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舞結束，整個儀式也就完成，為期三天的巫神節正式開始了。

  別的表演也隻有能巫舞結束才能開始，當然他們不可以上得方柱台，而是在外街另搭建的略低矮於方台的台子。

  信徒大多是選擇先去巫神娘娘廟，去進香磕頭求福，外客則會先四處遊遊逛逛。也有特意來此是求羅家巫治病的，這些人就會徑直去神巫堂，求那裏的巫救命。

  鹿鳴幾人也離開了酒樓，打算先去拜過巫神娘娘，再四下裏瞧個熱鬧看個新鮮。

  胡阿四、小杏和獵戶都對自己之前怪異的舉動沒有任何的印象了。小杏還一臉幸福的說，她感受到了巫神娘娘的指引和祝福。

  幾人自然有問起老嫗孟婆怎麽人不見了。

  鹿鳴隻說老人有些吃不消，先走了。

  胡阿四等人沒做他想，快活的往巫神廟走。

  在這個重大的節日裏，大家都是快活的。

  這份快活不僅僅是屬於普通人的，還屬於巫家的那些小姐們。

  此刻的羅靈就被人擁圍著，心裏就快活極了。

  幾名年紀相仿的小姑娘此刻圍著笑盈盈的羅靈，一個連一個的誇讚著，“羅靈你真是太厲害了，你不知道，當時候我的心咚咚直跳，身子都不受我控製的要跟了你的動作！”

  “這才是巫舞啊！我聽我娘說，隻有巫主才能以舞降神，使民心向之、和之。羅靈，你今天得的，就是民心之向，之和啊！你已經和你娘一樣厲害了呢。”

  “是啊，是啊，將來巫主位的繼承人肯定是羅靈你！”

  羅靈抱著丫鬟遞來的雪貓，一邊輕撫之，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大家，謙虛著，“你們也說的誇張了，我是跟其他姐妹一起跳的，又都蒙了麵紗，哪裏分的出來誰跳的更好些。我到是覺得我們大家跳的都好。民心向之和之，也是大家之力，不是羅靈一人之力啊！但不管如何，總還是有不足的，仍需努力才是！”

  “對，還得更加的努力才是！”門外，有柔語傳進屋來。

  眾人扭頭看去，見左右各二婆子先行開道在前，羅巫主大步行來在後，黑色撒金繡的大裙拖曳在地，卻不沾染星點塵埃。

  女孩子們都收斂嬉笑神色，忙規矩的向巫主見禮。

  規矩裏，多了些戰戰兢兢。

  羅巫主容長臉，眉似長劍，斜入發鬢，眼睛極美，卻不帶女子的嬌媚，是朗朗正正的風姿。她的神情非喜非怒，掃視過眾人，略略抬手，“退下！”

  女孩們就再一次規矩的禮過，退了出去。至始至終，目光不敢抬起相看羅巫主。

  女孩子們退走，幾個婆子個隱到暗下。垂著手規矩側立的羅靈這才嘻嘻一笑，上前走到羅巫主身側，親昵又依賴的抱了羅巫主的手臂，眉開眼笑的撒嬌道，“娘，我這次，是不是跳的好！跟韻姐姐比，如何呢？”

  問完，羅靈帶著無比的期待，看著自己的母親、當今麥州最尊貴的羅巫主。

  對外人來說，羅巫主高高在上，神聖不可直視，猶如神靈。但對羅靈而言，無旁人之時，高高在上的神靈就是她的母親。

  但神靈母親眼裏的女兒卻並非隻她羅靈一人。她羅靈是嫡親的巫門羅家的姑娘。但卻並是長女。

  被神靈母親承認並寫在羅氏和巫族宗譜上的羅家嫡長女，名羅韻。

  羅靈是羅巫主所生。

  羅韻卻是巫主的妹妹所生。

  羅韻出生比羅靈早，出生時那個母親也就是羅巫主的妹妹死了，還是因為羅巫主的緣故才遭的難。故而羅韻一生下來是養在羅巫主膝下的，亦稱羅巫主為母親。

  羅靈盡管是巫主嫡親女兒，因出生晚了半月，就失了巫家嫡長女的份位。

  這嫡長和嫡次的位份，可不重要，也可重要。

  聽羅靈喜滋滋的問，羅巫主伸手摸摸羅靈的秀發，笑容漸凝，卻見她眉一挑，“你覺得，這一次，你果真跳的更好嗎？”

  “當然。我練了那麽久！！”羅靈看著母親，神色硬生生的撐出無比的驕傲和自信。

  羅巫主神色非笑非惱，輕輕搖頭。今日的巫舞大家都看到了，單是看民眾的反應，大家都會以為眾位小姐都天姿絕絕。

  可那是別人以為，是那些對巫舞沒有見識的俗人的以為。

  內行的人卻是能從那一舉一抬，一轉一拍裏看出來，誰的舞蹈更爐火純青些。比如剛才那些同伴姑娘們。她們的誇讚，自然是真心實意的。

  她們都說羅靈跳的好。可她們哪裏知道什麽是好！

  羅巫主的胳膊從羅靈的雙臂間抽出，神色依舊非笑非惱，但眼睛裏卻多了幾分冷意。

  羅靈的心就咯噔一下，心裏發慌，視線微微垂落又勉強的抬起幾分，整個人不自覺的就拘謹了起來，那硬撐的驕傲和自信在一點點瓦解、崩潰。

  羅靈了解母親，從小就很有眼色的知道去揣摩著這個神靈母親的喜怒。別人都以為母親不笑不怒無形色顯露於臉上，但羅靈卻掌握了其中規律。

  此刻，母親生氣了。

  羅靈還在笑，但心裏卻在咆哮、哭泣。她的親生母親永遠對她會生氣。無論她做的多努力，做的多好，在母親眼睛裏，她羅靈似乎永遠都不夠好。

  永遠沒有那羅韻好！

  耳朵裏傳來淡淡的聲音，淡淡的聲音刺入羅靈的耳裏，淡淡聲就變的生冷堅硬。

  像臘月的冰！

  “韻兒的統禦之技，在你們幾人之上！你卻不自知麽？那便從今日起，你閉門思過，勤加練習巫舞吧。”

  臘月的冰刺疼羅靈的心，心有滴血。那自信和驕傲也終是呲啦一下被一捅破，稀裏嘩啦的，乒哩乓郎，碎成一地。

  “是，母親教導的是！”羅靈在抬頭看羅巫主，她能自己感覺到脖子和嘴角的僵硬。但實際手，她神態謙和，眼眸溫柔含笑，恭順至極。此刻但叫的是母親，不似剛才，喚娘。

  羅巫主並不在意羅靈是真謙和還是假歡笑，

  黑色撒金繡的黑裙旋舞成圈，她也轉過身，就那麽頭也不回的，一步一步的走了。

  羅靈怔怔的看著神靈母親的背景，從小大到，她一直在看母親的背影，每一次，都走的更遠更遠......

  有眼淚不爭氣的溢出。

  “小姐......”避開的丫鬟在巫主等人離開後才敢近前，見羅靈小姐臉上掛著笑，可眼角卻帶著眼淚，不由怯怯的喚一聲。

  羅靈漸漸站直身，伸手摘去眼角淚，燦爛的對著丫鬟笑，“母親囑我勤加練習呢！去跟她們說，近日都不要找我玩了，找韻姐姐去。我可沒功夫了！”說罷轉了身，嘴裏哼起歡快的調子。眼角的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