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那日，林月紗陪著蕭祁來祭拜他的親娘，關於過去，他沒有提起太多。

  作為妹妹，林月紗不好多問，她總感覺站在自己的立場去挖掘繼兄的隱私很不好，他願意說，自然就說了。

  就算娘陳氏對蕭祁再好，再真心，卻並不能取代他的親娘。

  “雲大哥，你等我一下。”

  林月紗鄭重地來到地標處，雙膝跪下，對著山那邊磕了幾個頭。

  蕭祁麵色複雜，半晌才開口道，“你這是……”

  “在地標處往裏麵走有一處墳頭，我繼兄的娘親就葬在此處。”

  對於被麻子臉帶到這來，林月紗以為隻是巧合，沒有懷疑，“既然咱們路過，我想祭拜一下伯母。”

  沒有香燭，沒有紙錢，也沒有供品，那就隻能磕頭了。

  蕭祁心裏突然酸酸澀澀的，他沉默片刻，感歎道：“你對你繼兄真好。”

  提起繼兄，林月紗忽然想起一件事，被她發覺前後矛盾。

  麻子臉曾經說過，他有個妹妹沒了，所以對她好是想起自己的妹子，簡直是鬼扯，齊夫人當年隻有一子，而後齊家被滅了滿門，哪來的妹妹！

  “雲大哥，你妹妹若是活著，你也會對他很好吧？”

  林月紗不著痕跡地試探道。

  “妹妹？”

  麻子臉愣了下，而後回憶起自己是這麽說過，忙不迭地找補，“嗯。”

  回憶親人應該做什麽？蕭祁望著頭頂的彎月，一臉哀傷。

  裝，你就裝吧。

  林月紗都沒眼看，她唇角彎了彎，所以說啊，做人厚道點少撒謊，這般撒謊自己都忘了，被揭穿還是挺尷尬的。

  麻子臉沒有親妹，隻可能有情妹妹，但是大齊女子喜歡書生氣質的長相，麻子臉頂著麵具這幅尊容，幾乎沒有被看上的幾率，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這個小細節，他為什麽說謊呢？

  林月紗被麻子臉夾在腋下進山，眼睛被遮住，她隻感覺耳邊呼呼的風聲，腦子不停地運轉在想這個問題。

  當時，

  她承認自己有些心動，而後他就說了那些打擊她積極性的話。

  原來，撒謊是怕她對他有什麽想法，所以才編造出一個拙劣的謊言。

  約莫有一刻鍾，耳邊的風聲才停下來。

  林月紗睜開眼，發覺自己已經上到半山腰。

  後山雜草豐茂，四周是參天大樹，不遠處有石台和山澗清泉，夜裏的山間帶著些許的涼意。

  在山澗水不遠處，有一座高高的小木屋，和北地一般無二。

  “今日我打了山雞和野兔，水桶裏養了幾條黑魚，架個火堆烤了，都是你愛吃的。”

  小木屋的外圍設置一個茶水間，裏麵裝著不少東西，米麵，炊具，火爐，山裏人煙稀少，絕對可以過上與世隔絕的日子。

  麻子臉狡兔三窟，看來沒少給自己留後手。

  林月紗看他忙前忙後，又有點心疼了。

  若是高門公子，這個年紀要麽讀書做學問，要麽靠祖上蒙陰，花樓買醉左擁右抱，可是麻子臉卻要步步為營，殫精竭慮地為報仇做準備。

  看他燒熱水拔雞毛，比莊戶人家的小子還利落。

  沒爹沒娘的孩子太苦了，林月紗心裏幽幽歎口氣。

  算了，曾經過往，她不再計較，想來麻子臉對她還算坦誠，又沒少幫忙，欺騙她是為她好。

  萬一她真的動心了，攪合進去，也不是好事。

  這邊，蕭祁已經架上了火堆，用一個鐵簽子貫穿山雞，又抹上了鹽巴醃漬雞肉。

  火光映在他臉上，坑坑窪窪的麻子越發地明顯，林月紗站在他的左側，盯著他的臉看。

  小丫頭到底想幹什麽？蕭祁一頭霧水，故意裝作不知道，專心烤雞。

  等了片刻，林月紗又移動到他的另一側，再次呈凝視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月紗妹妹……”

  蕭祁正要轉過臉，卻被林月紗喊住，“雲大哥，你等一下。”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怎麽了？”

  蕭祁指著烤架上的山雞，問道，“烤雞要什麽口味的

  ，加不加蜂蜜？”

  “加！”

  林月紗興衝衝地點頭，山雞很肥，雞皮裏全是油，等火上來，雞皮內的油一滴滴地掉入火堆中間，讓火又躥高了些，發出滋滋地響聲，香味一會兒就飄出老遠。

  林月紗咽了咽口水，烤雞外皮刷上蜂蜜，雞皮甜滋滋的，而裏麵的雞肉卻是鹹香的，二者一作用，早已沒有腥味，卻把山雞肉鮮美提升一個層次。

  “剛剛……”

  蕭祁欲言又止，小丫頭剛剛從他的左臉看到右臉，不曉得在看什麽。

  “雲大哥，你這有果酒嗎？”

  林月紗眨眨眼，把視線飄在一邊，故意地轉移話題。

  剛剛她在研究麵具，林月紗表示很感興趣，應該不是他為了變醜讓人認不出來而毀容的。

  因為戴著麵具，除了眼神有變化外，就是個麵癱臉。

  製作麵具的人有一雙巧手，林月紗沒看出在哪裏銜接的，是不是用膠水什麽的貼上的，根據她仔細的觀察，麻子臉左臉四十三個大大小小的麻子，右邊是同等數量，或許製作麵具之人有強迫症。

  蕭祁絲毫不了解自家小妹想的是什麽，見她偷笑，以為小丫頭很高興。

  “月紗妹妹，你之前對我不是這般親近，我以為你我之間有誤會，關於女學……”

  蕭祁盯著烤雞，星眸微微地眯著，反過來試探林月紗。

  “雲大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

  林月紗不承認，之前在女學，如果沒有麻子臉幫忙轉移李若霜的手鐲，林月紗即便能把手鐲藏起來，卻也沒機會變換成銀子。

  這一切還靠麻子臉幫忙，所以麻子臉就算抽取高額的傭金，也是應該的，自己並不會因此和他產生嫌隙。

  至於他要去西北還是京城，更加沒必要和自己匯報了。

  “果酒有，但是後勁兒大。”

  蕭祁進小木屋一趟，片刻後拿出自己珍藏的葡萄酒。

  葡萄酒已經存了三年，味道更加濃香醇厚，賞月賞景，吃烤雞，和麻子臉在一起，林月紗感覺此舉還是很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