中快速的思索了一遍，不是麵包和烤肉的味道，不是薇拉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不是之前吃過的蜂蜜的香甜氣息，而是一種讓人厭惡惡心的味道。是的，當赤血熊頸動脈被割破時那種味道曾經撲鼻而來幾乎使他嘔吐，因為那是血腥味！

  “老大老大……”雷格納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因為他們現在距離薇拉所在的營地隻有一百米多一點的距離，如果說這些血腥味和薇拉他們無關那傻子都不會信。

  “別急別急，先弄清楚情況再說，咱們隱蔽點慢慢過去。”科爾達克臉色也是難看的一塌糊塗，他強行克服了立刻衝回營地看個究竟的衝動，向雷格納下達了最合理的命令。

  兩人貓著腰輕輕地在樹幹之間移動，在樹陰的掩護之下月光無法暴漏他們的身影。營地的火光已經越來越近了，血腥味越來越濃，發覺這點的雷格納心漸漸變得冰涼起來。

  雖然心中無限期望著營地平安無事，薇拉會在二人歸來的時候皺著眉頭埋怨他們的磨蹭，賽勒諾斯則是看著他們沉默地微笑。

  但濃重的血腥味已經告訴了雷格納這一切都隻可能是幻想，他在心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即便這樣，當他看到營地裏地獄般的場景時還是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

  營地沒有任何動靜，篝火已經被徹底踢散了，一兩根零星的木柴還在掙紮著散發出火光。有一具屍體被火星點燃正緩緩燃燒著，散發出一陣烤肉的香氣，但雷格納現在聞到這種味道根本提不起任何食欲，因為濃重的血腥味幾乎掩蓋了這裏的一切味道。

  除了一具燃燒著的屍體，營地周圍還有三四具屍體，他們並不是人類，那些屍體的身材與人類相比更為高大強壯，黃綠色的皮膚上長滿了厚重的毛發，雷格納不用多做考慮就認得出來，這是幾具獸人的屍體。

  “賽勒諾斯！”科爾達克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衝動從陰影中衝了出來，因為他看到了同樣倒在地上的賽勒諾斯。

  雷格納跟著也衝了過去，當他看到賽勒諾斯的時候，腦袋就“嗡”的一聲開始發暈。

  賽勒諾斯的肚子已經被被獸人粗糙的石斧剖開了，腸子緩緩流到了草地之上，看上去血腥而猙獰。但是除了肚子上的傷口之外，他的左胸受到了一次強烈的鈍器打擊，大量的鮮血夾雜著內髒的碎片染紅了地麵，看情況胸骨已經徹底碎裂了。

  “雷格納！治療藥水呢？快！給我治療藥水！”科爾達克幾乎是在咆哮。

  雷格納立刻手忙腳亂的從背包裏拿出一瓶治療藥水遞給了科爾達克，然後他又取出一瓶治療藥水哆嗦著倒出少量和興奮劑混合在一起然後擦在了賽勒諾斯的太陽穴上。

  賽勒諾斯悠悠醒來，他的眼神渙散意識，很顯然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了。

  科爾達克雙手粘著鮮血，一瓶治療藥水不要錢一般全部灌到了賽勒諾斯的嘴裏。

  賽勒諾斯喝下一瓶治療藥水之後眼神漸漸有了光彩，這時科爾達克已經把雷格納手中的治療藥水又搶了過來準備繼續灌給賽勒諾斯。

  “不用浪……費了，科爾達克。”賽勒諾斯輕輕地搖了搖頭虛弱的說道“我的……心髒已經被獸人……的石錘擊碎了。”

  “別說話，我的兄弟，你不會死的。”科爾達克用沾滿鮮血和泥土的手撫摸著賽勒諾斯的臉，那一副英俊的麵孔頓時變成了花臉。

  賽勒諾斯嘴唇蠕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突然之間他變得激動起來，他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道“去救薇拉，她被十幾個獸人帶走了，在東麵，把她救出來！”

  “薇拉沒死？她在哪？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科爾達克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但是此時賽勒諾斯似乎已經耗盡了最後的生命力，他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獸人襲擊了……薇……帶……東……把她救……好……”

  賽勒諾斯呢喃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徹底沒了動靜。

  科爾達克感覺到了他的生機正在迅速的消退，但是他卻絕望的發現自己對此無能為力，這種情況之下的傷勢已經無法再進行治療了，隻有傳奇牧師的起死回生本領才能救賽勒諾斯，可現如今整個東部大陸有沒有傳奇牧師還是未知數，而在這荒郊野外遇到一個傳奇牧師恐怕比直接用一瓶治療藥水治好賽勒諾斯還要奇跡。

  所以他隻是緊緊地抱住了他的戰友、他的兄弟、他的救命恩人，一滴眼淚從這個爽朗堅強的漢子眼中緩緩流了出來。

  雷格納此刻早就已經淚流滿麵了，在這傭兵小隊之中他和賽勒諾斯是最不熟悉的，但那也隻是賽勒諾斯性格孤僻的原因。

  這個細心而沉默的男人平日你對他的照顧並不比薇拉和科爾達克少，他還記得第一次被迅影龍所傷的時候是誰不辭辛苦的定時定點為他換藥，他還清楚地記得在出行前和薇拉對練的時候是誰在一旁安靜的觀看耐心的指導，他還清楚地記得當科爾達克被赤血熊擊飛的時候是誰奮不顧身地從樹上跳了下來和赤血熊拚死一搏。

  賽勒諾斯是一個很安靜的人，安靜到讓人經常忘記他的存在，但他在安靜的同時又在你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直到你真的失去了他，你才會意識到原來生活中有如此多的東西和他相關。

  有些人就像一個茶杯把手，平日裏沒有人會注意，直到有一天把手被摔斷了，你不得不直接用手去握著滾燙的杯身，當你的手被茶杯燙的通紅時你才意識到把手的重要性。

  所以雷格納哭了，他哭得很傷心，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耐心地指導他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他累了的時候替他背行李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這麽耐心的給他療傷換藥了。

  “願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你的靈魂回到那極樂之地……我的兄弟……”科爾達克輕輕地合上了賽勒諾斯的雙眼，他強迫自己從悲傷中振作起來，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做，薇拉還在等著他去救！

  科爾達克緩緩地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又拿起了賽勒諾斯的弓箭，在確認一切就緒之後他扭頭對雷格納說道“別哭了小雷，我們現在要去救薇拉。”

  雷格納哭的更加淒厲，他一邊哭一邊說道“老大……我……我……我不敢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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