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我是絕計連個下人也打不過的，深恐有變，出了院門便翻身上馬，馬兒便揚蹄發足狂奔，我怕被甩下馬來，便將韁繩在手腕上緊緊纏了，半伏在馬鞍上，隻覺得渾身疼痛不已。

  不知何時我竟然是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竟然正伏在一片林中，張開眼時，天色微明，幾絲亮光正從身前林間照來，而馬兒早已不知去向，我吃力地爬起身來，四下觀望，也不知身在何處，隻是向著那片微光一步一步的走著。

  走幾步歇一歇，快正午時，也並沒有走出多遠，又覺得口幹，彎腰在腳邊胡亂地扯了幾根野草放在嘴中嚼著，那草中流出苦汁來我便又吐在一旁，再走幾步，又聞聽哪裏傳來水聲，循聲走了一盞茶的光景，這才看見遠處草中有一條小溪流，我快步走上幾步撲在水旁，雙手瘋也似地捧了水往嘴裏送，連喝幾口，又嗆的直咳，這一咳，牽動著身上的傷處發痛。

  喝了些水又覺腹中饑餓，四下裏除了草與樹，便並無何物可以充饑，但至少飲足了水，還是有些力氣，走了一陣，卻眼見一處草叢中遊走著一條小蛇，我頓了腳步，蓄了些力氣，這才拿出刀來朝那蛇身甩出，但畢竟還是力氣太小，刀尖砍在蛇身上，並未將它砍死，它在刀尖下發狂地蜷動身體，我走上前一把捉了尾巴，撥出刀來將它在樹上用力地磕打了幾下，它便再不動了，我拿刀跺下它的腦袋來，又剝了它的皮，取了它的膽丟下，無處生火，但皺著眉頭一口將生蛇肉塞在嘴中大嚼。

  初時隻覺得心中不安，但嚼了幾下，卻又覺得口感獨特，我便一麵嚼著蛇肉一麵往前走，不覺，天色又黑下來。

  我曾跟兄弟們說過，不要一人獨自在林中行走，一些豺狼猛獸便常常會在這黑夜裏出來捕食，於是他們即便不得已要走夜路，也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

  而眼下，我便一人在這林中的夜裏行走，耳畔總有和怪叫聲響，我不由握緊了刀柄，再走幾步，眼見前方有一處矮樹，便用盡全力攀上樹去。

  我將莫嫻如的頭顱掛在一旁，依著樹幹喘息不止，好在一整夜便也無野獸滋擾，隻是在快天亮時我似是睡去，便從樹上跌下地來，隻摔得我心口如擂鼓般，待平息後我才又攀上樹去拿了那顆腦袋來負在身後繼續往前走，這一路又是走的吃力，本就一身傷未愈，又一日一夜未有米水打牙，早已頭暈目眩，心下也不知是否能活著回到山上去了。

  走幾步便要扶著樹幹歇幾口氣，又走了半日卻是撞了大運氣，在一處樹根下，遇到一窩野雞蛋，我盡數包了，一個個生吞下去，竟然也能果腹，隻是那野雞蛋太過腥，吞了兩個就要作嘔。

  有了這幾個野雞蛋支撐著，倒又有了些精神，走走停停間，又過了晌

  ，遠遠竟是看見了山穀口的那株大柏樹，看見它，便是要到了，我一手扶了樹，竟然想要哭一場，短短半日路程，我走了這麽許久，竟然活著回來了，哼，日後還有什麽是老子抗不去的？

  我又蓄了一些力氣，咬了牙往前走，這一段路並沒有歇幾回，便看見了老秦他們隱在樹叢中的小屋，心下大喜，幾步走上前時又差點摔上一跤。

  抬手用足力道在他門上拍了幾拍，卻還是如風拂樹葉般無力，也算是老秦耳力好，剛敲打了幾下，他便一下推開了門，我一手扶著樹身搖搖晃晃地對他笑道：“老，秦，老，老子，回來了。”說時，眼前便冒了星光，腳下也是無力被他一把扶了，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半晌這才問道：“大哥，是你？你，怎麽？來人！快來人！搭吊板送大哥上山，快！你們幾個先上去通知郎中，快！”

  他往身後喊著，我已然倒在一旁，他趕忙將我負在背上，轉身往上山的路上跑著，如何上了山的，卻無知覺，隻是快到石洞頂時，我才張開眼睛，正看見自己躺在吊板上如同貨物一般被吊了上去，而洞前已經擁著眾弟兄，見我上來都爭相來背我抬我，吵吵嚷嚷地將我從石洞中移了出去。

  “大哥，你怎麽如此模樣？”他們不知我身上有傷，拉扯著我的胳膊扶著我的肩膀，我緊緊擰著眉頭疼的不能言語，我用盡力氣甩開他們扶我的手便站在原地，舉目四望，讓他們不要碰我，隻是打量著他們，咧嘴笑道：“弟兄們，老子，可算是回來了，老子他奶奶的，真想你們啊。”

  這時，錦兒自人群中擠出來呆呆地看著我問：“大哥，你怎地像個乞兒一樣了？怎麽還披散了頭發，還換了女裝？”

  我看看他，皺了眉頭自背後摘那包袱，有人上前來幫我又問：“大哥背的什麽寶貝，卻是圓滾滾的？”我將包袱接來，此時，有人又在背後說話：“二當家和柱子哥回來了。”“二當家，柱子哥，大哥回來了！”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讓開了條路來，我轉過身，看見他們正快步走向我來，一個個打量著我目光驚異。

  “大哥，你，你這是做何打扮？不是跟鄭先生去參加什麽和城花會麽？怎麽如此狼狽？”解虎說著走到我麵前來想要扶著我，想必是看我站立不穩，我忙閃開他的手，此時翟三也跟幾個弟兄自石洞出來一麵走一麵道：“山下兄弟說大哥回來了？人呢？”說時已然看見了我。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熟悉麵孔，忙垂下頭吸了口氣，我是他們的大哥，我不能在他們麵前流淚，於是我又抬起頭來笑看他們，將手中的包袱直遞給柱子道：“對不住，我，砍了你師妹，的，腦袋。”說時，見他目光一閃，眉頭緊緊皺著直往我手中的包袱上看，我已然拎不

  住，包袱自指間滑落，一顆人頭咕嚕嚕地從裏麵滾出來。

  柱子呆呆地望著滾在他腳邊的那顆人頭，卻又看向我道：“去和城是假，追殺我師妹是真吧？”

  我卷一卷嘴角道：“正是。翟三，我要，喝水。”

  此時我隻覺得再多說一句，喉嚨便要冒出火來，卻還是啞著嗓子說：“錦兒，大哥，不，失言……”一句話未完，人便向後倒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