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震主。

  是顏曦月想要表達的意思。

  “黎將軍深得民心，”晏修輕笑：“貴妃見解獨特，隻是不知，比之黎將軍，朕是否也得民心呢？”

  顏曦月展顏一笑：“您是皇上，是大盛皇朝的君主，所謂得民心值得天下，皇上得到了天下，民心也自然得了的。”

  先得天下，再得民心。

  原來在顏曦月的眼中，他並不是得民心的君主。

  也是。

  若他是最好的人選，顏儒豈會在先帝去世後，允許顏曦月與晏子軒走得如此之近？

  不止顏丞相，朝中許多人所看重的，均是晏子軒。

  認為他暴虐性情陰冷又沉迷女色，不是明君吧。

  或許，在許多人的心中，他所獲得的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貴妃真會說話。”

  晏修注視著顏曦月：“那依貴妃所言，黎將軍有功，該如何封賞呢。”

  顏曦月注視著晏修的眼睛，溫聲道：“皇上，此乃朝事，不該臣妾多言。”

  晏修心中嗤笑。

  竟也知曉是朝事，不能多言，那她剛才說了這麽多，是何意？

  “朕與貴妃在此閑聊，與朝事無關，貴妃隨意說便是。”

  顏曦月福禮道謝：“是，那臣妾便隨便說說。”

  晏修端起來茶碗品茶，等著聽顏曦月的言論。

  “黎將軍年紀輕輕已經是護國將軍，再不能繼續請封，賞賜是不能少的，但那些都是身外之身，臣妾愚見，想著護國將軍早已經過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不如皇上幫護國將軍擇一門好親事？”

  顏曦月說話的時候，悄悄觀察著晏修的表情。

  依舊是麵無表情，隻是在聽到她提及了黎墨婚事的時候，晏修將茶碗放回了桌子上。

  “皇上覺得臣妾的提議如何？”

  沒有看出晏修有動怒的跡象，顏曦月麵上浮現淺淺的笑意。

  “也不是不可。”晏修狀似考慮了片刻才回答：“隻是不知，貴妃提及黎將軍的婚事，是否是心中有了合適人選？”

  “臣妾哪裏有什麽合適人選。”

  顏曦月當即紅了臉，露出羞澀的表情。

  “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妾能進宮伺候皇上，乃幸事，臣妾有了自己的幸福，因為在皇上身邊，臣妾會想好好的照顧皇上。”

  “臣妾想著，黎將軍定然也需要一位體貼溫柔的人在身邊。”

  晏修並未仔細聽顏曦月所說的話。

  但他確實將這件事放在了心裏，大盛皇朝的邊境能穩固，縱然各國虎視眈眈也不敢輕易侵犯，黎墨功不可沒。

  黎墨的年紀與他一般大，可他都有了妤兒，而妤兒也答應了為他生孩子。

  可黎墨呢？

  也不知黎墨可有心上人，他晚上見妤兒時，要問問此事。

  黎墨的婚事，他可不會輕易下旨，總要等黎墨點頭了才行，至於那女子的身份，在晏修眼中並不是很看重家世。

  隻要是黎墨所喜的，他便能下旨賜婚。

  若那女子的身份實在太低，或許不方便，大不了，他認個義妹就是。

  顏曦月心裏微微鬆口氣。

  讓父親大人放棄送顏曦柔進宮的方式，隻有幫顏曦柔賜婚才可。

  皇上也好，太後也罷，隻要動了將顏曦柔賜婚給黎墨的心思，那顏曦柔這輩子都別想進宮了！

  沒有顏曦柔，那父親大人隻能支持她，也隻能為她謀後位！

  “皇上，天色已晚，不如……”

  “皇上，貴妃娘娘，辰茉宮的宮女螢火來了，說薑妃娘娘身體有些不適，青葉姑娘也不敢用藥，想請皇上定奪。”

  白藥說這些話的時候，低垂著頭，心底很是不樂意。

  可螢火乃薑妃身邊的一等宮女，而薑妃又懷了身孕，皇上今日親自下令，讓青葉姑娘照看薑妃的胎，既然是青葉姑娘不敢定奪的事情，她哪裏敢攔著？

  這事兒若無法傳入皇上耳中，皇上追究下來，熙和宮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最主要的是，深泉公公就在外麵，螢火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沒有回避，特意讓深泉公公聽見。

