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鹿鳴落淚，九象的手指就捏緊起來。

  她的眼淚令他焦躁。九象不是厭惡鹿鳴哭，他隻是看到她哭了，而自己做不了什麽，就覺得撓心撓肺的急切。這樣的撓心撓肺以前也有萌發，隻是被他壓抑下去了。

  九象一直是情緒的管理者。

  可是在鹿鳴被捉，在鹿鳴被用刑的時候。九象正視了自己的心緒，他知道自己再怎麽壓抑也需要承認，自己對鹿鳴這個小丫頭，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以前接近鹿鳴，是因為老母親的期待。後來接近鹿鳴，是因為她這個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然後是一點點一滴滴的，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有那麽情動的種子被種下！

  隻不過，這情，九象很清楚自己給不得！他自己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而他如今又為她殺了左弓，隻怕更是引了麻煩。

  為了鹿鳴好，他是需要遠離她的！

  鹿鳴的眼淚，卻並非是感動於九象的替她報仇。隻是曾經也有男子對她說過類似的話語。可後來......鹿鳴隻是被九象的話語觸動了心思，這才忍不住的落了眼淚。這眼淚酸澀，是追憶過往，是心酸後悔。

  鹿鳴用手抹去了眼淚，神色歸於平靜，看向九象，“謝謝你！”

  九象沒接話，隻是視線看別處，“阿素也讓我謝謝你，他的祖母池蓮婆婆，還有其他人都被放回家了。羅巫主告示所有人說當初捉人，是為了保護他們周全！”

  “恩，牡丹剛有和我說起！”鹿鳴點點頭，是不是真的保護，誰也不知道，但定論已有，前事就無需抓著不放了，“我想見一見雲素婆婆！”

  雲素婆婆是給鹿鳴信箋的人。雲素婆婆是當初救治鹿鳴的人。鹿鳴一直都很想見她一次，問一問那信箋的意思，問一問為什麽當初他們要以死來換她鹿鳴的生？

  九象放在膝頭的手，手指收攏。被捉的散巫是都被放了，但唯獨缺了一人，那就是雲素婆婆。

  雲素婆婆對眾人說，她不再回到赤石，會留在羅巫主身邊。

  可九象最是知道，當初雲素婆婆隱姓埋名，居住在赤石那般環境下，就是想要遠裏巫事。

  她不止一次說過：家狗愛骨頭，野狗愛自由。她喜歡野狗！

  喜歡野狗的雲素婆婆，是不會願意留在羅巫主身邊的。這中間，定有事情發生。

  “九象！”見九象不說話，鹿鳴叫喚了他一聲。

  九象這才抬起視線，告訴鹿鳴，“雲素婆婆留在羅巫主處，再要想見到......。”九象搖搖頭。梅府他九象都不能來去自由，巫主府，外圍可進，深處卻不是九象能進得的。

  就是湯泉山，若不是有雲素婆婆的指點，他九象也上不去！

  鹿鳴的神色先是錯愕，然後顯的釋然，再然後微微一笑，“能留在羅巫主身邊，對婆婆應是好事！”

  “或許吧！”雲素婆婆如今留下來必然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的，但這些，九象沒有多說。什麽原因九象會去想辦法弄清楚的，可不牽扯進鹿鳴。

  九象的視線略在鹿鳴的交握的手上，那手上的傷非常的明顯。雖然他已經虐殺了執行人和左弓，但仍是不能讓九象心頭平緩。鹿鳴不該受到那樣的傷害的。

  那場刑後，如今再見她，她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以前的她雙眼間總含笑意，哪怕安靜的想事情，眼神也是靈動活潑的。可如今，她真個人都靜謐了下來，笑意很淡，似有若無。而且那笑意隻浮在表麵上，不是來自己心底的。她的眉眼從之前的舒展到現在的微微蹙攏，那是無意識的蹙攏，是心底一種情緒的反應......

