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下時我將手裏的東西交給老秦讓他先放好，等賀大人走的時候給他，其餘眾人已然回山上歇著了，我讓老秦還是派人巡防，自己進了屋看見郎中在一旁伏案打盹，柱子還是緊閉著眼睛睡著，身上的傷已然換了包紮不再有血滲出，我坐在一旁依著牆慢慢也磕了眼睛，許是這些天太過緊張這一睡竟然就睡的踏實，再醒來時，發覺自己是睡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張開眼發覺窗外有亮光，走到外麵這才發覺竟然已然是快正午了。

  “大哥，醒了？”老秦端著一碗麵走來遞給我，我坐在一旁接過來問他：“我怎麽睡到床上去了？”“昨晚，大哥睡的太實在，翻倒在地上都沒醒，把郎中嚇了一跳，查看一番說是大哥睡了，於是就把大哥抱到床上去睡了，想來是大哥這幾日太過操勞，也睡好。”他說著看著別處，我正喝湯聽他一說，腦子裏便出現自己自床上翻滾在地上接著打鼾的場麵，險些把自己嗆著，嗯了幾聲低頭吃麵，老秦趕緊起身走了。

  我吃完麵，四下看看，今日裏天氣不錯，雖已入秋，卻還如夏季一般，天空晴朗，枝葉盛綠，我將碗放在石頭上，起身打了一套拳，這才見賀勇自另一處走出，身後跟著兩三個兄弟，他一看見我便立即打招呼：“大當家的起了？”他換了一身誰的衣裳，氣色比昨日好了許多，而且我發現他長的還挺英俊的，眉清目秀，身姿挺撥，站在這藍天碧樹之下倒是也英姿勃發，我不由便多看了幾眼，直到老秦走到一旁輕咳了幾聲我才回過神來忙道：“哦，起了，你這是……”

  賀勇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道：“我一早起來，四處走了走，這小常勝山果然是地勢險惡，不過倒是好風光。”“怎麽，賀大人一早就去看看我這裏是否好攻破吧？”我玩笑道，賀勇立即抱拳道：“不不，大當家誤會了，我就是四處走走罷了，哪有……”

  我見他起急忙道：“哎哎，我玩笑罷了，賀大人休要當真嘛。”我說著走上前一手搭著他的肩頭，他比我高出一頭多，身上的肌肉也是結實，我趁機摸了他兩下心中暗喜一麵對他道：“我替你備了個見麵禮，拿去好跟你的上司回話，賀大人，以後有什麽需要便讓人來帶個話，不過，有些話不得不提前說明白。”

  我退開兩步負手走著對他道：“將來你升了官，必然會有更多的職責，有時，便不得不照職責行事，如果有一天，你的上司讓你來捉我，或者某些事牽扯到了我，你不得不出麵時，那時你我二人恐怕終是難免要刀兵相見。”

  我看向他，他也看著我不由歎道：“此事我也是想過，有時恐怕會是在所難免，但我總會想些法子的，能免則免，如若實在避不了的話，在些還請大當家

  原諒則個，若有一天，我們短兵相接，大當家便一刀將我結果了，我絕無怨言。”賀勇向我抱拳道。

  我笑一笑轉身看著對麵山壁道：“今日我先將這話放在此處，賀大人聽在心裏，若真到了那般時候，恐怕賀大人想要的，還是我的項上人頭，你也休要爭辯，人在何地說何樣的話做何樣的事，等你到了那個位置，是非取舍也由不得你，此時的你一無所有，隻有一腔熱血抱負，等你身居要職，手下數人對你馬首是瞻之時，你便已然沒有選擇，假若，你的上司讓你在我與你的手下之間做個選擇時，你又會怎麽選擇呢？殺我，升官進爵雞犬升天，不殺我，人頭落地手下受到牽連一並處死，這個選擇不用問也知道該怎麽做，所以，賀大人，你我今日在此掏心掏肺說的話，恐怕也隻是在今日，等你踏出我這小常勝山外那步起，你我，終是黑白兩個世界的人，隻能為敵，便再難為友了。”

  我轉身向他看去，他回望著我眉頭緊皺一臉難色，我嗬嗬笑著走到他身前去，在他肩頭拍了一拍道：“這是必然要走的路，也不必惆悵，真到那時，你我便打上一場，無論輸贏，認命就是，今日你我不還是算有些交情的麽？”…*愛奇文學 .i7wx. @…免費閱讀

  他連忙點頭道：“正是如此。”

  “那就不想那麽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且在此再歇一日，今晚咱們好好喝一場，明日，你再回去。”我說著，他笑一笑，點頭應道：“好，今晚便與大當家和眾兄弟不醉不歸，也算有緣能在此對飲，說些真心話，往後，恐怕也要戴著麵具過活，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了。”

  我讓翟三去準備晚上的吃食，他便與幾個兄弟去砍柴，去後山打些野物，臉上始終帶著自在的笑容，與兄弟們有說有笑，這半日對他來說，許是最開懷的日子，曾經和往後，都不再有了吧，經年後再見，他便說了這些，依然還記得這半日的快活，記得每一個細節，記得每一口酒，記得每個人說的話，往後便再沒有經曆過了。

  他們在外麵忙著，我便在屋裏坐在柱子身旁跟他說話：“你替你殺了那個射你一箭的人，救了一個捕快，還要讓他回去升官，我不知道這麽做是對還是不對，也許將來某日，他會帶兵來取我項上人頭，也不知道那時，我會不會後悔今日所為，也許，我正是給自己打造一個難對付的仇人，柱子，你說，我要不要重新計劃，要不要殺了他以絕後患呢？

  “其實，我當初留下他的命，也不是沒有私心，想著，或許官場上有人照應著，也並非壞事，我是不是開始怕死了？開始想要找人照應著這個山寨了，從前我從不曾想這些，總想著活一天算一天，一直到，錦兒來了，你師父來了，悶子娶妻也要生子了，你師父也成親了，

  他們一家家人住在我這山上，我便須要顧著他們的性命，其實，我不是怕自己死，我是怕他們之間誰送了命去，另一個該怎麽辦？

  “我永遠記得小玉跳崖時，錦兒的那副神情，我不想再看見他們誰變成這樣，而你在我麵前倒下去的時候，我也是怕的，我怕你就此便不再醒來，怕我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離我而去，或者，哪天我死了，這些兄弟們又該如何？江湖上，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我，我若是一死，他們必然會如餓虎撲食一般來搶，搶了山頭，殺了我的弟兄們，這便是我怕的，我是老了麽？可是，算算，我應該也才二十，二十幾歲來著？我怎麽忘了？”我說了半晌便沉浸在自己的年歲上去，伸了手指來回算著，二十五六歲了麽？看來，是老了。

  “柱子，你幾歲了？從不聽你說起，或許也還沒我這般老吧，悶子小我兩歲，看，他都要當爹了，或許再過些日子，錦兒那小子也要當爹了，那時，我便更怕死了，我不能死，我還要護著這一山的兄弟們呢，所以，柱子，你得快些好起來，也不許死，隻許你下山遠行，但絕不能死，要時常稍信回來，讓我知道你活著，我便才能活的更好些。”我說著，便垂下頭去，聲音低糜著將頭枕在床沿上閉起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