  白藥再不甘心，也隻能進來回稟。

  顏曦月嬌美容顏上的笑意還在，可眼底已然多了冷意。

  “皇上，既然薑妃身體不適，那臣妾與皇上一同去看看吧。”顏曦月偏頭看著皇上提議。

  她與皇上一塊去，她不信薑妃身子不適，還敢將皇上留在辰茉宮。

  晏修卻起身道：“天色已晚，貴妃還是早些歇息吧。”

  “深泉。”

  “奴才在。”深泉躬身。

  “擺駕辰茉宮。”晏修說著話，人已經抬步朝外走去。

  “皇……”顏曦月緊跟著起身，走了兩步見皇上根本不回頭，也沒有讓她同去的意思，隻能屈膝行禮：“臣妾恭送皇上。”

  等到晏修的身影從熙和宮消失，回身的顏曦月一揮手將桌子上的茶碗掃在了地上。

  “啪”地巨響聲，令白藥和白英均跪在地上。

  顏曦月站在桌子旁，手抓住桌沿，眼底的冷意越聚越濃烈。

  白藥和白英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開口勸說。

  “起來，收拾了吧。”

  顏曦月重重吸氣，再次回身時，又恢複到了那端莊典雅的模樣。

  她平靜地說完，轉身朝內室走去。

  跪在地上的白藥和白英互看一眼，最終是白藥跟著去內室伺候顏曦月，而白英在外收拾地上的狼藉。

  熙和宮的上空，被冷氣所覆蓋。

  在朱婕妤處的程婕妤，哪裏敢在皇上走得時候去露臉？

  聽說了熙和宮的事情後，程婕妤隨意扯了個理由便先行回自己的軒子去了，一進屋便命人將門關上，隻想著今夜在屋子裏渡過，免得被貴妃瞧見當了出氣筒。

  “當真？”

  “薑妃的人，真的從熙和宮將皇上請來了？”

  杜嵐壓低聲音詢問潭水。

  潭水也壓低聲音：“皇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想來各宮都已經得到了消息。”

  杜嵐右手垂著桌麵笑的眼睛裏湧出了淚花。

  這也太搞笑了吧！

  先是大張旗鼓去了瑤華宮，等了許久後，將皇上從瑤華宮請去了熙和宮。

  那是後宮眾妃嬪想做也做過但從來沒有成功的事情。

  本以為被打臉的人是黎妤兒，哪裏想，天都黑了該休息了，薑妃又將皇上請來了辰茉宮。

  杜嵐笑了好一通，才道：“準備準備，迎接皇上。”

  潭水微訝：“婕妤的意思，要把皇上請來？”

  “本宮請皇上來做什麽？”杜嵐翻了個白眼：“本宮的意思，皇上來了辰茉宮，本宮也是要接駕的，晚上皇上是否留宿，誰又說得準？”

  留宿辰茉宮，總不至於住在薑妃處，不是選她就是選宋婕妤。

  杜嵐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她也不想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她才利用錦妃糊弄了薑妃，哪裏再敢再去紮薑妃的眼？

  皇上真要留宿，需要人伺候，她倒是願意退一步，將這個機會讓給宋婕妤。

  有宋婕妤在她前麵，以後皇上再來辰茉宮時，她就可以再邀寵，也不用怕事後有人眼熱她給她使絆子。

  潭水：……

  不錯，自家婕妤終於知道不出風頭了。

  她還怕今晚上婕妤又在皇上跟前露臉，這樣下午的功夫都白費了，明兒還得被薑妃立規矩。

  說起來，太醫都針對不出，也不敢給明確說法的“懷孕”，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婕妤也說了，薑妃的肚子有問題。

  既然是有問題的肚子，那怎麽能往跟前湊？

  “皇上駕到。”

  潭水剛幫自家婕妤收拾妥當，就聽見院中傳來深泉的唱和聲。

  杜嵐忙起身出去迎接皇上。

  宋婕妤宋瀟瀟自然也換了一身衣裳，領著宮女出現於皇上見禮。

  “起身吧。”晏修隻淡淡地掃過她們二人，便朝著辰茉宮走去。

  薑妃自然是從床上起身了的，隻是她沒有特意上妝，所以臉色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的好。

  “臣妾給皇上請安，這個時辰請皇上過來，實屬不該。”

  薑妃低垂著頭福禮。

  她的心裏是高興的，可是她也不敢將喜色表現出來。

  “薑妃怎麽起身了？”晏修走過去，並沒有真的攙扶薑一若，而是厲色去嗬斥薑一若身旁的宮女：“你們是如何伺候的？”