  那場苦刑，對她的打擊，很大！

  九象的內心有些衝動，他居然想將鹿鳴擁進懷裏安撫。

  但九象總歸也隻是想想。

  鹿鳴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事情上去，整個人眼神虛浮的盯著一處，出了神。直到牡丹猛的推門進來，“我說你們怎麽回事啊，那麽久不見了，不應該親親我我說些親密話嘛。怎麽你們就二個人一個東一個西的，隔那麽老遠坐著還悶聲不說話的！”

  牡丹的靠近，九象是知道的。他說殺人的時候牡丹應該沒有聽到，後麵的那些，聽到也無妨。

  鹿鳴笑，不說話。九象則幾分不自然的起身，摸摸自己的後腦，笑，“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鹿鳴點點頭，沒有嬌羞別扭的欲留，隻平靜的招呼了伺候的人幫她送一送九象。

  九象就此離去，牡丹幾人則圍上來。

  張知眉一邊挽了鹿鳴的胳膊，一邊看九象的背影，道，“牡丹說你們如今是一對兒，我瞧著不像啊，你疏遠，小哥則不自在。怎麽都不像是一對兒的呐!”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張知眉去看挽了鹿鳴另外一邊的牡丹。

  牡丹也是神奇困惑的點頭，她直接問鹿鳴，“怎麽，鬧什麽矛盾了？”

  鹿鳴笑起來，直接要否認，梁福女幫她說了話，“鹿鳴身子才好些，你們想看什麽恩恩愛愛親親我我。誰路上說來著，要是看到不該看的，得好好洗一洗自己的眼睛。”

  牡丹就放開鹿鳴去撓梁福女的胳肢窩，梁福女求張知眉幫忙。幾人玩笑打鬧，到是令鹿鳴的心底舒展開一些來。

  再坐好了說話，鹿鳴問到了柳成碧和羅月的情況。

  “......齊家出事後，齊氏藥院被羅家暫時接管了，後續如何還不知道。柳成碧和羅月原本是被齊氏的人禁閉起來的，齊家一倒台，他們就被放了，並沒有聽說被藥院除名等不好事情。我們原去找過他們，但沒有瞧見人。”

  聽柳成碧和羅月並沒有大麻煩，鹿鳴心頭也終是鬆了一鬆。

  鹿鳴如今的身體沒有完全恢複，坐的久了，臉色就有些蒼白起來。福女瞧見了，便說讓鹿鳴床上歇去，張知眉說不如她們先回去，等明日再來。反正她們也不是立刻就離開麥州回赤石的。

  “住客棧還不如留在這裏呢。梅老夫人這裏肯定有住處的！”牡丹不想走，頭輕輕挨著鹿鳴的肩膀，“我去求求梅老夫人，讓她收留！一來不用住客棧去，二來也能留下來陪鹿鳴說話！”

  “是是是------！”外頭，柳晴笑著走了進來，牡丹剛才的話，她都聽著了，她進屋，對梁福女和張知眉笑笑，然後看牡丹，親昵的捏了她的手，“您一個千金小姐，哪裏能住客棧啊。我已經和老夫人求了，你們呐，就留住梅府，已經讓人在距離鹿鳴這近些的地方打掃出客房來了。”

  “啊呦-----這氣派，怎麽，一個年頭的事情，柳晴姐姐就成了梅府小姐了？！”牡丹打趣柳晴。

  鹿鳴忙的捏了下牡丹的手，牡丹的話自然是無心的，可柳晴住到梅府來是因為她家裏沒人了。說起來，柳晴的孝期也才過了不久。

  牡丹並沒有明白過來自己說錯了什麽，但知道鹿鳴捏她手是有意思的，就不多往這上麵扯了。

  柳晴也並不惱，隻是笑笑，說還要去看看客房收拾的如何了。

  等柳晴一走，牡丹才問鹿鳴捏她做什麽。

  “你當柳晴願意住到梅府來麽？她是家裏人沒了！你還拿這個打趣她！”

  牡丹這才恍然大悟，吐吐舌頭。

  當天，梅老夫人身邊的石婆過來，說會安排小廚房給她們姐妹幾人，柳晴到時候會作陪。姐妹幾人好不開心。

  入夜，小院好不熱鬧。

  另外一邊則隻有梅琪和梅真真二人吃飯，梅老夫人說是不用晚飯了。

  “姐姐。我也想去柳晴姐姐那邊！”梅真真話語遲遲緩緩，神色笑嘻嘻的帶著羨慕道。

  梅琪抬頭，伸手拉過真真的手，柔和解釋，“真真聽話，鹿鳴姐姐那邊是熱鬧，可我們過去，他們就不自在了。”

  “為什麽？”

  “我們是主，她們是客。主人在，不熟悉的客人如何言談盡歡？”梅琪解釋。

  梅真真點點頭，但又道，“柳晴姐姐不是客。我有一次聽石婆和祖母說話，說柳晴姐姐以後會成為我們梅家的人！”

  梅琪的眉凝了下，然後又笑起來，“哦？真真，那祖母和石婆婆具體都說了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