  “薑妃身子不適，就讓她在屋中歇息，怎能讓她出來吹風？”

  “皇上，切莫怪她們，是臣妾想著皇上要來，才特意出來相迎的。”薑一若再次福禮道歉。

  晏修板著臉：“薑妃的意思，是朕不該來？”

  “不，臣妾沒有這個意思！”薑妃慌亂抬頭，見晏修的麵上真的浮現氣怒之色，忙軟聲道：“皇上，是臣妾的錯，臣妾太想見皇上了，才會，才會這般焦急……”

  “快回屋歇著吧，”晏修道：“朕與你一道。”

  “是。”薑妃隻覺得心裏甜滋滋的，跟在晏修身側，與他一同進了內室。

  杜嵐和宋瀟瀟二人互看一眼，也沒有跟進去。

  她們互相見禮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軒子裏歇著了。

  內室。

  薑妃不好意思躺回床上。

  “薑妃還是去床上歇著比較好，青葉何在？倒是是何事需要朕來定奪？”

  聽著晏修的話，薑妃乖乖回到了床上。

  青葉上前，對晏修見禮後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薑妃可是不信任青葉？”

  晏修麵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看著側靠在床上的薑妃，語氣平靜地詢問。

  “不，臣妾沒有不信任皇上，請皇上明鑒。”

  薑妃聽出晏修話裏的意思，當即就要下地解釋。

  “你且躺著，朕也就是隨口一問罷了。”晏修看著薑妃：“朕既然命青葉在此照看你的胎，那她便是朕信任之人。”

  “雖說青葉是跟著錦妃的，可青葉乃醫女，你要信任她。”

  “若朕所看重的青葉都不值得信任，那宮中的太醫，薑妃還有可信任之人？”

  晏修第一次對薑妃說了這麽多的話。

  薑妃心裏感動到不行，眼圈瞬間紅了，再開口時，語氣裏多了真誠：“謝皇上指點，臣妾知曉了，臣妾定然聽青葉姑娘的建議，按照她所說的做。”

  晏修點頭：“既如此，那就照做吧，青葉不是說藥膳今夜要先吃上？那便先去做？”

  “回皇上，奴婢已經做好了。”青葉低聲說道。

  她也是提前準備的，藥效起作用也需要時間，而且今夜是第一次，她不清楚薑妃服用後是否會有效果。

  她需要時間好好診斷一番，必要的時候也是要施針的。

  若能一次成功，也算是完成了皇上與娘娘所期待之事。

  “薑妃可要現在服用？”晏修看著薑妃詢問。

  薑妃點頭：“臣妾自然是聽皇上的，隻是臣妾這幾日根本無法吃下東西，若是強吃了，總會作嘔，也不知這藥膳……”

  “娘娘且放心，這些藥膳便是根據娘娘的身體狀態所配出來的，有奴婢在，也定然不會讓娘娘有不適的。”

  青葉在一旁保證。

  薑妃再不能說什麽，她心裏很是緊張。

  藥膳是辰茉宮的人端上來的。

  螢火看著薑妃，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意思是這藥膳是沒有問題的。

  薑妃口中再說信任青葉，可還是不敢拿腹中孩子做賭注，接觸到螢火的暗示，才放了心。

  “娘娘，奴婢伺候您用藥膳吧。”

  螢火端著微微有些燙的瓷碗，坐在了薑妃身旁。

  這股藥膳的氣味，比著中藥確實好聞很多，但螢火還是覺得，自家娘娘可能吃不下。

  豈知，湊近吸了口氣後，薑妃的眼睛微微泛起亮光。

  “好香啊。”

  螢火微訝，忙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薑妃嘴邊：“娘娘可先嚐嚐。”

  薑妃順勢吃了。

  “娘娘覺得如何？”螢火將碗拿走一些，生怕薑妃會因為反胃再吐出來。

  豈料，薑妃的食欲被勾了起來，這兩日都沒有好好吃東西的她，頓時覺得饑腸轆轆：“快，讓本宮再吃些。”

  看出薑妃的急切，螢火忙又喂她吃。

  薑妃卻覺得螢火喂她吃有點慢，直接從螢火的手中將瓷碗接過來，自己吃起來。

  一碗藥膳很快服用完，薑妃不僅覺得胃裏暖了很多，就連時而脹痛的小腹，也沒有了痛感。

  她目光亮亮地看向青葉：“本宮竟真覺得舒服了許多，這些藥膳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